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訂婚時只提到了一個條件。

郁雄的父親提出，婚禮要等郁雄畢業后才能辦。這么一來，訂婚期就是從今年的一月到明年的三月，長達一年零三個月。百子自己倒是恨不得馬上就嫁，但郁雄認為，兩人都走到訂婚這一步了，往后只要彼此相互信任，那就和結了婚沒什么區別了。

訂婚儀式當晚，在位于銀座的一家料亭(1)里，郁雄的父母寶部夫婦與小兩口一同設宴招待百子的父母木田夫婦。

年輕的小兩口就像是被陳列的玩偶一樣。郁雄穿著刷洗干凈、熨燙平整的制服，百子穿了一件嶄新的長袖和服，鮮艷華麗，這使她看起來完全不像是舊書店老板家的女兒。那件長袖和服還是過年時母親特地去京都為她訂購的。

郁雄的父親寶部元一事務繁忙，只坐了三十分鐘就離席而去。百子的父親為人老實，不愛說話，所以只是寶部夫人和木田夫人二人在交談。

寶部夫人始終不贊同這樁婚事，但事情已經定了，于是她也只好努力在木田家人面前裝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但大家卻能明顯看出她心中的不快。她像個天使，完全陶醉于自己表現出來的親切，慈愛從她略微發胖的身軀溢出，就像一個汁液豐富的水果。

“現在的年輕人真幸福啊！”丈夫一走，寶部夫人立刻對木田夫人說道，“可以自由戀愛、結婚，人生最幸福的事也就是這樣了吧！而且父母也通融，世人也理解……我們年輕的時候啊，就連跟哥哥一起出去看個電影都可能被人誤會……就說我吧，也有過真正喜歡的初戀情人，可不是現在這位長得跟老虎魚一樣的老公。但我們也就握過一次手而已，最后我還是嫁給了父母選定的人！”

這番話略顯幽默，但木田夫人絲毫不覺得好笑，只想著怎么說話能更為穩妥，于是隨口附和道：

“我們那個年代確實是的……”

話音剛落，留意到身邊的丈夫一言未發，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于是笑著說道：

“但是，怎么說呢，要想長期生活下去，也就只能……”

“是啊，就算是再丑的狗，養久了也會變得可愛起來的啦！”

對于這種有點過的玩笑，一笑了之也就是了，但木田夫人還是一臉認真地接過話茬：

“確實是這樣！”

寶部夫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郁雄和百子互相碰了碰膝蓋，拼命地忍住笑。但木田敬造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他說道：

“沒有比狗更可愛的東西啦！我們現在就養有一只斯皮茨犬呢，對吧，老婆！”

話題隨之就轉到了狗的身上。

三十分鐘過后，寶部夫人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應該夸獎一下百子了。

“你還真的是很適合穿和服呢！我這么說可能有點俗啊——就像是一朵花一樣！跟了我們家郁雄真的是委屈了！”

這句話在不經意之中是帶有一點刺的，但木田夫妻還是很謙虛地予以了否認。

終于，郁雄故意面向木田夫婦而不是自己的母親問道：

“接下來我想和百子出去看場電影，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