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才子
- 朕就是中興之主
- 搬磚呢別鬧
- 2506字
- 2023-09-16 13:07:38
“既然你們說完了,那朕便要講兩句了。”
朱由檢揮了揮手,令駱養性將那名為錢嘉征的貢生帶上來。
錢嘉征弓著腰走近,瞄見群臣天子時,卻又忽然挺直腰板,擺出一副胸有浩然正氣的模樣來。
他本是突然被錦衣衛找上門的,當時人還在常去的青樓之中,聽友人吹捧。
畢竟以貢生身份上疏言事,還大力批斗至今仍地位高大的東廠提督魏忠賢,這在喜歡“以進諫博直名”的大明朝文人看來,簡直是“在世魏征”!
他那等奏疏的內容,也通過錢嘉征本身的透露和有心人的推動,迅速的傳播開來。
至于先前那些彈劾“九千歲”的人,以及直言官場貪腐橫行之事實的韓一良,則是被這些人默認消失了——
對前者,對天子進諫本就是分內之事,他們說了是應該的,不說便是奸臣亂黨,不配做讀書人。
對后者,則是不甚瞧得起。
一個出身低微的寒士,祖上只會種地,本身又沒當幾年官,怎么就好說官場貪腐嚴重?
何況韓一良那般的直言,已然掃了自詡清高者的顏面,誰會去追捧他?
韓一良眼下沒被他們設套回老家住窯洞,還真得虧了朱由檢明面上的忽視。
起碼對許多文臣來說,去陜西推廣甘薯這種事,屬于臟活累活,兩袖清風的士林中人如何能做?
也只有韓一良這等農門弟子可以熟練上手了。
而韓一良一去這么久,天子也不聞不問,其結果跟“罷官回老家”,沒什么不同。
錢嘉征聽了友人大力的夸贊,也痛飲多杯美酒,一時之間,整個人也飄飄然起來。
等到錦衣衛到來時,他還在與一“仰慕”他的美人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美人的赤色鴛鴦肚兜還掛在他的腰帶上,場面十分的威武勇猛。
奈何錦衣一至,男者癱倒女者軟弱,都大失顏色,只手忙腳亂的穿衣服。
駱養性親自帶隊拿人,見此情景只冷笑一聲。
既是對錢嘉征此人性格的不屑,又是對錢嘉征此人肉身的不屑。
他一聲令下,直接將人拿住看壓。
隨即,又下令封住整個青樓,將其中來勾欄聽曲的閑雜人等,一一揪出。
若是平民,隨意嚇唬兩句,讓手底下的兄弟們從飄客身上索取點酒水錢便放走。
若是官員,便按照圣意,當即壓去詔獄,等候其被問罪去職,其中有身帶花柳者,還要請太醫為之診斷,為甚少立功的太醫院提供獲得天子好感的機會。
若是無官職的士林文人,那更是好辦,直接叫來青樓里供人取樂打發時間的說書先生,令其將這些“文人才子”的風流姿態寫成段子,分享給大家,好生為其揚名一番。
而此等“殘忍”情景,錢嘉征如何能想到,就是因為他那等奏疏所引來的呢?
他只是被瑟縮的帶到詔獄中,得知這些鷹犬是為了自己那封奏疏而來時,一時之間,既有些害怕,卻又有些自得傲慢。
原因無他,
實在是大明朝的文人素來以獲得皇帝訓斥為榮。
若是因此還被錦衣衛抓了,受了牢獄之災,一旦出去,便要“立地飛升”,成就人間圣人。
等到被壓到天子身前,錢嘉征心中有為天威所懾的不由顫抖,但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是為天地立心為百姓立命,又昂揚起來。
朱由檢看了他臉上交壓著激動畏縮的姿態,都懶得生出怒火,而是不由悲嘆。
大明朝的青年文人都淪落成如何狀態了嗎?
大明朝文脈日后何以延續?
難道這漢唐雄風,在大明朝就愣是爬不起來了?
罷了罷了,
上行下效,
不管世人如何,只要他一個皇帝把姿態擺出來,總會有人響應的。
不論他們是出于本心還是為求逢迎。
“錢嘉征,你上的奏疏,朕已經看過了。”
錢嘉征聞言,臉上輕喜,頓時眉開,卻還強撐著嚴肅端莊,“學生伏請陛下,除此惡賊!”
“新朝既開,真龍正位,當有萬千氣象,澄清玉宇,掃除人間之邪氣!”
朱由檢只是淡淡點頭,“說的不錯。”
“新朝的確該有新氣象”。
此言一出,
錢嘉征等人越是歡喜,
崔呈秀等臣越是凄惶。
“只是朕聞,為人做事,當言行合一,不做表里不一的小人。”
“你的新氣象,跟你的作為,仿佛有些配不起來啊!”
朱由檢招手,駱養性便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記錄,大聲說了出來。
“錢嘉征,海鹽人,現為國子監貢生……”
這是自己的身份經歷?
難道皇帝都把自己壓到皇宮正殿了,還不知道自己?
駱養性偷瞄了一臉懵逼的錢嘉征,心里哼哼唧唧,心想:等會看你還怎么擺出一份正人君子的模樣!
他往下念著,簡單提過錢嘉征戶籍和科考經歷后,便著重講起此人入學國子監后的成績,以及平時的生活作風。
“凡考試,少有排名上優者,常落于中流……”
“每逢節假,必至于多香樓,于樓中五名女子友好……”
駱養性一邊念,旁聽的人便一邊聽,隨后發現錢嘉征此人,平時成績不怎么樣,但生活的確是個“才子佳人”。
如自詡養生有術的英國公張維賢,暗中算了算,最后發現年輕就是好——讓他像錢嘉征那么多高頻率的過幸福日子,老張家不說能多開枝散葉,也能讓自己提前二十年下去見祖宗。
現在的讀書人都這么瀟灑的嗎?
幸好他孫子不喜歡讀書,就在國子監掛名,熬過一段時間就跑路了。
不然,老早就被帶壞了!
而其他文官,可沒辦法有老國公這么輕松調侃的心態。
畢竟,他們在明面上,還是要一些臉面的。
嫖妓,
這其實并不是什么好事。
別看文人把逛青樓聽曲的事,說成什么“風流雅事”,可他們自己心里也明白這玩意兒本質不好。
只是文人掌握了話語權,且不容別人質疑,故而要把黑的說成白的,壞的說成好的。
鴻苞居士屠隆都因為生活過于放縱,得花柳病死了,他們也頭鐵不認這事。
為了私欲,
為了體面,
更為了文人在輿論上那至高無上的權威!
自古以來的讀書人,大多有“勸妓從良”的使命感,所以他們不介意跟當世名妓發生友誼關系。
可讓他們真的迎娶一個名妓為妻……
呵呵!
只怕那些文人沒當場翻臉,都算深情了。
故而朝堂上的官員們清楚,
面對年少有為且性格激烈的天子,不管他們把“勾欄聽曲”說得再風雅多情,也掩蓋不了他們亂來的事實。
更別說美人在懷,美酒下肚時,浮華的文化人總會興致大發,指點江山國政,常出不敬之語。
錢嘉征只是這個時代,文人的縮影,甚至還不能成為一個典型,一個標志。
當下風氣如此,搞無遮大會的文人都有不少,而錢嘉征在外面混,起碼還講究點臉面,要穿件衣裳。
錢嘉征越聽越是慌亂,最后忍不住抬頭對駱養性說道,“住口!”
“你怎么能污我清白!”
駱養性十分無辜,“這怎么算污你清白?你昨日還是我親手從青樓床榻上揪下來的呢!”
錢嘉征嘴唇哆嗦,卻又無法辯駁。
畢竟他是真的被駱養性抓奸在床了,且今日那青樓還被封鎖著,里面的老鴇姑娘隨時可以被拉過來作證。
這不是他空口白話可以逆轉的。
于是錢嘉征滿頭大汗,低頭盯著地面,神思逐漸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