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安恍惚間看到一幅長逾百尺，寬約數丈的畫卷掠過天際。
在畫卷之上，有白獸馭行。
虎首，赤鬃，龍角，披著一身云絮白氅，如神如圣。
他想要定睛細看，卻被腦海中響起的恢弘鐘聲震散視距。
眼前光影重新聚焦，他又回到了武館外院。
拎著手中血跡未干的環首刀，陸平安陷入深思。
剛剛的神獸虛影，是幻覺還是其他？
思緒勾連，他又想起了《大千御經》中的描述。
‘東望山有澤獸，能言語，通萬物之情，曉天下萬物狀貌，知鬼神之事，常行首善之地，遇者可得祥瑞......’
仔細回憶過往，陸平安卻依然沒有任何線索。
除了剛才像是幻覺的虛影外，他以前似乎并未遇到過所謂的澤獸。
揉了揉眉心，陸平安暫時收攏心神，隨后將目光轉移至手中兵刃上。
熟悉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不過陸平安并不打算現在就開始練習操刀之法。
武館教頭孔玉林曾對眾人說過，刀兵是鋒銳之器，要想持其器，必需先有其力，否則莫說對敵，恐還會傷及己身。
沒有勁力，連劈出去的刀都收不住，更遑論運用自如了。
想要練刀，至少也要把外院那些石鎖、石墩練的舉重若輕才行。
就像當初蔡九耍石擔似的，到了那一步才能接觸像環首刀這樣略顯厚重的兵器。
至于剛才后廚一行，主要還是為了練膽，而非練刀。
將擦洗干凈的環首刀放回武器架，陸平安再不作它想，只專注于打熬自己的身體。
如此兩日后，教頭孔玉林將包括陸平安在內的三名學徒叫到了內堂。
這些都是近日才拜入正陽館的學徒。
“這兩天你們也都看到了，我這里除了教你們習武，還包吃包住，甚至頭三天還送你們輔佐修行的名貴丹藥。”
“這些東西別的武館能有一樣兩樣都少見，你們能來我這學武，可算是尋到了好去處。”
孔玉林這話說的不假，不過眾人卻不會因此感到慶幸。畢竟旁的武館或許不包吃住，但人家的學費低啊！
見幾人不接茬，孔玉林也不在意，自顧自說道：“這年頭，有個本事傍身，到哪里都吃的開，武道一途更是如此！等你們學到本事，還愁弄不來金銀財物嗎？”
說到此處，孔玉林忽然話鋒一轉，“不過習武之道貴在累積，絕非一朝一夕就能練成。”
“先前你們用的行功丹或許可以縮短修行時間，但此藥煉制頗為不易，能贈予你們三日所需，已經是我能幫你們的最大限度。”
頓了頓，孔玉林繼續道：“當然，食宿方面你們大可放心，往后練功所用飯食不會少你們一頓，只是這行功丹卻是不能再給了。”
陸平安聽到此時，不禁開口問道：“孔師傅，除了這行功丹，不知今后淬體所需的藥物是否還需要銀錢取用？”
孔玉林側目看向已經在外院堅持三天的文弱書生，回道：“淬體用的藥物武館會送你們一份，若沒能憑借這份藥材入品，那往后的藥物就需要你們自行購置了。”
“好好練，只要你們基本功練的扎實，說不準一份藥就能讓你們完成淬體。”
說完這句話，孔玉林便開始單刀直入。
“自今日起，你們誰想繼續要行功丹可以隨時向我說。”
一旁有學徒問道：“孔師傅，不知一枚行功丹要價多少？”
“不貴，只需一兩。”
“......”
那學徒聞言一陣糾結，最后取出一張五兩面額的銀票，取了五枚。
另一位學徒則搖了搖頭，表示不準備借用丹藥加快修行速度。
孔玉林見狀倒沒覺得有什么，只是不自覺的將目光挪到唯一沒有表態的書生身上。
“......”
陸平安與孔玉林對視片刻，隨后非常有禮貌的恭了下身子：“弟子生性怕見藥味兒，昨日的行功丹尚且剩一枚沒有服用，暫時就不取新藥了，等需要時，弟子再過來。”
說完便和之前那位弟子結伴離去。
內堂，孔玉林無奈搖頭。
連吃藥的苦都忍受不住，還想練武？
這書生怕是在外院堅持不了半月就會逃回家去。
......
晌午時分，后廚開伙。
與尋常人家一日兩餐不同，武館學徒由于消耗巨大，一日可能要三餐四餐甚至更多。
這是前期練力時必然會經歷的事，只有淬體完成，正式入了品，才會有所轉變。
今日武館的菜品依然和之前一樣，沒有多少素食。
一鍋羊肉，一鍋鹿肉，還有一鍋各種若蟲組成的大雜燴。
武館那些老學徒都愛吃那些幼蟲，聽說是很漲氣力。
既然已經決定修煉武道，陸平安自然不會在食物上過多講究，只要能增補氣力，便是蟲子也沒什么。
吃罷飯，陸平安沒再打熬身子，而是回了一趟陸府，吩咐老管家去外城購置藥材。
為了穩妥起見，那些藥材有行功丹的配藥，也有一些其他藥物混雜其中。
......
臨近傍晚，落日泄堤，暮色余暉淹沒京城大街小巷。
陸平安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家中。
沒有行功丹的日子，確實不如之前方便。
如果還按照之前的強度進行熬練，身體定然會吃不消。
陸府廚房，陸平安支開廚娘仆役，只把自己的貼身丫鬟月桃叫來幫忙。
看著面前大包小包的藥材，陸平安仔細的分辨著上面掛的藥牌。
等區分完成后，便讓月桃將戥子、小秤等稱量工具拿來。
“九針草三錢、蜂蜜五錢、赤云芝一錢、歸元參一兩、守宮二兩...”
配好原材料，接下來就是正式煉制。
行功丹并非玄門煉制的丹藥，而是醫館里常見的用蜂蜜作為媒介，手動揉撮成的藥丸。
讓月桃給灶火添柴，陸平安則專心的炮制每一味藥材。
直到將稱量好的所有藥材都熬制、碾碎成粉末漿糊時，便開始加入蜂蜜進行最后一道步驟——揉搓成丸。
不多時，一枚烏黑中透露著蠅綠光澤的丹丸出現在陸平安手中。
看顏色，明顯和原版行功丹有些差異。
“公子，這藥看起來好像不太好吃...”
月桃有些擔心道：“要不先讓奴婢試藥吧，公子身體矜貴，可不能吃壞了身子。”
陸平安沒有回答，而是握著手中丹藥，集中心神。
【一枚富有毒性的行功丹，由正陽館學徒陸平安親手煉制，配料：九針草三錢、蜂蜜五錢、蛇蔓藤三錢、赤云芝一錢、歸元參一兩...】
陸平安眉頭微皺，他什么時候加了蛇蔓藤這味藥？
目光落在均勻擺放的各類藥材上，他查找片刻，這才發現是制藥途中拿錯了一味形態相似的藥。
幸好沒有直接服用！
陸平安暗自抹了把汗，隨后便將手中的失敗品丟進了灶膛里。
一旁，月桃滿腦袋都是困惑。
好不容易才炮制成，公子怎么就把藥丟了？
陸平安看向月桃，解釋道：“這枚丹剛才加錯了一味藥，已然成了毒丹，需得重新煉制。”
說完便讓月桃繼續掌火，他則更加細心的配置藥材。
片刻后——
【一枚普普通通的行功丹，由正陽館學徒陸平安親手煉制......】
不行，普普通通怎么行？
放下丹藥，陸平安繼續嘗試。
終于，在失敗數次后，一枚外表與原版行功丹相差無幾的丹藥嶄新出爐。
【一枚增益修行的行功丹，由正陽館學徒陸平安親手煉制，配料：九針草三錢、蜂蜜五錢、赤云芝一錢、歸元參一兩、守宮二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