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軒轅冢
- 江湖沒
- 作家5lnOos
- 5889字
- 2024-09-28 19:11:11
文人筆下的江湖,是山長水闊,著我逍遙,滿天風雨下西樓;是白馬金羈,青衣仗劍,一肩擔盡古今愁。
其實最是信不得。
某種程度上,真實的江湖不過是門閥派系豪強世族的一場漁獵,若枉信了浪跡天涯行俠仗義的浪漫,也許就會死得不明不白??v然天資卓越,武力過人,若不能遵從現實磨平棱角,又有幾人能擺脫窮困潦倒。唯有聲名顯赫背景雄厚的名門之后,入江湖走一遭,找些個沒有根底也不是太棘手的獵物,扣一頂為非作歹的帽子,干脆利落地打殺,博一個不錯的名聲,對己身乃至背后的家世聲望都有好處。當然無人去考證其行走江湖的吃穿用度從何處來,孤身闖蕩的背后是否有家世在旁謀劃與護佑。至于無甚背景卻又滿懷英雄夢的貧賤少年,因此曝尸荒野聲名狼藉,成為圍獵場中門閥子弟晉階的白骨梯,也無人關心他是否蒙冤莫白。
凡事總有例外,上一個逆勢而起殺得門閥世族為之膽寒屏聲斂息的,便是魔頭蕭楚。
入了江湖,總得有個去處,如愿入朝或入伍,或做侍衛,或搏軍功,或為刑部捕快。不愿為朝廷賣命的,或幫派供奉,或看家護院,或走鏢授拳。如果想不受約束,可以風云來去快意恩仇做游俠,也可以銜命行兇及時行樂做殺手,當然也擺不脫命懸一線的宿命。
總有高手迫于生計,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于是殺手組織軒轅冢應運而生。
軒轅冢下設四個堂口,常先堂負責對外接洽承接業務評估風險,風后堂負責刺探消息疏通關系收尾善后,力牧堂負責策劃與暗殺,大鴻堂負責訓練殺手吸納新人。如此買賣自然利潤豐厚,也在各地秘密置辦了一些產業,獲利之余,也方便打探消息。
月余前,軒轅冢接了一樁大單,起初經常先堂評估,認為風險極大,成功的概率極低,難度“堪比暗殺王侯”,拒接的話尚未出口,雇主已將行規三成的定金由黃金五百兩漲至一千,并保證一旦得手絕無后患。換而言之,只要暗殺成功,不會有官方追究,甚至隱隱流露出這起暗殺本身就有官方授意。出于對雇主身份的認可以及重金激勵,常先堂決定冒險一搏,風后堂啟動了隱藏在當地的暗線,力牧堂迅速擬定了暗殺計劃,出動了最頂級的精英殺手,根據暗殺對象的身份,取俞伯牙破琴絕弦之意,代號“絕弦行動”。
暗殺對象,便是譽滿天下卻無一人見過其廬山真面目的逍遙琴尊!
雇主無法提供逍遙琴尊的畫像、長相特征甚至行蹤,只給出一個可能出現的大概位置,青州、青水、青崖頂,逍遙山莊坐落于青崖頂中,每逢月朗星稀之夜,山中有人撫琴,琴音一響,萬山闃靜。當世不做第二人想。
這一組殺手在青州蹲守近一個月,期間或扮旅客或扮漁民或扮樵夫,將青州城、青崖頂摸了個底兒掉,卻始終找不到逍遙山莊的具體位置。雖也有聽過月下撫琴的傳說,細問之下已有半載未聞山中有琴聲響起。
這一日,有扮做漁翁水邊垂釣的殺手,意外發現清水河畔有船???,有白衣少年背負身裹重裘的病人下了船,循著山道,看似小心翼翼有所顧及,步履并不敢如何發力,卻頃刻就淡了身影,幾如幻覺。而另一名青衣女子隨船行到青州城,打聽到城中最有名的琴坊,留下一張被劈成兩截的杉木琴和足夠再買一張上好古琴的銀兩,冷冷拋下一句明日來取。修琴的老師傅搖頭嘆息,焦桐雖名貴,修之卻徒勞,如此糟踐銀子,真是煮鶴焚琴。也不知是心疼斷琴,還是心疼銀子。
至于追蹤這兩人的行跡,壓根就沒有殺手想過。即便殺手們都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循蹤行家,這一白衣一青衣的輕身功夫,也實在教他們望洋興嘆。
帶隊首腦被稱為殺主,殺主立刻召集參與此次行動的所有殺手碰頭,根據掌握的種種線索,以及白衣少年和青衣女子的外貌衣著特征,推測白衣少年就是新任丐幫幫主、白衣卿相蒼尋君,青衣女子很有可能就是屠盡東海的血手觀音秦姻人。
而被背上山疑似身受重傷的女子,大概率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逍遙琴尊!
傳說中的逍遙琴尊出現且受傷,固然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但是有那兩人護佑在側,這場暗殺行動還未開始,就注定胎死腹中。
還未等殺主給常先堂發出請求終止暗殺行動的訊息,丐幫傾力查探魔頭蕭楚下落的消息已鋪天蓋地襲來,大有不把江湖翻個個兒誓不罷休的架勢,一時黑云壓城山雨欲來。殺主敏銳地嗅到其中隱藏的機會,決定按兵不動。
好消息接踵而至。留心觀察之下,果然發現第二日一早白衣與青衣又匆匆下山乘船離開了青州,大概是得了消息,要去找那魔頭蕭楚的麻煩。
而第二日來取琴的女子,卻有好多店鋪的掌柜都認得。
來取琴的女子身材頎長,鵝蛋臉,笑起來眉眼彎彎,舉止灑脫大方,猶如宮廷畫卷里走出的雍麗美人。
她常常來各色商鋪里采買諸如筆墨、針線、陶器、鹽巴等日常用度,姿容出眾又平易近人,甚得掌柜們青睞。
掌柜們也都曉得,其人聽力極弱,即便面對面交談,很多時候也得依靠唇語辨別,總是面帶微笑安安靜靜地看別人說話。
殺手除了殺人技,也需精通潛伏、偵察、追蹤、化妝、下毒諸般技巧,收買與蠱惑自也不在話下。于是很快從掌柜們的口中打探到想要的消息,根據線索尋訪到一個采藥人,給了一點散碎銀兩就打聽到弱聽女子住在青崖頂某處山峰,所住不過幾間茅草屋,家中姊妹一瞎一啞,再未見有第四人出入。采藥人偶爾路過,會去討碗水喝,從來有求必應。
殺手們面面相覷,怎么也沒有料到,名動天下的逍遙山莊,不過只是山中幾間茅屋而已。
且說前一日。
趙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姹紫嫣紅開遍,依舊一臉陰云。
秦姻人與蒼尋君已被訓了有一炷香了,此刻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坐,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盡量收斂各自的存在感,避免提醒趙嫣注意到自己。
“吱呀”一聲,門開了,鵝蛋臉的書逍走了進來,瞥了眼戰戰兢兢的秦姻人與蒼尋君,笑笑說:“二姐,就放過她們吧。”
趙嫣回過身,猶然恨恨道:“平日里目空一切飛揚跋扈,兩個人都在揚州城,還能教蕭楚鉆了空子。明知大姐不能跟人動手,還敢把蕭楚引去,還敢拍拍屁股就走,心可真大!”
又瞪著秦姻人:“你不半路挑釁他是不是覺得威風沒夠?”
書逍看著兩人快哭出來的樣子,輕嘆一聲,溫言安慰:“大姐沒事。差不多行完針了,你們去看看吧?!?
兩人如蒙大赦。
書逍站到與趙嫣并肩的位置,輕聲說:“軒轅冢的人應該嗅到味兒了,明天一早,讓她們下山吧。了了這一事?!?
此刻院外,目盲的溫婉女子畫遙循著聲,向秦姻人與蒼尋君綻出溫暖的笑容。
天啞的舞風從西門無恨的房子出來,端著銅盆欲再打盆熱水來。
琴恨,棋嫣,書逍,畫遙。
舞風。
***
翌日,已是深夜。
季候早已回暖,屋子里卻仍生了火盆,極為悶熱。
沒點油燈,借著微弱的火光還是可以看清西門無恨倚著床頭,臉色蒼白,嘴唇幾乎和臉頰一個顏色,卻仍強撐著說:“我受不得寒,你耐不得熱,這幾年來,你我姐妹在一起多說幾句的機會都沒有?!?
坐在輪椅上的白衣女子淡淡回應:“這些年我一個人住在絕巔雪峰,教大姐擔心了?!?
“我知道那人不是蕭楚,可當年子歸崖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總該讓我們知道。”
白衣女子沉默片刻:“什么都沒有發生,是我不小心?!?
西門無恨張張嘴,又頓住,最后還是說了出來:“還記得你創出的冰心一片心法么?”
白衣女子有些疑惑:“冰心一片雖能激發身體潛能拓寬經脈迅速提升內勁,但卻是以性命損耗為代價,且一旦開始練習必須絕情斬愛,如果心生熱切就會與冰寒內勁相抵牾,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后果……我早就將記載練法的手稿丟棄,大姐,誰練了?”說到最后,白衣女子預料到了什么,聲音微微發顫。
西門無恨沉默片刻:“是瀟湘,她總想快點長大,幫我們分憂,她認定你落下殘疾是蕭楚所害……還挽得回嗎?”
白衣女子心神已亂:“我不確定,……我得去趟蘇州找竹依然,她醫術遠勝于我,一定有辦法?!?
遠處有微不可察的聲音傳來,如松鼠在樹梢上跳躍驚蕩起柔弱的枝條。西門無恨身體虛弱,基本摒棄了對外界的感知,看到白衣女子若有所思側耳細聽,疲憊地合上眼養精神:“他們來了?”
白衣女子點點頭:“五個人,都是好手。一個人在院外最大那棵老槐樹上觀望等待,四人朝院子走來。”
西門無恨依舊閉著眼:“留兩個活口就夠,我沒力氣催眠太多人。”
兩名殺手留在院中策應,另兩人在門外傾聽了片刻,確定屋內的病人呼吸緩慢均勻,應該是熟睡狀態,于是用利刃輕輕劃斷門栓,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地推開一條縫,蛇一般滑了進去。
幾息過后,屋內仍然沒有任何動靜,守在院中的兩名殺手對視一眼,目光有些驚疑。
屋門開了,類似車輪滾動的咕嚕聲響起,不過剛剛打了個照面,兩名殺手甚至未看清出來的到底是什么,胸口就一痛!
藏身在樹椏間的殺主借著微弱的星光目睹院落中的兩名殺手一聲未吭就軟綿綿倒了下去,他腦子瞬間遲鈍了一下,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時,低頭望向樹下。
星光黯淡,看不清輪椅上坐著的人的輪廓,但那雙仰起頭望向自己的眼眸深邃而沉靜。
殺主從不參與暗殺的最后一環,只負責確認最終結果,可是這個結果他已經帶不回了。在他從枝椏里倉皇竄出的瞬間白衣女子抬了抬手,他以為從她指間射出來的是一枚鋼釘——其實是一支花莖——否則怎會如此堅硬銳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殺主突然意識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引他們入局。白衣少年背著病人在殺手眼前出現是局,青衣女子送修斷琴是局。甚至一開始的雇兇殺人,都是算計。
屋內兩名殺手不得不跪臥在地上,他們的環跳穴上中了凌空一記指力,雙臂也軟綿綿下垂。舌頭下本來含著見血封喉的蠟封毒藥,但是下頜骨被白衣女子卸掉,已經不可能去咬碎任何東西,無論藥丸、舌頭,還是西門無恨與白衣女子的咽喉。
殺手眼里滿含嘲諷,想從訓練有素的殺手嘴里套出有用訊息,簡直是癡人說夢。嚴刑拷打也無用,他們依靠的并不是毅力,經過嚴苛的訓練以及平時就用藥物催化,當疼痛超過肉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他們就會進入癡傻狀態。
眼前明顯精神不濟的病弱女子淺淺笑了一下,令他們莫名覺得心安。西門無恨聲音極輕,卻似乎能喚醒他們隱藏在靈魂深處的疲憊與困倦。
“你現在閉上眼睛,深呼吸,全身放松。你是安全的,沒有人能傷害到你,沒有煩惱,沒有痛苦,你現在抬頭,能夠看到悠悠白云和蔚藍青空……”
在他們眼皮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來的同時,輕微的咔嚓聲里,白衣女子將他們的下頜骨復位。
***
蒼尋君甫一接任丐幫就顯出絕難善罷甘休的洶洶架勢,整個天下都在翹首以盼,以為會迎來一場誅殺魔頭蕭楚的大戰,據說連血手觀音秦姻人也要來湊這一場熱鬧。結果轉折來得猝不及防,被蒼尋君與秦姻人聯手攻陷的,居然是軒轅冢。
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很難搞得清楚,但后知后覺的東方南宮兩大世家卻反應過來,西門無恨并不是想買兇殺掉逍遙琴尊,而是借逍遙山莊的手鏟除軒轅冢。于是繼南宮世家之后,東方世家也悄悄將得手的利益還給了西門世家,至此西門世家基本恢復了全盛時景。
至于和蕭楚的這筆賬,卻是西門無恨不讓追究的。她對蒼秦二人說,我們一開始就認定他該殺,不過缺一個口實而已。他為求自保先下手為強,也合情合理。我們要構建江湖規則,就不該自恃武力。且由他去,若他真有惡跡,再取他性命。
令西門無恨稍感意外的是,她催眠兩名殺手之后,并未問出軒轅冢的根腳,循著兩名殺手的成長記憶,得出的只是訓練殺手的大鴻堂位置。想想也是,軒轅冢臭名昭著樹敵太多,哪怕基于狡兔三窟的緣故,也不可能這么容易被一網打盡。先鏟除大鴻堂,讓軒轅冢青黃不接后繼無人。
史上第一遭,白衣卿相與血手觀音聯手,算計無雙的趙嫣指揮運籌,教軒轅冢旗下的大鴻堂全滅。
大鴻堂在四個堂口中規模最大。除了在訓的新胚殺手,還有投靠而來的落魄江湖客。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已不適合再出任務的退隱殺手,或是因為年紀老邁,或是執行任務中落下傷殘,平日里言傳身教一些殺手技巧與經驗,或是做做后勤管理。無論如何,出現在這里的不會有好人。
在絕對的武力差距之下,無論偷襲還是圍攻,或者諸般暗殺技巧都無用武之地。
打開最后一扇門,桌上橫著一柄半出鞘的劍,桌后安安靜靜坐著一個膚色蒼白的年輕人,他居然在喝酒。
看著走進來的趙嫣與秦姻人,年輕人慘淡一笑:“我叫楊崢,大鴻堂堂主?!?
秦姻人看看手中搶來的兵刃滿是血跡,嫌惡地拋在地下,然后伸手去抓桌上的劍。除非與真正的高手對決,她是不會動用李瀟湘送她的笛子的。
年輕人急聲叫道:“我有話說。”
趙嫣搖頭:“除非告訴我們,軒轅冢的當家人是誰,身在何處,別的我們不想知道?!?
秦姻人回頭看了一眼趙嫣:“我猜他不會說。直接殺掉,還是帶回去交由大姐讓他說?”
年輕人:“我確實不會說,我也確實不知道。但是你們不能殺我?!?
趙嫣對這個人有了興趣:“先說說你怎么就不知道,再說說我們為什么不能殺你?!?
年輕人:“因為大鴻堂的堂主,就是下一任軒轅冢當家人,不過不會自然接替,要么我殺他,要么我訓練殺手殺他。這是軒轅冢的規矩?!?
年輕人看著趙嫣,繼續補充:“所以現在的當家人想活得久一點,第一個防備的人就是我。”
秦姻人嘖嘖稱奇:“沒想到軒轅冢還有這么禮順人情的規矩,莫不是我宰了你,就能讓軒轅冢絕后了?”
年輕人翻了個白眼,沒法聊這是。
趙嫣問,“還有呢?”
年輕人說:“我知道丐幫幫主楊歌為什么求死?!?
趙嫣與秦姻人都被震驚到,相互對視一眼,趙嫣說:“誰都知道楊歌是死在魔頭蕭楚手里?!?
年輕人:“是,但不是蕭楚要殺他,而且他要找一個既能殺得了他,又能擔得起殺他后果的人殺他?!?
趙嫣神情凝重起來,西門無恨擅長心理,她擅長算計,但是在楊歌與苦竹被殺一事上,她們總覺得疑惑。殺楊歌苦竹是蕭楚的成名戰,在此之前雖也有一些殺伐舉動,但無論如何也不是楊歌以一幫之主之尊親去降魔衛道的理由。而且,苦竹避世多年,更是沒有好勇斗狠的必要。
趙嫣低沉地問:“楊歌為什么求死?”
“因為我。楊歌的兒子早亡,我是楊歌唯一的孫子,自小被軒轅冢擄來,訓練成殺手。五年前,我執行任務出色,而且很出名。殺手成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意味著將無所遁形。而我成名的唯一理由就是讓楊歌知道,他的孫子成了一名殺手,而且,會親取他性命。”
接下來就想得通了,楊歌為了不死在親孫子手里,選擇了被別人殺。而苦竹,為了陪老友最后一遭。
從小接受殺手訓練,對楊崢這種人來說,祖父二字沒有什么特別的概念,和草木竹石也無甚分別。
眼下殺與不殺這個人,就是丐幫的難題了,蒼尋君此刻還在外面游弋,防止漏網之魚。秦姻人一聲唿哨,喚他進來。
三人簡單商議之后,決定帶這個自稱楊崢的年輕人回去,由西門無恨發落。
楊崢背捆雙手,猶然回頭向三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你們只問我軒轅冢的當家人是誰,卻不問我雇主是誰,這點很奇怪?!?
秦姻人踢了他一腳:“我問了你會說嗎?”
楊崢趔趄幾步,仍然回過頭搖頭:“殺手是生意,我們最重信譽,我確實不會說。
而且按道理,常先堂負責接洽,我也沒可能知道。
但這單生意的雇主,我確實知道?!?
趙嫣看著楊崢促狹的笑容,微微皺起了眉。
楊崢急忙說:“西門世家大小姐,西門無恨。這是打南邊來的消息,既然都傳到了我們大鴻堂,此刻江湖中差不多人盡皆知了??磥砟銈儍炔?,也禮順人情得很吶!”
趙嫣知道放出消息的人是誰了,這個老匹夫!
秦姻人惡向膽邊生,又給了他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