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改革的第一年,我參加了這年的大中專招生考試。
我的考試是在礦務局子弟二校的一樓的一間教室。
我考的是理科,考試沒發(fā)揮好,考得不是很拔尖,數(shù)理化成績較為優(yōu)秀,語文成績一般。
我記得那一次高考作文題目是心中有話向黨話。在作文里,我認真地傾訴了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和感受。重點寫了夢想去大學深造,是黨的高考改革的政策給了我爭取上學的機會,感謝黨的高考改革的正確決策。
考完兩個月后,很多考生陸續(xù)接到了錄取入學通知,有的考生已經(jīng)前往學校報到,可我卻鳥無音訊。我捫心自問,難道是沒有被錄取?不可能呀,自己考得比絕大多數(shù)人的成績要好啊。難道是郵局把我的錄取通知掉了?應該可能性很小呀。是什么原因呢?我每天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我不甘心,第二天跑到了郵政局,向郵遞員打聽,報上我的基本信息,郵遞員說:“有這么一個人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因地址不詳,無法送達”。此時我懵了,在腦海里反問,郵遞員說的是真的嗎,有點不敢相信,我?guī)еt疑的眼神,站在郵政柜臺前,看著郵遞員在那房間的角落的一堆郵件里翻來翻去,終于在那角落的邊邊上拿來了一個大大的牛皮紙信封,遞給了我,上面有些灰塵,似乎沉睡了一個月時間了。我接過郵件,拍打掉信封上的灰塵,再仔細認真地定睛一看,是我的名字,沒錯,是從長沙發(fā)出來的,是湖南中醫(y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到它了。得到它,我激動得流下了眼淚。隨即又心花怒放,似乎是久旱逢甘霖,似乎是破滅的夢想又獲得了重生的希望,似乎是極度的痛苦又轉(zhuǎn)化為甜蜜的快樂,說不明的五味雜陳。
我揣著錄取通知書,跑到我教書的學校,報告了校長,校長緊緊地握著我的雙手,向我表示祝賀。
學校的校長很開明,非常支持我高考。在國家發(fā)佈高考改革的通知后,校長就很少安排我去農(nóng)場勞動了,盡量不占用我的課外時間,鼓勵我認認真真地復習,爭取考取好成績。
那年的高考,即一九七七年的高考,是高考改革的第一年,有些特別。在考試時間上有些特別,這年高考是深秋時節(jié)。在參加高考的人員結(jié)構上有些特別,有十多年前的高中畢業(yè)生,也有應屆的高中畢業(yè)生,年齡相差十幾歲。在高考的錄取比例上有些特別,錄取的考生占全部考生的百分之一還不到。我能拿到本科錄取通知書,算得上幸運者。
我揣著錄取通知書,當天晚上我就從學校興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向父母報喜。父母激動啊,說我高考被大學錄取了是祖仙顯靈。第二天請晨,他們拉著我就往宗族正廳大堂跑。讓我隨他們跪在神臺前,點香燒紙焚蠟燭,俯身垂首行叩拜,燃放鞭炮謝祖神。
父老鄉(xiāng)親,宗族長輩,聽到鞭炮聲,大家不約而同地聚在廳堂前,不知咋回事,問我父母,才知道我高考中榜了,被醫(yī)科大學錄取了。他們似乎比我父母更激動,更高興。有幾個同齡人抬起了我,往空中拋,又接住了我,他們那股高興勁兒無法形容。長輩們則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贊口不絕。說我們宗族之前還沒出一個大學生,我為宗族第一個大學生,為宗族爭得了榮譽。
到大學報到前夕,宗族為我舉行了歡送會。那天晚上皎潔的月光灑在窗前,亮如白晝。族長們在村前坪里擺了六張馬蹄四方桌,上面鋪著紅色的毛毯,擺放了幾盆鮮花,擺放了十幾個團盒,有糖粒子花生葵瓜子,全村的人都到齊了。
在歡送會上,族老激情洋溢地說:“我們宗族終于考上了一名大學生,這是我們?nèi)谧宓尿湴粒屛覀兇蠹叶枷硎芰私鸢耦}名時的喜悅,希望即將進入大學校園的準大學生,體驗美好的大學生活,勇攀科學高峰,為國人爭光,為祖國添彩”。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談榮譽,談教育,談夢想,談希望,圍繞以后如何對宗族的小孩培養(yǎng),能談盡談,無所不談。
去大學報到的前夕,我教書的那所學校為我舉行了隆重的歡送儀式。那一天,學校在操場召集了全校師生員工大會,主席臺上懸掛著“熱烈歡送我校高考改革的第一名大學生”,紅底黃字,十分耀眼,鮮艷奪目。主席臺上坐著所有的校領導。我戴著大紅花跟書記和校長坐在正中央。校長主持歡送儀式,書記致歡送詞。
書記說:“秋風送爽,全體師生齊賀金榜佳話,我校產(chǎn)生了高考改革的第一個大學生,為國家輸送了人才,因而讓我校篷壁生輝,激動不已”。臺下響起了陣陣掌聲。歡送會后,學生們拉著橫幅,寫道:“邁向知識,邁向未來,送君啟程上學去!”“揮手道珍重,昂首笑春風,情留校園里,心系大天地”。一路上,燃放煙花,燃放著鞭炮。呈現(xiàn)一派歡樂的景象和濃郁的道別的人文氣息。
報到啟程的那一天,鎮(zhèn)上車站,班車稀少,每天一趟,我沒買到客車票,我遇到了貴人,一位車站售票員了解到我要急于趕到學校報到,她把她女兒的那一張車票讓給了我,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謝意。
坐在車上,我望著那鮮紅的入學錄取通知書,陷入了沉思,這通知書是我的新的里程碑,是我的新的遠航起點,假如那天我不去郵局走一趟,也許就沒有了這個里程碑,沒有了這個起點,那結(jié)局又將如何呢?這入學通知書是改變我人生的唯一的動力,它將促使我努力學習,用知識為自己重新塑身。這通知書是我人生命運的未來,我將會在醫(yī)學的領域奮斗拼搏一生。鮮紅的通知書,你就是我的人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