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土匪張山
- 西部草莽修訂版(上部)
- 汪忖芝
- 3202字
- 2023-11-01 14:29:13
解旺子高一腳低一腳的山里竄行。由于土質和干旱的原因,多數山上都是光禿禿的,只有少數山上零星有樹木。有樹木的山上,某個角落里必有叢林。這是大山的秩序,也是他得出的經驗。
盡管走了許多路,解旺子現在尋找獵物的這座大山,是個坡形,接近山腳下,有個拐溝,溝里有一片高高低低、歪歪扭扭的山林。
解旺子就在這片山林里慢慢尋找,走一陣,停一會兒,眼睛不停的在四處瞄和掃,在樹上樹下的盯,盡管風一吹,樹上的雨滴掉得使他睜不開眼睛,但只要聽到鳥叫聲,瞥見它們的影子,他總能一彈弓將其打翻下來。
三個多時辰后,解旺子的腳幾乎成了泥塊,褲子濕的粘在了腿上,但運氣還算好,可能是多日無人打獵的緣故吧,他順利地打到了兩只山雞和一只野兔。
解旺子提著獵物,上了山,沿著泥濘的山道往回走時,聽見有人叫:“旺子!”
他轉頭一看,是村上長他三歲的伙伴邵喜才,還有同歲的宋飛飛。因邵喜才在城里讀書,平時見面的機會少,加之山里的人戶不太集中,東一家西一家的,有的莊靠莊,有的背靠背,有的在這個旮旯那個拐溝的,形成居住群落的,除非是同族人。
邵喜才打著一把黑傘,一路小跑到了解旺子跟前,說道:“哎呀,雨下了這么多天,人心里無聊的,我倆正準備來叫上你,去打獵呢,你可打回來了?”看了看解旺子手里的獵物,驚嘆道:“收獲不錯啊。走,幫我再去打幾只。”
“你知道我跑了多遠的路,才打到了這兩個?明天吧,明天我陪你倆出去打,今天肯定找不到獵物了?!苯馔诱f。
邵喜才說:“明天如果天不下,我就進城了?!?
“進城干嘛?”
宋飛飛插話道:“喜才爹到教育局工作啦?!?
解旺子好奇:“教育局?”
邵喜才說:“就是解勸學所,現在改為教育局?!?
宋飛飛說:“聽喜才說,明年縣上有郵局和電話啦?!?
“哦,我爺爺曾說,將來城里人住的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看來是真的了。”解旺子說。
邵喜才說:“肯定呀,現在是民國了,人的生活跟北洋政府統治的時代不一樣了??磥恚銧斨赖南?,都是我爺告訴的。我爺知道的事兒,都是我爹告訴的。我爹在城里工作,知道的消息可多了?!?
解旺子忙問道:“啥消息,快告訴我?”
邵喜才頓時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先告訴你一個驚人的消息,陳珪璋你知道嗎?”
解旺子忙點點頭:“聽我爺爺說過,是慶城縣人,挺有本事,武功過人。曾在隴東鎮守使署駐軍統領謝有順部下當兵,謝有順被被西北國民軍打敗后,又在黃得貴部隊任副官。后來,黃德貴也被西北國民軍打敗了。陳珪璋回到了慶城,與幫會分子趙文華結交在了一起。因他開賭場,混跡江湖,掙些不義之財,但在百姓中印象還可以。百姓推薦他舉桿除掉慶城惡霸民團司令譚世麟,被譚世麟知道后,用兵追殺……”
宋飛飛立即插話道:“這個我也知道。民國17年那一年,陳珪璋逃到老北山保安縣一帶,在一個油坊當長工。油坊老板發現陳珪璋有謀略,言談中流露出了除掉譚世麟的想法,就給了一支毛瑟槍,陳珪璋受到資助后,發展人手,靠打與征,加上收編各路山頭隊伍,很快就發展成了近萬人……”
邵喜才說:“聽我爹說,陳珪璋正順風順水時,被國民黨西北軍軍長馮玉祥看上了,有收編之意,陳為了保存實力,同意改編。當時被西北軍打跑的黃得貴,陳珪璋起兵后,把他從東北請了回來,當他當司令,自己當副官?,F在聽到馮玉祥要收編陳珪璋,他不同意,陳珪璋派營長楊德春,護送到環縣河連灣。黃得貴帶一連騎兵赴固原,與李富清民團合作,另建一支地方武裝?!?
“而陳珪璋被改編為‘國民軍第四路暫編第一旅’,他任旅長,駐扎西峰鎮。不久,西北國民軍東調,留守力量薄弱,隴東重鎮平涼陷入土匪王富德、吳發榮等部的包圍之中。隴東行政長官兼綏靖司令楊承基,派代表向陳珪璋求援,陳珪璋于民國19年5月全軍開拔,進軍平涼,幫楊承基解了平涼之圍。但是,陳珪璋這時候野心膨脹,借故殺了楊承基,收編了楊的所有武裝,坐鎮平涼,被蔣介石收編為陸軍新編第13師,認命為‘甘肅第一路警備司令’。從他起兵到當了三四萬人的警備司令,也就不到四年時間。民國二十一年,也就是去年正月十五,陳珪璋幫國民軍楊虎城的部下孫蔚如攻打蘭州后,被孫蔚如推下了井,死了?!?
“啊?”解旺子聽到這里,大吃一驚:“為啥?”
“我爹分析,陳珪璋的死,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可能與陳珪璋的政治立場左右搖擺有關。他被蔣介石認命為警備司令后,穿梭在蔣介石、楊虎城、馮玉祥之間。在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中原大戰有了分曉后,他卻打出‘隴東路聯軍司令’的旗幟,與甘肅各地方勢力結成‘甘肅聯軍’,通電反馮,與西北國民軍完全對立。而且吸納了一些共產黨員在他的部隊供職,就像劉志丹、謝子長,都當過他的旅長,最后兩敗俱傷,只有蔣公漁利,自己卻落了個身亡功敗的下場;另一種原因,他是楊承基請到平涼的,按理說楊承基是他的貴人,但他要了貴人的命,收了人家的兵,在蔣介石心目中,陳珪璋是個兩面派。這是我爹這么說的?!鄙巯膊耪f。
“對呀,就從他對待楊承這個事上看,他活該被推下井!我爺爺說,人活在事上,有一定要有正和義的一面,不能這山看見那山高。”解旺子說。
“陳珪璋被活埋的消息開始被封鎖著,最近才公開。”
“哦,你還有啥好消息?”因為邵喜才的爹在城里工作,他又在城里讀書,消息比較靈通,他說的這些事讓解旺子倍感好奇,因此又問道。
“這幾年,老北山出了兩個鬧紅的人,一個叫謝子長,一個叫劉志丹,你聽沒有?”
“聽說過,我爺爺提過。”解旺子說。
“這兩個人好厲害啊,故事可多了……”邵喜才算說的,聽見路邊的樹上傳來了麻雀嘰嘰喳喳的叫聲,抬頭一望,忙說:“旺子,聽飛飛說,你打彈弓打的好,這樹上有麻雀,打一下,讓我看看?”
解旺子抬頭看了看,拿起彈弓,瞄了瞄,只見嘣的一下,一只麻雀應聲掉了下來。
邵喜才趕忙跑去撿起麻雀:“你技術這么好,如果有個槍,槍法肯定也好啊?!?
宋飛飛說:“那還用說。別說旺子,要是我有個槍,我也會打?!?
邵喜才說:“那你們去跟趙老五混吧,他手下有三個大隊,我有個表哥叫敬麻子,就是趙老五手下的中隊長?!?
解旺子眼睛一睜說道:“趙老五可是土匪呀。聽我爺爺說,趙老五是老北山比較大的土匪,還有一些小土匪隊伍,藏在狼兒灘一帶,到處搶劫打人。你的意思,叫我去干壞事?”
邵喜才微笑道:“我就說說嘛,你不想當土匪,可以參軍。”
解旺子說:“我爺讓我跟他學藝呢,暫時不讓我離開他,說我年齡小,還需要他管教?!?
邵喜才說:“你爺挑燈影是個把式。我爺昨天還說,想叫你爺支起攤子,給大家挑個燈影呢。雨下的,待在家里,感覺頭上都長毛了?!?
“也行啊,叫你爺去動員我爺吧,正好我爺這幾天心里有些焦慮,晚上睡不著,今早上,一個人還唱段子呢。”解旺子說:“我爺有好長時間沒唱燈影戲了,估計他心里也憋得很了。以前收成好的時候,他一年兩次出門,前季一次,后季一次,走鄉竄村,唱的很精神。這兩年,天災人禍的,寫戲的人少了。原來打算今年后季,準備出去呢,結果雨下的,莊稼都孽了……”
邵喜才突然像想起什么,提醒道:“對了,以后你若跟上你爺唱燈影,可不要走得太遠。尤其不能到東南去。聽說老北山有個叫張山的土匪頭子,因經常在定邊一帶流竄,搶劫,殺人,現在被趕到了南面,正在招兵買馬呢?!?
“張山是哪里人?”解旺子問。
邵喜才說:“具體不知道,反正在老北山混了幾年了,無惡不作。”
解旺子問:“你是怎么知道的?”
邵喜才說道:“我爹說的。”
解旺子和邵喜才、宋飛飛聊了會兒,就回家了。剛下了坡道,見媽媽戴著草帽在院邊站著,渾身濕漉漉的??吹絻鹤?,母親高興地說道:“我娃總算回來了。雨下的路滑的,溝里有些地方踏上去酥,我怕你出危險,心都吊在口里了。”
“沒事,媽,今天運氣還不錯。”
“你快進去把衣服換了,媽燒鍋時,給泥把衫子烤一下?!?
很快,在媽媽和大妹妹的忙碌下,有著山雞和野兔肉的午飯做熟了。
“旺子,上去叫你爺吃飯。”
解旺子光著身子,趴坐在炕上,在教三妹雪雪認字。聽見飯熟了,立即下炕,穿上衣服,上去扶下了爺爺。
“爺,今天你多吃點啊,多吃肉,你身子就硬朗了?!痹谙缕聲r,解旺子叮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