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李標
- 朕就是中興之主
- 搬磚呢別鬧
- 2522字
- 2023-09-17 00:05:00
“哼!”
“沒事就勾欄聽曲,數年時間不回家鄉,只留妻子獨自侍奉家中垂老父母……你這般的孝順,真是讓朕知道,國子監究竟養了些什么人才給大明!”
“你在國子監考試,沒幾次榜上有高名的……讀書就該有個讀書的樣子,不用心圣賢書,將那道理融入起坐舉止中,不踏踏實實的做事,就知道給朕講大道理,難道朕是那無齒孩童,還用你來指點朕當皇帝?”
朱由檢對著錢嘉征訓斥道。
而他表面上只說錢嘉征,實際上卻是在訓斥朝堂眾多官員。
還是那句話,
錢嘉征此人此態,只是當今文人一個縮影。
滿座公卿在未登科時,和錢嘉征有什么區別?
錢龍錫暗中搖了搖頭,知道皇帝既然當眾將錢嘉征貶低到了如此地步,那么他的那封彈章,攻擊力度和引人注目的程度,便要降低了——
這也算是東林黨文人黨爭時,常用的一種手段。
即便對方的確有功勞于國,可在以圣人言治天下的世道里,只要對著對方的道德低地猛攻,便能取得不小效果。
如張居正這般的人物,不也為那點子財色所虧?
哪怕先帝曾為之平反,可至今在士林中,仍沒有個好名聲。
東林與閹黨斗爭最激烈之時,便是各自朝著對方的名聲上瘋狂潑黑水。
士人們對攀附九千歲之人,號為“虎彪”等等,反正少有人形。
魏忠賢在霍維華等人的鼓動下,編修《東林點將錄》和《三朝會典》等等,企圖在官方,將東林黨人定在青史的恥辱柱上。
天子也不知是有意無意,用這等黨人慣用的手段,打斷了錢嘉征的施法,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在天子的厲聲呵斥下,錢嘉征哪里還有先前姿態,已是冷汗淋漓,伏地不起。
錢龍錫哀嘆一聲,想著自己總要站出去撈一撈對方。
不為其他,
但因黨事爾!
他錢龍錫,雖有收手之意,可眼下還是東林黨魁,若此事鬧大了無法收場,那東林黨連同他自身,都要受些磨難。
若引導天子,只歸咎于錢嘉征一人,那便無妨。
只是還沒等錢龍錫挺身而出,李標已然行動起來。
他對著天子撲通一聲跪下。
“閣老為何如此?”
朱由檢見他忽然出列,不由問道。
對李標此人,朱由檢還是頗為滿意的。
此人在如此混亂的朝局中,是難得的不偏不黨之臣。
內閣理政,黃立極施鳳來等人不愿沾染麻煩,多由李標、劉鴻訓幾位接手,為朱由檢提過多次建議,將事件妥當處置了。
故而朱由檢做好了會有東林黨執牛耳者出言的準備,卻未曾考慮到中立派的李標。
因為無論無何,亂子都牽扯不到他身上,又何苦來哉入局?
李標只叩首含淚道,“臣不為陛下惜此人,但為陛下惜天下士人之心而已!”
“錢嘉征縱然品行不佳,私德有虧,然今日此人既上朝面君,自有來路——那便是其人彈劾內官魏忠賢之事!”
“陛下既有就事論事之語,那今日也該就事論事而為,當論其彈劾是真是假,是發于本心還是故意施為……怎能左顧而言其他呢?”
“若陛下以后遇到他人彈劾,心中不喜,難道還要用這樣的手段,來為被彈劾者遮掩,來傷敢于直言者的心嗎?”
“錢嘉征不足為慮,魏忠賢亦不足為慮,然陛下若不就事論事處置,那日后豈有敢言之民?”
“老臣且剖心言之,堂上袞袞諸公,少有公心大與私心者,老臣亦不敢以此自居,故而朝堂之人有不敢言之事,當有百姓來言,才能不使天子耳目受蔽,手腳受縛!”
“陛下當為后事思慮,不可為眼前之小人而損天子之圣德!”
李標言辭懇切,雙目通紅的看著少年天子。
這段日子以來,他見天子勤奮國事,且天資聰穎,又有武力,與此前之君皆不相同,有二祖之豪邁氣勢,于當今亂世,必然會有所作為,故而對朱由檢抱有很大期望。
每天在內閣做事,也不似往日那般暮氣沉沉,反而有煥發第二春之感。
當日錢嘉征一封奏疏呈上,李標便是第一個接手的。
哪怕內檔司很快將之取走,李標也掃了一眼,了解大概,能猜到這又是企圖掀起朝堂狂潮的舉動。
今日錢嘉征被帶上來,被天子訓斥德行不佳,難道李標看不出來,這是天子在借機對東林黨表達不滿?
天子這是在告訴那些人,
魏忠賢是皇家的奴才,
只有皇帝能決定他的下場,而不是一群外臣!
可……
可陛下當為圣天子啊!
哪能跟那些汲汲于名利的黨人,一同做派?
沉淪已久,偶得希望,便忍不住把所有美好的希望,壓在朱由檢身上。
“就是,學生是出于本心,為陛下坦言國賊,難道就因為學生平日里……就不能說了嗎?”
錢嘉征聽到有大臣為自己講話,便一時激動,大聲說道。
朱由檢也不看他,只定定注視李標,知道李標眼中,充滿了對明君的渴盼。
然而君與臣,終究不同。
他朱由檢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圣人。
“先生請起吧。”
最后,朱由檢還是不由輕嘆一口氣,走去扶起李標。
“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會忘記自己說過什么。”
“只是有些事,朕說得不重一點,別人是聽不進去的!”
朱由檢去詔獄見過霍維華。
入獄已久,原本風度翩翩的霍維華早就習慣了邋遢。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出去,好在錦衣衛未得天子命令,對他也沒有額外待遇,只是安靜養著。
朱由檢去見他,是想要親口詢問一番,當年故事,以及若想要平抑黨爭,收服士人,該做些什么。
若霍維華答的好,也有保全身體,重見天日的一天。
霍維華愣愣許久,先是垂頭喪氣,隨即又情態似乎癲狂,說大明朝的皇帝如何視臣子為仇寇,使有功之臣難得好死;轉而又罵大明朝的文人如何可恥,他霍維華攀附閹黨被罵成這樣,是因為他們沒能攀附成功,說葡萄酸罷了。
“陛下若是有膽量,就不用對士人客氣。”
“該罵就罵,該打就打。”
“文人都是賤骨頭!”
朱由檢只靜靜聽他的“大放厥詞”,隨后又覺得自己懂了一點。
何況今時今日,世風日下,規矩不成規矩,倫常不成倫常,不出重拳,是沒辦法讓天下人醒過來的。
越是聽駱養性他們奏報民間士人風氣,朱由檢便越是如此認為。
今天借著錢嘉征之事來罵一罵,是他作為天子的孟浪,也是朱由檢作為一個少年人的心氣。
他是不愿意跟這樣的士人同流合污的,連跟他們多呼吸一口空氣,都覺得憋屈!
“朕不是說,個人品行不端,便不能上疏言國事。”
“朝廷還沒有能耐堵住天下人的嘴!”
“只是朕不想看著,原本是為了國家言事,為民為君申訴,以揭不法之人的彈章奏疏,變成他人用于攻擊同僚的工具,讓某些人操權弄言,以至于看上去諍臣不少,實際上卻阻塞了言路。”
朱由檢拉著李標的手臂,對他說道,“上次先生說,君不應以黨疑臣,朕是應了的,不然也不會說要就事論事。”
“只是有些人,卻還在想著以黨侍君,讓我大明朝繼續亂下去!”
“王承恩!”
朱由檢忽然叫來自己的親信太監,“把這段日子統計出來的彈章情況,給諸位卿家講一講!”
于是群臣目光又投向王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