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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選擇(一)

于是,當馬克在手合會武士們的重重護衛(wèi)之下,來到天臺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個在雨中赤裸著、渾身冒著熱氣的巨人。

“金并!”

馬克不由自主的繃緊了渾身的肌肉。

他的心態(tài)還沒有完全轉變過來。

看著周圍前幾天還在和自己打生打死的黑衣刺客們?nèi)缃褚晦D攻勢,忠心耿耿的保護著自己的時候,他油然而生出一種顛倒的扭曲感。

‘罪惡魁首,竟是我自己?’

再看看面前如臨大敵的金并,不再是從前對待自己時的漫不經(jīng)心,扭曲感愈發(fā)強烈,讓他頭暈目眩,幾乎有點想吐。

艾麗卡看出了他的局促,手掌輕輕按在馬克背上:

“放松,今晚你不再是夜魔俠,而是馬克·默多克?!?

馬克臉上仍然凝重,但身體漸漸放松下來,望向雨中的金并。

兩人的視線交錯。

“你?”

金并開口,略帶一絲驚訝。

馬克·默多克就是夜魔俠,就之于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的秘密一樣,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事實上,金并對于今晚,夜魔俠和懲罰者這兩個小蟲豸沒有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中,反而感到奇怪。

但令他絕對沒想到的是,馬克如今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他面前,身邊跟著的居然是手合會的人。

而且看這樣子…

“你投靠了生命集團?”

金并馬上反應過來,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對于夜魔俠想要憑一己之力對抗人性黑暗面的行為感到不屑一顧,但金并對于夜魔俠本身,是欣賞的。

很少有人能有這樣的勇氣與決心。

拋開立場不談的話,金并很愿意有一個像夜魔俠這樣的朋友。

但這個世界,沒有人是完全超然的個體,他們總是處于某種壓力之下的選擇當中。

所以,他是金并,他是夜魔俠。

他們就永遠不會是朋友。

當金并意識到這一點,看到馬克如今立場的變化后,他突然感到一種恐懼。

是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思想,能讓一個連死亡都不畏懼的人改旗易幟得如此徹底?

意識到自己的心中滋生出來如此多的負面情緒,金并渾身一震。

這個時候,他比任何人都不能軟弱,必須堅強!

切斷最后的疑慮,他任憑雨水流淌在臉上:

“我原本以為會是塞繆爾·楊來審判我,但如果是你的話,也不錯。”

金并笑得十分純粹。

馬克感受到一種真誠,那是一頭即將失去領地的雄獅,面對成功的后來者最后的挑戰(zhàn),那一種毅然決然的戰(zhàn)斗欲望,不摻雜任何其他的東西。

似乎是受到金并的鼓勵,他渾身的血液仿佛也開始沸騰,一種早已沁入骨髓的狂熱在他身體里覺醒,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嘶吼。

他,在渴望一場最原始的競爭,拳拳到肉的廝殺!

馬克舔了舔嘴唇,他決定不再壓抑自己的本能。

然后,就聽見耳邊艾麗卡說著:

“別打要害?!?

“?”

“噠噠噠噠噠噠!”

疑問產(chǎn)生的瞬間,身側制式的Ageam和APC-9沖鋒槍槍口就噴射著藍火,像是神話中的烈焰怪獸,肆意向人世界傾泄著毀滅的怒焰。

馬克嘴巴微微張開,目瞪口呆地看著艾麗卡,這個紅衣女人眉頭一挑:

“什么年代了,還在搞決斗那一套?”

***

“知道我為什么會取‘生命集團’這個名字嗎?”

雨中,塞繆爾和娜塔莎早就離開了時代廣場的絢爛,他們趟過反射著鐵幕般天空的水塘,漫步在地獄廚房里。

這里宛如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世紀大戰(zhàn),到處是彈孔的痕跡與燒焦的殘垣斷壁,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經(jīng)久不散的混合著泥土與硝煙的復雜味道。

地獄廚房的人們根本交不起米國高額的稅賦,又或許說他們不愿意交。

所以任何人都別指望這里的晚上能有像時代廣場一樣的燈火通明。

昏暗到只能看清面前一兩米范圍的深夜,又是在地獄廚房的街頭,發(fā)生什么樣恐怖的事情都不為過。

但棲身于陰暗角落的爬蟲之所以能存活,在于它們從來不會去招惹比自己強大的敵人。

所以,當這一對衣著精致的男女相互攙扶著,像是一對新婚燕爾的夫妻,在泥濘濕滑的馬路上行走時,暗處一雙雙窺伺的眼睛,敢做出的行動,也就僅僅停留在用審視的目光徘徊、跟隨。

沒人敢賭,敢于深夜游蕩在這里的人,會是真正的普通人。

娜塔莎輕輕轉動著傘。

在她二十三年的生命當中,印象里有男人卻不肯為她撐傘的時刻,幾乎不存在。

而由于塞繆爾實在太高,這個在特工界人人談之色變的“黑寡婦”,為了不遮住他的視線,就只好有點吃力地把傘蓋盡量舉高:

“或許這和你的出身有關?”

無時無刻不在試探。塞繆爾瞥了她一眼:“不是,是因為我認為生命,是‘人’這個概念本身誕生時,第一個不能被選擇的東西?!?

“選擇?”

娜塔莎注意到了關鍵詞。

“是的,選擇。娜塔莎,你覺得生而為人,最寶貴的權力是什么?”

娜塔莎眼中閃過異樣的光彩:“選舉權?財產(chǎn)權?自由權?”

“選舉代表著政治傾向、財產(chǎn)代表著欲望、自由代表著性格。我是不是該寫封郵件給尼克·弗瑞,夸一夸他手下的七級特工在任何時候都不忘本職工作,兢兢業(yè)業(yè)的干著老本行?”

塞繆爾搖了搖頭:“不是的。我認為人最寶貴的權力,是選擇權?!?

“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強大,不在于他的力量、他的出身、他的血統(tǒng)。耶穌會被人釘在十字架上流血而死、愛德華八世無法主宰自己的婚姻,就算是來自神域的王子。”

他神秘一笑,似有所指:“也無法回到過去拯救生命中最愛他的母親?!?

‘神域?’

娜塔莎又在心里記下了這個詞。

塞繆爾繼續(xù)走著:“所以我說,選擇權才是人最寶貴的權力,它意味著你在任何時候都是自由的、無拘無束的、不被人控制的?!?

娜塔莎陷入了沉思,塞繆爾的話像是清晨的陽光,照入她混沌的心靈,似乎要在里面重新找到某種美好的痕跡。

她剛想開口說什么,就看到塞繆爾掏出了手機,上面顯示正在通話中:

“馬克,知道嗎?生命集團對你的意義,或者說我對你的意義,不在于某種強迫或者改造,而是在于能給予你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愛氏說過,我們登上并非我們選擇的舞臺,演出并非我們選擇的劇本。我大膽為先賢未說完的話加上結論:”

塞繆爾看著娜塔莎那仿佛看到負心漢的神情,和說著“法克魷”的嘴型,輕拍著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這是人悲哀的原罪。”

他沖著娜塔莎擠眉弄眼,嘴里卻在對別人說話:“那么我對生命集團的期盼,只有一個:那就是給予人們再次選擇的機會。”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越來越沉重,明顯他主人的心情并不平靜。

塞繆爾繼續(xù)說著:“現(xiàn)在我把兩個選擇擺在你面前:金并,這個你曾經(jīng)觸不可及的敵人,這個地獄廚房罪惡的根源,這個親手犯下弒殺血親的罪犯。他是生或是死,由你,馬克·默多克來決定?!?

“生或死,這是個問題。”

莎士比亞這句四百年前的名句,異常契合馬克現(xiàn)在的心情。

‘這不是簡單的選擇,而是對馬克人生信條的質問?!?

娜塔莎心里明白,注意力被完全吸引過去,她全神貫注地聽著,也在等待電話那頭的答案。

沉默了將近半分鐘,話筒里傳出來馬克嘶啞的聲音:

“如果是‘夜魔俠’,他一定會說‘NO’。但是現(xiàn)在,我不是那個帶著面具的人,我明知道如果把金并投入監(jiān)獄,企圖用米國的法律來審判他。那么以他的勢力,不僅不會受到懲罰,還能很快被無罪釋放,然后重新開始經(jīng)營著他的犯罪集團,有太多無辜的人會因此受到傷害。可是塞繆爾先生?!?

馬克深吸了一口氣,仿佛是鼓足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

“我永遠都覺得,沒有一個人有權利隨意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一旦他這樣做了,就再也沒辦法回頭!”

娜塔莎低頭沉思,心里就像電話那頭馬克身邊的女人一樣,發(fā)出一聲嘆息。

她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慶幸,馬克·默多克最終也沒有失去他善良的本心;還是該悲哀,金并在重新出獄后,會怎樣殘暴地重新建立起他的統(tǒng)治帝國。

但塞繆爾面色平靜,好像任何情況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馬克,這就是你的選擇嗎?選擇放過金并?”

“不!”

話筒那邊堅定的語氣,讓娜塔莎猛然抬起了頭。

“我的選擇是相信您?!?

馬克用上了敬語:“我選擇相信生命集團,如果它真的像您的愿景一般,那就應該可以包容我們所有人的選擇。”

塞繆爾“哈”了一聲,語氣稍顯輕快:“好,我支持你的選擇?!?

他沖著娜塔莎點頭,示意她把傘再抬高一些:“艾麗卡!”

他是在叫他的秘書長:“那就把威爾遜·菲斯克先生暫時收押起來,等到天亮就交給NYPD,等待法院的宣判吧?!?

電話那頭有些意外:“塞繆爾先生?!笔邱R克的聲音:“你就不擔心,金并會靠著訟棍逃脫法律的制裁,重新出獄,然后報復生命集團?”

塞繆爾意味深長的說:

“馬克,我就說你還不懂這個國度的基本運行規(guī)則。如果你還在擔心這個,那我跟你說個辦法?!?

他手一伸,把娜塔莎摟在懷里:“生命集團最近在資本市場略有斬獲,我已經(jīng)提前授意相關部門進行資產(chǎn)重組,公司準備要進軍一個新的藍海市場?!?

“Boss?”

對此一無所知的艾麗卡發(fā)出了疑問的聲音。

塞繆爾哈哈大笑:“建造一座‘生命監(jiān)獄’,這個主意你們覺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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