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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周奎

  • 朕就是中興之主
  • 搬磚呢別鬧
  • 4277字
  • 2023-10-27 00:37:04

薛國觀因為“柿子挑軟的捏”的道理,之前巡查和抓人,是先去了陜西的其他州府,這段時日才來到西安府這一陜西要害之處。

而三原縣,則是西安府治下縣城之一,也是義正言辭阻攔薛國觀進倉庫查看的地方之一。

薛國觀拿皇帝之前發布的命令想要擠進去,遭到了三原縣縣令的強烈拒絕,薛國觀當時便斷定其中有鬼。

他有之前類似的經驗,打算來個出其不意,大晚上直接帶人翻墻進去,破開倉庫的門,來個“證據確鑿”,再繼續拿人殺人。

結果,

他讓人來了這么一招!

“不好,有人要害我!”薛國觀當即跳起來,大叫一聲。

經歷過閹黨和東林黨的斗爭,薛國觀如何不知,一旦這消息傳出去,他身上會被潑上何等的臟水——

你薛國觀說倉庫被人盜賣一空,當地官員有罪,所以抓人殺人,極為痛快!

但現在有人為此自殺了,他倉庫大門打開,里面堆滿了糧食,可見此人平時盡忠職守,沒有干過那樣的臟事!

所以,這人、這清正又忠于職守的大明忠臣,是被薛國觀逼死的!

那之前薛國觀抓的殺的人中,是不是也有這般無辜人物?

薛國觀以欽差的身份,這么肆意的在陜西官場上橫沖直撞,究竟是在為天子盡忠,還是趁機排除異己?

閹黨害我大明之心不死啊!

所以為了大明江山社稷,他們必須要為民請命,讓陛下把薛國觀處理了,以正視聽!

孫傳庭也臉色巨變,站了起來。

“該怎么辦?”他問道。

這段日子合作下來,雖然的確覺得薛國觀做事急切,而且為了迅速摸到證據,會使用各種下流手段,就如翻墻偷盜人家書房、派美人去給對方灌酒套話、主動布局釣魚、挑唆失寵正妻舉報丈夫,允諾給尊夫人在找個年輕帥氣的等等……

可君子論跡不論心,

薛國觀把人套路了后,得來的財富的確用在了賑災之上。

所以孫傳庭還是信任薛國觀的。

何況三原縣縣令當初之排斥,他也看在眼里。

若非心中有鬼,為何那般驚慌?

“該死。”

“該死!”

薛國觀拍著桌子連連叫罵,臉色十分難看,“他們為了拉我下去,連命都不要了!”

“這種手段,要不是老子跟東林斗了這么久,還反應不過來!”

他立即對孫傳庭道,“孫大人,你趕緊派人去看守從陜西去京城的要道,那三原縣令自己死了,他兒子八成要上京告御狀,說你我橫行霸道,逼死了國家忠臣!”

等到薛國觀趕到三原縣倉庫所在之處時,看了一眼那滿當當的庫房,又冷著臉下令。

“趕緊把倉庫封鎖,任何人都不準出入,那里面的糧食一粒都不準拿出去!”

薛國觀對孫傳庭解釋道,“要倉庫里真有糧食,那就不會阻止我們進去,畢竟之前咱們抓人殺人有例子,那老縣令無論如何是要懂事點的。”

“而且現在到處都在賑濟,陛下也早有圣旨,令地方開倉放糧,倉庫里的糧不應該有這么多……我懷疑這糧食是外來的!”

孫傳庭不解的看向他,“怎么個外來法?”

薛國觀呵呵一笑,“就是在上官來檢查的時候,找當地的商戶鄉紳借糧食到倉庫里裝個樣子,等上官一走,那些糧食便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三方都能落個好處!”

上官看到了想看的東西,

地方官得到了上官的肯定,前程在望,

鄉紳商戶們則是討好了父母官,日后自有方便之門大開。

薛國觀在地方任職的時候,也不是沒經歷過這種事。

所以他要把倉庫封了,嚴加看管起來,讓那些掏腰包配合三原縣裝點門面的家伙吃個大虧!

要他們還想拿回此時極為珍貴的糧食,就得把事情真相給薛國觀供出來!

“我們不要慌,要穩住!”

薛國觀背著手來回走動,額頭上冒出汗珠,完全不像他話中那般淡定。

“只要陛下信我,這件事完全不是問題!”

“而陛下要怎么信我?”

“賑濟!”

“繼續賑濟!”

“只要百姓沒亂,那些鄉紳官員絕對鬧不起來!”

薛國觀咬牙切齒,自言自語了一陣,最后又是一揮手,“用本官名義,去把三原縣的富戶鄉紳都叫來!”

“另外派一波人去把他們的宅子都圍了,任何人不準放出來!”

“另外,給本官準備幾個隔間,把那些富戶鄉紳都隔開,隔遠一點,不準通話……本官要親自審問!”

“他媽的!老子不把這群搗亂的鄉紳抄個底朝天,老子就不信薛!”

薛國觀跺腳,眼中透出一絲兇光。

雖然在他抄了自家鋪子,而且不顧家族族老反對,將薛氏囤積起來的糧食財富掏出來一半用于賑災后,就有人提議把他除名出族譜了……

但薛國觀有恃無恐,

他知道薛氏要想長久,必須倚仗自己。

現在,薛國觀還要發動扎根在西安府的薛氏,給自己打聽一下,那些士紳是想如何陷害自己的。

……

“皇爺,又有彈劾薛大人的奏疏。”

乾清宮,朱由檢才從勇衛營回來,換上一身寬松常服后,便聽王承恩奏報。

“照例,留中不發。”

薛國觀的確是個敢說敢做的,雖然朱由檢沒有親自跟著過去,只是安排了兩三個錦衣衛充做侍從跟隨薛國觀,但平時密信傳遞也是間隔一陣才得以觀看。

可看內檔司這邊幾乎是源源不絕的收到彈劾薛國觀的奏疏,便能知道他在陜西做了什么。

無非是彈劾薛國觀“枉為人臣”“肆意弄權”“殘害百姓”等等。

每天都要有陜西的彈章遞交內檔司,那數量多的,哪怕天子早就說了,將彈章只在內閣過一手,隨后移交內檔司,以免再起黨爭,動蕩時局,也免不得引起內閣閣臣們的注意。

這段時間,李標、錢龍錫他們都同皇帝提起過此事。

而本就被派去陜西,安排開中法,緩和三邊困乏的劉鴻訓更是多次上疏,雖未曾直言,但也暗示天子,薛國觀在陜西行事激烈。

陜西官吏鄉紳在沒辦法求武之望出關將之壓制后,便求到了劉鴻訓頭上。

但劉鴻訓身為閣老,自然明白大明朝此時該做什么,天子執政有何用意,故而多閉門謝客,只安心坐鎮延綏軍中,以軍鎮要地不得擅自出入為由,躲避這風波。

劉鴻訓來之前,便參與過內閣會議,自然能懂薛國觀這么做,是有天子的意思在其中。

而他來到陜西三邊后,更是親眼目睹了三邊將士之苦,三邊環境之差,以及今年天災一到,對百姓的殘害之深重。

他深刻的明白,為什么天子要在陜西投入比遼東還要多的關注。

實在是因為遼東韃虜之勢雖毒,卻屬于外傷。

依照袁可立的布置,以及今年之安排,守住遼西走廊,籠絡幾個蒙古部落,局勢便可略微穩定,韃虜一時難以侵擾。

但若陜西出事,則頓時要席卷天下,給予大明沉重一擊。

因為劉鴻訓捫心而問,若自己是大明戍守三邊的士卒,卻連續幾年拿不到糧餉,不造反都沒有天理。

故而陜西之境況,只要微微一搖擺,饑民、本就遍布四處的響馬盜賊,甚至于朝廷邊軍都是乘勢而起。

畢竟邊軍雖為“軍”,但在吃不上皇糧的情況下,對朝廷是一點信任依賴都沒有的。

榆林衛是其中最苦最慘之衛所,延綏鎮是其中最苦最慘之軍鎮,平日里的錢糧來源,不是靠著朝廷,而是靠著在遼東打仗賺軍功賞賜的尤世威、尤世祿等將領自掏腰包補貼。

劉鴻訓由此大為感慨,覺得自己坐在中樞內閣,協調天下,自認是個有為誠實之官,卻仍舊紙上談兵,不知天下世事之艱難,覺得朝廷一紙令下,自有無數人心甘情愿的服從驅使。

到了陜西,才明白自己實在自視甚高,而遠離塵俗了。

所以劉鴻訓在主持開中法時,對如何促使榆林乃至于三邊軍衛能多得點錢,改善下生活,十分關切。

只是終究年歲已高,在重啟開中法一事上,已然耗費了絕大部分精力,故而在其他事上,沒能取得良好成效。

朱由檢知他辛苦,如此年紀還要去邊境吃沙子,著實忠臣,所以對劉鴻訓暗藏的對薛國觀的批判,他也好聲好氣的回復,解釋了下“薛國觀所為,皆出于朕意。”

“士紳家財豐厚,但有損失,仍可度日;然饑民食土扒樹,如何活命?”

“若朝廷國庫充盈,又何至于此?”

“朕心懷百姓,只能先令士紳苦一苦了!”

說來說去,還是財政的問題。

如果大明朝有錢,

朱由檢就用不著開放鹽池讓榆林自己去開發,劉鴻訓也用不著擔憂地方軍鎮掌握了錢財來源,有脫離朝廷掌控成為藩鎮的可能,從而前往榆林坐鎮,更用不著面對陜西天災,派去個薛國觀。

劉鴻訓收到回復后,便安靜下來,也不參與到薛國觀之事中去了。

朱由檢休息了一下,又看了看地方上銀章直奏的密疏,做了些簡單批復后,便去坤寧宮,同皇后用飯。

周氏在飯桌上突然說道,“陛下,我爹想從您這里討一個差事。”

“他說自己既然已經成了皇親國戚,就要為國分憂,也要為我這個皇后掙臉面。”

朱由檢咽下嘴里的東西,放下碗筷,“他都已經是嘉定伯了,年歲也大,安心享福就好,何必再勞累?”

對自己這個岳父,朱由檢其實是有所了解的。

他在找了張世澤等少年勛貴進宮,以示拉攏后,自然不會放過其他的國戚。

比起勛臣來,這些人同樣有著世襲之爵位,但倚仗的并非祖上軍功,而是同皇帝的聯姻關系,要更加親密。

如果按照朝堂上群臣和皇帝的關系掛個圈子,那國戚毫無意外,當在最中心的圈子之中。

故而朱由檢安排了錦衣衛暗中收集了下國戚們的資料,想看看誰能扶持起來,卻是不小心查到了自己岳父的黑料——

嘉定伯周奎出身低微,之前是個在街上擺攤算命的神棍。

常年廝混在三教九流之中,因此性格小氣吝嗇,沒有什么值得稱道之處。

女兒嫁入信王府成王妃后,周奎頓時富貴了起來,便當即喊來人,對自己落魄時的仇人一一展開報復,并迅速的以“信王岳父”的身份,在地方上侵占起了田地。

等到朱由檢登基為帝,周奎更是被眼前風光迷得找不到方向,天天擺著國丈的架子,開鋪子占田地,家里的幾個兒子也有樣學樣,一個個欺男霸女起來。

好在這種情況并沒有發展的太厲害。

因為朱由檢并不是一個看身份下筷的人。

他的確喜愛尊重周氏,但并不意味著他會全然包容周家人的這般作態——

若是一味縱容,那崇禎天子和孝宗皇帝又有何差別呢?

因此一查到周奎之事,朱由檢便派人上門敲打,并在年初分田之時,特意讓人把嘉定伯名下多出來的田產分還給原主。

周奎的幾個兒子,都去詔獄里住了一陣。

周奎為此哭爹喊娘,心疼的簡直要背過氣去,專門讓夫人來宮里向皇后訴苦,說自己那個皇帝女婿實在不懂事。

他是晚輩,

孝順點長輩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我女兒,之前不為家里人向皇帝討要賞賜也就算了,現在你兄弟坐牢去了,你還不說話求情?!”

周氏聽后,臉色巨變。

她接受過大儒陳仁錫的教導,自然會孝順父母。

但自入宮后,周氏也深感天下板蕩,天子不易,跟著丈夫一塊簡樸生活,在坤寧宮自己做飯,以節省開支。

帝后生活尚且如此,周氏又怎么可能主動提出,讓丈夫賞賜家里人呢?

她父親兄弟什么品性,難道周氏自己不明白?

周氏本就擔心,周家一夜暴富,會迷失在這富貴風光中,但她自己深居內宮,不得輕易出入,難以管束家人,只能偶爾托人傳話,讓家人及時自省,不要犯錯。

現在好了,

周家人果然犯了事,還理直氣壯的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這暗中的意思,不就是在指責天子嗎?!

女兒出嫁從夫,

周氏怎么能容忍父母這般不尊敬君主?

于是她當即以皇后的身份,把母親訓斥了一頓,然后掩面跑回內室哭了一場,更不曾在朱由檢面前講情。

直到今日,周氏兄弟坐完了牢,周奎也安分守己了兩個月,再次蠢蠢欲動,想要給自己撈一撈好處。

用周奎的話說,“先帝的母族有了差事,陛下的母族也進宮,陪陛下讀書了……你是國母,以后要生太子的,那太子的外公怎么能沒有差事呢?”

朱由檢面不改色,“他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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