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明歷史系教授朱恭枵
- 弘光月明
- 燕雨禾
- 2147字
- 2025-03-22 21:10:25
朱恭枵緩了緩,又躺了下去,接著幽幽言道:
“他若一死,大明的擔子,便要靠你來挑了,你……
“不對!
“你小子怕是早已經看到這點了吧!
“順天的那位還沒死呢,你就急著登大位了?
“福王的帽子頂在你的頭上,這樣的榮華富貴還沒享夠?
“哈哈哈。
“沒想到本王死前,居然還能看到成祖的后人沒甚本事,只會窩里橫。
“真是世間一大快事吶。”
朱恭枵在病榻之上盯著艙頂出神。
他一想起自家老祖宗就窩火。
同樣是太祖嫡脈。
燕王朱棣一系穩坐二百多年龍椅,自家這脈卻只能當個配角。
第一代周王朱橚是太祖第五子,燕王朱棣的同母弟。
為人還行,就是腦子糊涂了些。
長大后犯了事兒,被嚴父朱元璋趕到了云南接受勞動改造。
在彩云之南的山水之間盡情洗刷頑劣秉性,兩年之后才被召回。
結果不知是周王本就愚笨,還是對父親抱有怨恨。
當老父親朱元璋興致勃勃地問起他所經過的山川形勢、風土民情時。
勞動青年朱橚支支吾吾,連一句都答不上來。
一代雄主朱元璋氣得直懷疑是不是基因遺傳出了問題。
恨鐵不成鋼地罵自己的這位兒子“自古至今愚蠢無有如此者”。
朱橚雖然滯拙,但平常心態良好,吃嘛嘛香,堪稱佛系。
終建文、永樂兩朝,他每逢宗室鞫問,只管低頭認錯。
或許是在云南的經歷令他流連忘返,閑暇之時便去往山間田野,觀察草本植物。
最終竟編成了醫學著作《救荒本草》,為一百多年后編寫《本草綱目》的李時珍提供了不少啟發。
朱恭枵心中總是憤憤不平,一直有恨橚不成棣的怨念。
他的樂趣,就是整日掰著指頭在心中蛐蛐朱棣一脈:
“成祖爺戎馬倥傯,殺伐果決,當然是厲害角色;
“仁宗宣宗也勉強算個人物。
“英宗兄弟二人不提也罷......
“憲宗孝宗有點能耐。
“再往后那些皇帝都是什么貨色,
“要不就是消沉怠政,一意玄修;
“要不就是玩弄權術,與民爭利;
“再往后的,治理天下的本事沒有,天天只會窩里橫。
“到了如今,江山都快沒了,成天還琢磨著皇位那點事。
“成祖爺是我祖宗的親哥哥,我比你們皇室嫡脈的混賬們差在哪兒了?”
如今看到朱棣一系境況慘淡,崇禎坐困北京,福王在南邊預謀皇位。
朱恭枵心中頗為舒暢,好似不知什么人幫他出了一口惡氣一般。
朱由崧無奈地搖了搖頭:
“周王兄錯了,在下并非冀圖皇帝的寶座。”
朱恭枵坐了起來,捂著嘴咳嗽道:
“咳咳咳。
“哦?怎么,福王爺也想起兵反明?”
朱由崧被周王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噎了一下,但他明白了朱恭枵所指,隨即正色道:
“愚弟一路南下,所見慘不忍睹。
“真可謂是流亡滿道,胔骼盈野。
“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體。
“所食者無過雁矢、蠶矢、荊子、蒺藜、觀音土。
“大明的百姓或脫去人形,痛苦呻吟,或僵仆于道,口不能言。
“民生凄慘,觸目驚心啊。
“殿陛之間的朝廷在做什么?
“還在加征賦稅,還在盤剝壓榨!
“而我等宗室呢?
“金銀細軟裝了數十艘大躉船也裝不完。
“如此朝廷,已然無救矣。”
朱恭枵眼中閃過幾許光芒,吸了幾口氣,緩了緩之后撫須道:
“不知福王爺有何良策,老朽洗耳恭聽。”
朱由崧望著遠處夜色中的繁星道:
“先南下應天府,總齊留守文武人心。
“隨后鼓舞三軍,除賊蕩寇。
“引中原之眾臨孟津,守成皋,據敖倉,塞大谷,西距雄關以震三輔;
“另遣一軍出淮、泗,進邳、沂,效仿當年宋武滅南燕,擁齊魯而北望順天。
“難道不足以以順討逆,成大事,以保社稷?”
朱恭枵眼暴精光,陡然發問:
“你,你真想保住你那皇弟弟的社稷?”
朱由崧緩緩道:
“何為社稷?
“社者地也,稷者谷也,跟龍椅上坐著的是誰毫不相干。”
朱恭枵忽然放聲大笑,笑得樂不可支:
“哈哈哈。
“若是當年爭國本的那群蠢貨,知道福王有你這樣的兒子,不知道會不會大呼后悔。
“唉,若是當年萬歷皇帝更強硬些。
“這把大明朝的玉璽塞到你父子手里,說不上還真有救。”
朱由崧搖了搖頭:
“世事難料,沒準大明會亡在我爹手里。”
朱恭枵躺在床上樂不可支:
“哈哈哈哈你小子。
“你呀,明兒個再來,我有事要告訴你。
“今天就到這吧,哈哈哈哈!”
朱由崧無奈地看著笑的停不下來的周王,緩緩一揖:
“王兄舟車勞頓,弟弟我就不多叨擾了,您老好好休息。”
朱由崧拱手行禮后,走出了船艙,不由得松了口氣。
夜色中的駱馬湖上吹起一陣寒風,朱由崧的衣衫卻已經濕透了。
舟火下,二王的奴仆和士卒正不斷忙碌著。
眼前的光景一時間讓他有些恍惚,來到明末的一個月竟好似在天堂和地獄般來回跳蕩一般。
朱由崧轉身準備下船,剛回過頭,正與蹲在鍋邊燉魚,抬頭撩發的王芷柔目光對視。
王芷柔臉上瞬間泛起了紅暈,立刻低下頭別過了眼神。
朱由崧默然不語,對著她點了點頭。
王芷柔假裝沒有看見,自顧自地往爐里添柴。
“起身看看,鍋里水放少了,熬干了。”
朱由崧言罷,轉身走了下去。
王芷柔立刻站了起來,卻發現鍋中湯尚充沛,不禁氣得跺腳,沖著朱由崧的背影狠狠瞪了幾下。
朱由崧坐著周王奴仆的船回到了自己的興明號上。
常應俊見狀,立刻上前道:
“爺,剛才馮千戶來找您了。
“說是還有一隊船馬上到湖中。
“船隊自稱是崇藩遺孤。
“潞王爺在念經,沒人敢打擾,請您過去主持大事。”
朱由崧眉頭微蹙,這還有完沒完了?
剛安頓好一個老的,又來個小的。
朱由崧只好又在常應俊的小舟擺渡下,到了朱由崧的佑明號上。
馮千戶神色焦急,站在船頭。
看見朱由崧過來時,他立刻迎上前來:
“殿下,您終于來了。
“崇王三子的船隊已近宿遷,怎么安置,還請您指示?”
朱由崧看著艙內念佛的朱常淓,苦笑道:
“照周藩的規制安頓即可。”
馮千戶拱手道:
“屬下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