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報到時間只有一天了,按大學錄取通知書的要求,需要轉移共青團組織的關系。
那時候開具團組織轉移證在縣團委機關,鄉鎮團委出具證明無效。
第二天需去離家幾百公里遠的省城大學報到,開取團組織關糸的時間如火燒眉毛,急得慌。
去縣城的客車每天只有一趟,很難買到車票,我跑到車站,沒票了,托關系,仍然是沒票,仰天長嘆。
好不容易在郵政局的廢件里找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總不能因為去不了縣城開團組織關糸轉移證,而又讓大學錄取通知書成為廢紙吧。
我家離縣城有四十余公里,有一條鵝卵石鋪成公路直達縣城。
我想,搭不上客車,我有兩條腿,我要走路,步行到縣城。
上午九點從鎮上車站出發,沿著很窄的卵石公路,朝著縣城方向挺進。
公路上稀稀拉拉的有幾輛解放牌貨車行駛,駛過的車輛會揚起黃色的濃濃的灰塵,行走在公路上的我無法睜開眼睛,鼻孔吸入著大量的沙塵。車輪壓著卵石,嘎嘎作響,時不時有些細石向四周彈射,公路旁的大樹的樹皮都被卵石射出了斑駁的痕跡。
那是寒冬的天氣,我走在公路上,撲面而來的是霜風,鉆進衣領的是寒氣,我穿著紡紗的粗布棉衣,腳踏解放球鞋,走路運動致使我背部腹部冒出了汗水,濕透了身上的襯衣,鉆身的寒風凍著潮濕的襯衫,貼著背脊,難受極了,說不清是冷還是熱,怪怪的感覺。
行走二十多公里后,腿酸得很,腰特別疲憊,雙腳被鞋子磨出了血泡,行走艱難。一位好心的貨車司機目睹我的狼狽不堪的模樣,駕車停在我的旁邊,向我詢問,是怎么回事。我喘著粗氣,口干舌燥地說:“我要去縣城辦理團組織關系轉移證,帶到大學去新生報到,今天沒買上客車票,因時間緊,只能步行幾十公里去辦理手續,現在走得已精疲力盡了,實在走不動了”。說著說著,流下了自己的眼淚。司機師傅了解到我的情況后,很豪爽地說“你上車吧,坐到我的副駕駛室的位置上,我帶你去縣城”。我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萬分感謝。
到達縣城已是中午十二時,機關工作人員已經下班了,要等到下午兩點半才會上班。
我完全懵了,萬一下午辦理手續的工作人員去開會,或者請假,不來上班,怎么辦,我越想越焦急,越想心越亂。
我餓著肚子,冒著嚴寒,在機關大院的圍墻外,來來回回,游走不定,兩個多小時的等待,度時如年,時間過得太慢了,特別想時間過得快一點,想不到的是,你越急,時間就越像老態龍鐘的公公婆婆一樣,以慢節奏的走來。
終于到了下午兩點半。
工作人員陸陸續續上班了,我喜出望外,焦急的心緩過來了,我急切的走進辦公室,里面坐著一位工作人員,我說我要辦理團組織關系轉移,他看都沒看我一眼,生硬地回答我,辦理團組織關系轉移的人下午開會去了,我說你能幫我辦吧,他再也不搭理我了,并要我從辦公室出去,站到室外去等,我急得直跺腳,又毫無辦法,等到的結果完全同于我的事先的預料。
我走出了縣團委機關辦公室,站在走廊里,倚墻而立,等著那人散會到來,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那人還沒出現,馬上就要到下午下班時間了,如果當天沒有拿到團組織轉移證,第二天就沒辦法趕到大學報到,這樣會給我這新生入學布下陰影,怎么辦呀,我急得團團轉,冬天里,額頭都冒出汗來了,肚子腸子都在扭轉翻青。
不能等著死,我琢磨著,找活路,主動去多問些人,我走進了另一間辦公室,向另外一位工作人員說明來由,申請團組織關系轉移,那人對我很同情,對我很熱情,搬凳給坐,遞水灑茶,并打電話給我聯系,我的心一下子熱窩了,心里默默稱贊,這位工作人員真的是人民的好公仆。他了解我的信息后,囑咐我在辦公室稍等,沒多久,他就幫我把團組織關系轉移證代辦好了,遞交給了我。要知道,渴久了,能得到一囗水,那種感覺真的是特別美好啊。我等久了,最終事情有人幫我解決,你說是什么感受呢,是浸在蜜汁里的味道啊。我給那人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拿到團組織關糸轉移證已是下午五點半了,沒客車坐了,又得走路了。
口袋里有幾元錢,我用它去商店里買了一些瓶干,那時沒有礦泉水純凈水賣,我就找了吊瓶鹽水瓶,到公路旁一口水井里洗凈,打了一鹽水瓶井水,備齊食物,連夜往回趕。
回家的心情與去辦事的心情完全不同,回家高興,因為把事情辦好了,辦妥了。我邊走邊哼著小調,走路也沒去的那么累。
走著走著,巳是深夜了。
經過高山,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周圍漆黑,陰森森的,只有手電筒照著,前面才有光線,有點怕,我只有加快腳步,來壯壯自己的膽子。
途經水庫,寒水嗖嗖,風吹浪起,水庫時有石塊泥砂落入水中,激起浪花,我的心砰砰跳,悶著,不敢粗氣一會,蒙頭前沖。
離家不遠了,我走的腳步更快了,經過一個村莊,深更半夜,突然竄出一條惡狗,狂吠著,嚇得我六神無主,腳步搓索,趔趄于地,手腳皮膚嚴重擦傷,鮮血直冒,不知是惡狗同情我,還是自覺無趣,惡狗走了,我趁機拍掉身上的砂石,繼續前行。
到了家門口,已是第二天凌晨一點,一天的辛苦就是為了一張團組織轉移證,這是我一天的努力,有點小激動,我想拿岀來再瞧瞧,摸摸口袋,那張團組織轉移證不見了,我從上衣口袋摸到褲袋,全身摸到,沒摸著,我定神一想,肯定掉了,估計是掉在那個村前,是那一條惡狗把我嚇得不小心掉了,沒辦法,我只得倒回去尋找,很擔心能不能找到,我心里忐忑不安,如果找不到,全完了。
想著要找的團組織轉移證,再也沒去管深夜了,再也沒去談疲勞了,再也沒去顧忌害怕了,一心一意去尋找那個轉移證。
在那村莊前,在那公路路溝邊,我發現了那一張我熟悉的紙,團組織轉移證,我捧著它,我哭了,我大聲地哭了,我仰天發問,求得這張團組織轉移證,怎么就這么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