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章 宋朝的宮廷(3)

另外,誓碑的收藏方式也過于奇特,這種能平抑輿論、安定人心而有利于鞏固統治的誓約內容完全可以公開,以顯示統治者的仁德寬厚,達到收買人心的效果,讓士大夫們感恩戴德,忠心維護趙氏的江山,這樣的好事何必隱藏得如此神秘?宋徽宗北遷金國,備受蹂躪和屈辱之后。卻還牢牢記得誓碑中不殺大臣和言事官的內容,千方百計地要人轉告遠在千里之外的高宗,這也實在有點違背常理。

高宗如真的通過曹勛了解此事,就應該遵守祖宗遺命,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建炎元年七月,腰斬右諫議大夫宋齊愈;八月,殺太學生陳東和上書人歐陽澈。建炎三年四月,斬中軍統制吳湛;七月,殺御營軍官范瓊。紹興年間,共誅殺大臣十人,最喪心病狂的,莫過于殺害岳飛父子之案。如此大開殺戒,哪里談得上半點祖宗“誓約”的約束。那么,此事是如何作偽的呢?杜文玉推測,當時國家殘破,人心浮動,為了改變這種離心離德的紊亂局面,獲取士大夫們的擁戴,高宗出于此籠絡人心的政治需要,協同曹勛特別構思杜撰了這一故事。其冠以祖宗遺命的外衣,宣傳趙氏的深恩厚澤,以進一步迷惑士大夫。最后,高宗確實通過這一手段,拉攏到主和派、主戰派眾大臣,取得大批士大夫的擁戴,初步穩定了局勢。

也有學者反對將其全盤否定,認為誓碑的有無雖然沒有更多的史料可以證明,但也沒有完全否定的依據。宋廷禮遇后周宗室后裔應大致不差。北宋優待士大夫,不輕易誅殺大臣也是事實。太祖在位時主要因謀反和貪污受賄罪處死過一批官吏,這是開國初期整頓吏治所必需的。《宋史·太祖本紀》記載當時嚴加懲治貪官污吏,贊他:“繩贓吏重法,以塞濁亂之源。”趙翼《廿二史札記》中“宋初嚴懲贓吏”條也謂:“宋以忠厚開國,凡罪罰悉從輕減,獨于治贓吏最嚴。蓋宋祖親見五代時貪吏恣橫,民不聊生,故御極以后,用重法治之,所以塞濁亂之源也。”

宋代重文抑武,以文臣駕馭武將的國策是毋庸懷疑的,這就反映出其存在重用且優待文臣的一些祖宗家法,并被歷朝皇帝所認真執行。上引范仲淹在慶歷年間的言論,《續資治通鑒長編》記載,就應如何處置一大臣之事而起,范仲淹主張免死而寬宥之,富弼不同意,所以范質問道:“祖宗以來,未嘗輕殺臣下,此盛德之事,奈何欲輕壞之?”侯延慶《退齋筆錄》載,在神宗陜西用兵失利,準備斬一漕臣之時,宰相蔡確說:“祖宗以來,未嘗殺士人,臣等不欲自陛下始。”《宋史·呂大防傳》也載,哲宗朝,宰相呂大防說:“自三代以后,惟本朝百二十年中外無事,蓋由祖宗所立家法最善,臣請舉其略……前代多深于用刑,大者誅戮,小者遠竄。惟本朝用法最輕,臣下有罪,止于罷黜,此寬仁之法也。”此外,《長編》卷四九五,大臣曾布有類似言論;《宋史·章悖傳》,宋哲宗也有類似說法。這一祖宗家法,一方面激發著文臣士大夫的愛國熱忱,一方面也使一些掌權的文臣無所顧忌,有的甚至橫行不法。當國家和君主利益受到威脅及損害時,統治者是可以將家法放在一邊而開殺戒,因為家法“不殺”不等于絕對不能殺,然而誅殺大臣確實不是北宋統治國策的主流。因此,即使沒有太祖誓碑。與碑文類似的祖宗家法的有關誓約,看來還是存在的。

以上面分析而言,不同意見的雙方都能拿出一定的理由,但又都沒有確鑿的證據。對待宋代政治史上這件舉足輕重的大事,只有取審慎的態度,做進一步的研究。

宋初皇位的繼承

宋初太祖去世,為什么不是其成年的兒子繼位,而是由弟弟太宗繼統大業?是否其母親杜太后有臨終遺囑?這遺囑是書面的盟約,還是只有口頭形式?甚或是宰相趙普為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而完全假造的故事?這一系列疑問,確實已很難搞清楚。

據《宋史·杜太后傳》和《續資治通鑒》諸書的記載,建隆二年(961),杜太后病重,宋太祖服侍藥餌不離左右。太后自知已病入膏肓,召宰相趙普入宮接受宋太祖遺命。太后先問匡胤:“你登上皇位已一年有余,可清楚之所以得天下的原因?”太祖嗚咽抽泣著不能言對,太后堅持要兒子回答,匡胤隨口答道:“兒臣之所以能得天下,完全是依賴祖上和母后的積德余慶。”太后搖搖頭,認真地說:“不對,這實在是由于周世宗讓幼兒做皇帝、主宰天下,使群心不附之緣故啊。倘若周朝有年長之君主,天下哪里會輪到你的手中。”太祖點頭稱是,太后又語重心長地囑咐道:“你百歲之后,當傳位給弟弟光義。四海之廣,億萬之眾,國有年長之君主乃社稷之福,你當牢記。”太祖泣不成聲地回答:“一定聽從母后的教誨。”太后回頭看著趙普說:“你當同記我的話,不可違反。”接著,太后要趙普于榻前記下此遺囑,作為給子孫的約誓書,趙普在紙尾簽上“臣普書”三字,太祖手封其書,收藏于金匱之中,命可靠宮人謹密掌管。這就是歷史上稱之為“金匱之盟”的故事。

在此后漫長的古代社會中,很少有人懷疑宋初“金匱之盟”的真實性,將其作為宋初皇位繼統出現兄終弟及故事的依據。直到清代,古文學家惲敬對它提出懷疑,認為此盟約內容是虛飾之說。近代學者進一步對它進行仔細分析,許多人認為此故事是由于當時朝廷政治斗爭需要而假造的。

張蔭麟《宋太宗繼統考實》一文對此事分析得最為透徹,指出“金匱之盟”存在五大不可解釋的破綻:一、杜太后死時,太祖才三十五歲,其子德昭十一歲,太后怎能預知太祖死時,德昭仍是兒童?事實上,太祖去世時,德昭已二十六歲,完全成年。二、太祖既然坦蕩無私地謹遵母命,又何必將盟約深藏封固?至少太宗即位之初,就應有人提出或公布盟約內容,以正太宗繼統之名,然而卻無人提及此事,其緣由如何解釋?三、要直至五年之后的太平興國六年(981),才由已罷相多年的趙普密奏朝廷,太宗發金匱得誓書,這才將其盟約公之于世。趙普既是參與盟約之人,太祖在世時不敢泄露尚可理解,為什么在太宗即位后還要蹉跎多年,不馬上疏奏和宣布盟約的內容,而坐失盡快討得太宗歡心的良機呢?四、從史源上考證,太宗時修的《太祖實錄》,沒有記載“金匱之盟”之事,直到真宗咸平二年(999)重修的《太祖實錄》才加進此事,記載中且說盟約時太宗也在場。這更是自相矛盾的說法,因為太宗如果預聞,那在其登位之初就應即時公布,何須五年后等趙普上書,發之金匱?五、“金匱之盟”可謂王室密約;藏之金匱,命可靠宮人謹密掌管,當是朝廷秘密文件;后來趙普上書又是密奏。為什么此事需如此的保密?理由可能只有一個:即與此秘密相關者有四人,其中太后與太祖都已死無對證,惟剩下知情者太宗與趙普,兩人可以隨心所欲地解釋其事,而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金匱之盟”的真相。這些疑點已充分說明,“金匱之盟”故事是偽造的,出現的時間應在太平興國六年。

那么,作偽的人是誰呢?許多學者都認為,從種種跡象分析,作偽者主要為趙普。宰相趙普識見過人,眷戀權力,又貪利好財,利用權勢展建宅居,常常干些受賄營利的勾當,時還庇護違法謀利的屬下官吏。在太祖后期,有人上告趙普及其屬下許多不法之事,太祖震怒,欲擬旨嚴辦,在太子太師王溥等的營救下,方得免除重懲,其屬下官吏送御史臺治罪,趙普被貶官,以同平章事出任河陽三城節度使。太宗即位之初,趙普上表請求入京參加太祖入陵葬儀,太宗準他回京,順勢罷其使相和地方之職,改授太子太保這一虛銜。因為趙普于太祖在位時曾阻撓太宗繼統而受到冷遇,居京數年,郁郁不得志,嘗夠了失去權勢后的世態炎涼。且在新任宰相盧多遜的排擠打擊下,身家性命都岌岌可危。這時,盧多遜與皇弟趙廷美相交甚密,引起太宗猜忌,想借趙普這位元老重臣,打擊政敵,鞏固皇位。

太宗便召見了趙普,趙普看準時機,當即表示“愿備樞軸,以察奸變”。退朝以后,趙普立即上了份密奏,打出“金匱之盟”這張王牌,使太宗的繼承皇位得到名正言順的依據。果然很快又受到太宗的召見,太宗甚至當面道歉說:“人誰無過,朕不到五十,已盡知四十九年非。”接著就日后皇位繼承問題試探趙普,趙普回答說:“自夏禹至今,只有傳子的公例,太祖已誤,陛下豈容再誤邪!”一語正中太宗下懷,連連頷首,兩人又密談許久。于是,趙普次日就恢復了相位,且兼領侍中和拜梁國公,這是宋初德高望重宰相的加銜。這樣,太宗與趙普為了各自的目標走到一起,“金匱之盟”便是兩人政治勾結的產物,是一件偽造的政治贗品。至此,經過這樣邏輯的分析,似乎已撥開了疑云謎霧,窺見了歷史的真相。

其實,問題并不這樣簡單。如果說這一事情是徹頭徹尾的偽造,那么為什么太祖始終不立自己兒子為皇儲?其長子與第三子早夭。次子德昭已二十六歲,第四子德芳也已十八歲,不聞其兄弟有失德之處,都可以做皇帝。而太祖一開始就讓弟弟光義擔任最有權勢的開封府尹,聽其網羅大批幕僚,主持京師政務達十三年,后又進封光義為晉王。位居宰相之上。五代時期,親王尹京隱然已有繼位人的地位,進封晉王更是確認其皇儲的地位,如后周世宗即位前就是晉王兼開封尹。而太宗即位后,也讓弟弟趙廷美為開封尹兼中書令,封齊王,后改秦王,表明沿用太祖時皇弟尹京的舊制,廷美也基本獲得準皇儲的地位。宋初這一貫的做法,不會無緣無故發生吧。

同時,趙普曾在這問題上提醒過太祖,且有過阻止趙光義繼統的蛛絲馬跡,從而得罪了太宗。如太宗曾對趙普說:“朕幾欲誅卿!”何事使太宗如此不能釋懷呢?據《丁晉公談錄》載,太宗繼位后不久,曾漏出過一句話:“倘若還是趙普在中書,朕也不得此位!”趙普在其罷相后的奏章里也談到:“外人謂臣輕議皇弟開封尹,皇弟忠孝全德,豈有間然。”這肯定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但為了將來的身家性命考慮,趙普不得不作此說明。后來趙普投向太宗懷抱,取得太宗信任后曾坦言:“先帝若聽臣言,則今日不睹圣明矣。”所以趙普死后,太宗還耿耿于懷地聲明:“趙普一向與朕有不足,眾人所知。”可見,趙普曾在皇位繼承人問題上給過太祖許多忠告,但太祖終不聽。且趙普罷相才一個月,就進封光義為晉王,位屠宰相之上,光義隱然已定為皇儲。太祖為何如此聽不進趙普之忠言呢?

有學者從五代諸帝在位時間最長不過十年,平均在位不到四年的歷史出發,認為杜太后的擔心并非杞人憂天,因此太后臨死時有可能提出兄終弟及以保持長君在位的口頭遺言。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太祖遲遲不立皇儲了,因為立弟弟光義有些不太情愿,而立親生兒子又有違母訓,實在左右為難。上面我們提出的“金匱之盟”故事的疑點,其實主要可以否定這盟約書面成文誓約的不存在,所以太宗即位初年無人提及,趙普也因為本來是站在反對太宗即位的立場上,所以一時不便提及此事,也沒有多少根據。而等到五年之后,太宗想拉攏趙普時,這才獻上此寶玉,當然是經過了再次的人工雕鑿。

上述分析,其關鍵還在杜太后有無口頭遺囑方面,倘若真有口頭遺囑,還存在其遺囑是“獨傳約”還是“三傳約”的區別問題。所謂“獨傳約”,即命太祖傳位給太宗;而所謂“三傳約”,即要求太祖傳位給太宗,再由太宗傳之廷美,廷美再傳給太祖之子德昭。以杜太后的立場比較兩者,應該說“三傳約”的可能性大。然而太平興國六年趙普重新炮制時,當然不能用“三傳約”,而只能改成“獨傳約”。因為倘若用前者,那無異是在宣傳趙廷美是當然的皇位繼承人,這簡直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造假者不會如此愚蠢。而“獨傳約”則突出太宗,為太宗即位贏得合法依據,也為趙普樹立了“顧命大臣”的高大形象。在逼死廷美后,太宗一系獨傳天下的局面就無可動搖了。

那么,最終杜太后的口頭遺囑是如何的內容呢?還是找不到有關的文字檔案作佐證,仍帶有相當的猜測成分,謎底的完全揭開恐怕已不太可能。

宋太宗弒兄奪位

宋太祖五十歲時突然暴死,第二天其弟趙光義便于靈柩前即位。宋太宗是否弒兄奪位?前一天晚上“斧聲燭影”的情況,古籍記載中也只是語氣隱隱約約,文辭閃閃爍爍,給人留下遐想的天地,給歷史留下千古之謎。

據文瑩《續湘山野錄》記載:開寶九年(976)十月十九日晚,天空晴朗,星斗明燦,太祖在太清閣散步賞景,頗覺心曠神怡。忽然陰霾四起,天氣陡變,雪雹驟降。急傳宮人開端門,召弟弟晉王趙光義入宮。光義到后,兄弟兩人在大內酌酒對飲,命宦官、宮嬪都退下。宮人們只能在稍遠處伺候,只見大內燭影下,光義時或離席,好像是謙讓退避的樣子。飲罷,漏鼓已敲三更,殿外積雪數寸。只見太祖手持柱爺戳雪擊地,看著光義說:“好做,好做!”說完就解帶就寢,鼻息如雷霆。當晚,光義也留宿宮內。次日早晨將五更時分,宮人在寂靜無聲中發現,太祖已經駕崩。

司馬光《涑水紀聞》諸書記載:當晚四更時分,太祖晏駕。宮人馬上報知宋皇后,皇后命內侍都知王繼恩立即召四子秦王趙德芳進宮。而王繼恩以為太祖一直打算傳位給弟弟光義,竟不去宣德芳,而徑赴開封府召光義入宮。繼恩來到開封府門前,只見長于醫術的左押衙程玄德坐在門口,便上前問其緣故。德玄說:“二更時分,有人叫門說晉王有事召見,出門卻不見人影。如是者先后三次,我恐怕晉王真有病,所以趕來。”繼恩告以宮中之事,兩人共同入見光義。光義聽后大驚,猶豫不敢入宮,聲稱要與家人商議。一旁繼恩催促道:“時間一長,將為他人所有了。”一句話點醒光義,三人便踏著大雪,步行入宮。

趙光義到達宮門,繼恩讓光義在直廬等待,自己好去通報。德玄說:“等待什么?直接進去!”三人遂俱入大內。宋皇后聽到繼恩的聲音,便問:“德芳來了嗎?”繼恩答:“晉王到了。”皇后見到光義,不禁愕然失色,等緩過神來只得悵然說道:“我們母子的性命都交給官家了。”(官家是宋時宗室大臣對皇帝的昵稱。)光義也邊落淚邊回答:“共保富貴,別怕別怕。”第二天,光義即皇帝位,是為宋太宗。

一種意見認為,宋太宗是弒兄奪位。以《續湘山野錄》所載,太祖就是在斧聲燭影中突然死去,當晚光義又留宿于宮中,以便在次日搶班奪位。是時,光義雖隱然被視為皇位繼承人,但太祖諸子也都已成年,都可名正言順地即位,太祖之所以遲遲不宣布皇儲人選,應仍在思想矛盾之中。同時,太祖與光義兄弟間也時有矛盾產生,如在對待北漢、契丹的政策上,是和平收買還是武力征伐,兄弟間存在著嚴重分歧。太祖曾一度考慮遷都洛陽,原因之一就是試圖擺脫光義在開封府業已形成的盤根錯節的勢力范圍。更何況歷史上皇位兄終弟及者畢竟屬不太正常,太祖隨時可能改變想法,就是說對趙光義來講,能否繼承皇位還存在不小的變數。那么,如何搶班奪位?自然就成為光義當時最需苦苦思索的問題。而“斧聲燭影”的當晚,應該說是一次極好的機會。

主站蜘蛛池模板: 祁阳县| 宜良县| 阿城市| 平乐县| 新泰市| 天祝| 恭城| 元朗区| 西平县| 平武县| 安龙县| 株洲县| 黔江区| 定结县| 通道| 寿阳县| 南康市| 宁陵县| 深圳市| 诸城市| 英超| 广平县| 宁海县| 汨罗市| 台州市| 辛集市| 安岳县| 新民市| 凤冈县| 和龙市| 花莲市| 惠来县| 中宁县| 罗甸县| 义乌市| 平乐县| 东乌| 留坝县| 昌黎县| 香河县| 福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