7月28日，萊登酒店。

周銅把耳朵貼在門上，聽門外的動靜。

交談聲漸漸遠(yuǎn)去——那個叫張寬的警察走了。

她輕輕地拿起門鏈鎖，小心扣上，可房內(nèi)還是響起了刺耳的“咔噠”聲。

方卓仔從臥室里走出來，奇怪：“上鎖干什么？酒店里，你怕什么？”

周銅說：“沒什么，小心點好。”

“住礦上自己家里，你哥哥說不行，住這里，你又疑神疑鬼。真搞不懂你們兄妹倆。”方卓仔開了一罐啤酒，癱在原本張寬坐的沙發(fā)，腳一掃，原本放著兩個紙杯的地方飛了出去。水正好飆在往客廳走的周銅身上。

周銅的臉皺成一團：“干什么呢！”

“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周銅坐過去，靠在他身上。方卓仔把啤酒換到左手，右手?jǐn)堊∷?

“你別說話好不好，讓我休息一會兒。”周銅閉上眼深呼吸，似痛苦又似享受。

過了一會兒，方卓仔開始不自在地動。

“哎呀，你別動。”周銅仍是閉著眼。

“銅銅，銅銅，”方卓仔意會，“肩膀酸了，我們?nèi)ゴ采纤貌缓谩！?

“大白天的，睡什么覺？”周銅睜開眼，搶過他手上的酒，喝了一口，“怎么了？”

張寬在的時候，方卓仔喊她開會，這才中止了問話。她今天的確有個項目會議，不過是南半球的10點，青谷的晚上10點。

方卓仔說：“新鎮(zhèn)醫(yī)院里的人說，江熙住院了。”

“嗯？”周銅聽清了，不高興了，“你又去見她了？”

江熙比她先認(rèn)識方卓仔，同是被收養(yǎng)的孤兒，又都住在老巷，方卓仔便認(rèn)了江熙做干妹妹。一個美一個俊，走在巷子里常被人取笑，成年后，更被人說是夫妻相。周銅認(rèn)識方卓仔后，聽不得他們哥哥妹妹地叫，明令禁止兩人私下單獨見面。方卓仔雖然答應(yīng)了，但時不時的還是會去見她。

“你先聽我說完。”方卓仔聽出來了，趕緊解釋，“是我朋友說她剛做了流產(chǎn)手術(shù)，我才多問了幾句。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什么？”流產(chǎn)？周銅蒙了，繼而炸了：“她怎么能這樣？她怎么能這樣！”她差點忘了這回事。

方卓仔安撫她，這時候更不敢說江熙流掉的是雙胞胎：“你冷靜點。還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為她說話？”周銅難以置信，“那是我哥的孩子。他告訴我的時候，你也在旁邊，他多高興啊。”

方卓仔緊緊抱住她，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們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也是江熙的孩子，她對周硼怎么樣，你不知道嗎？”

周銅順著他的話，冷靜下來，想了想。

江熙和她因為種種原因不對付，每次見面都免不了吵架。周銅是礦上的小公主，在青谷鎮(zhèn)長成了個小霸王，勝在理不直氣也壯。江熙是孤兒，被鄉(xiāng)下人收養(yǎng)，長大后混在市井里，從小到大聽見什么學(xué)什么。在方卓仔面前，兩人隨便吵，他也樂得看。

直到江熙被周硼帶回家，介紹說是他的女朋友，周銅當(dāng)場沒說什么。私下里，她找到江熙，兩人又吵個不停，這次被周硼看見了。他分別訓(xùn)了兩人一頓。

周銅敢怒不敢言，從此只敢私下罵人。

江熙卻是從此改了性，不管人前人后，一律讓著她。

周銅摸不著頭腦之余，對她的討厭更上一層樓。她趁著跟方卓仔回家時，跟巷子里的臭婆娘學(xué)了不少難聽話，專說給江熙聽。江熙倒好，不管她再怎么過份，沒跟她起過沖突。

如果說江熙是因為錢在做戲，她確實能忍。她也有理由繼續(xù)討厭她。

只是她也偷偷留意過江熙和周硼兩人的相處，江熙對他的好不像是裝的。

金山對外的口徑是，新老板周硼是某省級實驗室任研究員的高級人才，因為對故土的深厚感情和周青谷的心愿，他才擔(dān)起了銅業(yè)的擔(dān)子，自接任后更決定要對金山的工藝進行升級。

對外人來說，周硼是實驗室任研究員的高級人才，或許還算個科學(xué)家。但懂行的人會知道，他只是個實驗室里打雜的，或許還是個不分五谷的書呆子。畢竟，如果真的能夠被稱為科學(xué)家，周硼不會回來繼承家業(yè)。

因此知情的人對金山的說法不以為然，面上敬他，暗地里等著看周硼的笑話。

江熙不一樣。

她真誠地鼓勵周硼繼續(xù)醉心科研，為他提供一切便利。最夸張的是，她甚至全力支持他改善集團原有的實驗室——實驗室可不是幾十萬能養(yǎng)得起的東西。

當(dāng)時正值集團下人心浮動，幾個不老實的元老堅決不肯。最終決定，集團出一部分，而剩下大部分費用則從周硼每年的分紅中抵扣。周硼同意了，江熙也同意了。

自那以后，即便對自己，周銅無法再用拜金這條來攻擊江熙。

“你想我怎么辦？”周銅問。

“去看看她吧。”見周銅仍然抗拒得很明顯，方卓仔接著說，“她做完手術(shù)后，一個人在醫(yī)院里，身體一直沒有恢復(fù)。醫(yī)生說，身體沒有好轉(zhuǎn)，跟病人的心情狀態(tài)有很大的關(guān)系。如果任由情況惡化，她可能有生命危險。

“她是周硼的妻子。現(xiàn)在，周硼走了，孩子也沒了，她又是孤兒。她不比你好過多少。畢竟，你算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至少，問清楚孩子是怎么回事。對不對？”

生命危險，孩子，周銅被說得動心，點了頭，答應(yīng)了去看望江熙。

方卓仔接了個電話后，說舊城巷子里找他問點事，他就不一起去醫(yī)院了。

周銅想，由他吧，他想躲個清凈就躲吧，畢竟她和江熙吵得厲害時，他總是在場。

臨出門前，方卓仔說：“你好好勸她。還有，女人的病……算了，見她之前，你先問問醫(y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