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7章 辭魯南行

  • 弘光月明
  • 燕雨禾
  • 4223字
  • 2025-03-12 22:54:54

看著面前突然亢奮的朱以海,朱常淓眉頭緊皺。

這廝一會兒像霜打的茄子,一會兒又暴跳如雷,到底打的什么算盤?

他到底是想南下還是不想南下?

朱常淓摸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也沒琢磨明白,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扭頭看向了朱由崧:

“額,賢侄這?他?你快勸勸你魯王叔?”

看著滿臉大義、視死如歸的朱以海,朱由崧暗自一哂。

他心知肚明。

朱以海要真是一心尋死之人,早就在兩年前的兗州就和兄弟一道殉國了。

又何必在藏身在尸山血海里裝死逃生。

他適才所言顯是看穿了福潞二王南下的打算。

只是朱以海不似朱常淓這般實在,似是另有什么計算。

朱由崧微微瞇起雙眸,輕拍椅子扶手,決定將戲演到底:

“王叔此言差矣。

“您若就此赴死,誠然能留下一世英名。

“可大明朝二百七十載歲月。

“太祖、成祖爺披荊斬棘開創的基業。

“能和你一道死掉嗎?

“王叔此舉,難道不是與那些東林清流一般。

“無事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

朱以海聞言又是一噎。

今日邪門了。

死也不對,活也不對。

怎么我說什么都不對?

我出口也是義正言辭,怎么被他這一搶白,反倒處處難以反駁。

朱常淓尚不知二王是在演戲,以為朱由崧是真在勸魯王南下。

他便使出了吃奶的本事,眉頭緊皺,打了一會兒腹稿,這才搖頭晃腦地也幫腔道:

“勾踐有臥薪嘗膽之舉,而誅滅吳王夫差;

“韓信受胯下之辱,能圍項羽于垓下;

“就是那韃子老酋奴兒哈赤,都知道先認我大明為主,再徐圖后進。

“原以為,這都是很淺顯的道理,賢弟不需我來羅唣。

“沒想到魯王眼中竟只有小人之怒而視家國于無顧。

“而今中原困頓,闖賊蜂起;

“北境危殆,蠻夷橫行;

“此君子見機,烈士用命之時。

“闖軍非速敗之敵,韃清乃慣戰勁旅。

“若我等魯莽輕率行事,與自折股肱何異?

“我朱氏之不存,亦華夏天下之將傾矣。

“賢弟啊,跟我們一塊兒南下吧!”

朱以海眉頭緊鎖,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幽幽道:

“朝廷已經將我的襲封儀式定在了四月。”

“如果屆時使者南下,卻沒有見到我的身影……唉!

“禮部的那些官員們,向來吹毛求疵,到時候恐怕會借機發難,

“甚至波及二位吶!”

朱常淓聞言臉色大變,驟然止住了聲。

一陣寒意從他脊梁上升起,連忙轉過頭對著朱由崧瘋狂眨眼。

咱們還是趕緊走吧,別帶他了,莫要惹禍上身。

朱由崧并不言語,默默看著兩人,知道朱以海還有后文。

魯王不愿南下的理由多著呢,根本輪不到擔憂襲封。

兄弟死喪,家仇未報,此其一也;

久居魯地,安土重遷,此其二也;

眼見亂世,別有異志,此其三也......

“不過,誠如二位所言,堅守北地,恐難長久。

“我如今有子四人,次子年歲稍長,我多倚仗。

“四子弘槮、五子弘樸、六子弘棟具年幼。

“此番南下,就托付給二位了。”

朱以海聲音悲切,在王終成的攙扶下緩緩站了起來,對著二王一揖到底。

朱常淓臉都黑了,朱以海這老狐貍。

看到了隨我等南下蘊藏的大富貴,但是又不想親身涉險,竟將兒子安插進來。

自己為了向朝廷解釋提前南下的原因。

想了好一番借口,搞不好還要被亂扣帽子。

朱以海呢?

他這兗州府離運河咫尺之遙。

若是北邊風聲稍有不對,這老泥鰍一扭身便可以鉆進運河之中,性命無虞。

到時候,如若陛下南下應天。

朱以海既是堅守山東到最后一刻的忠臣,又有擁護之功。

另一方面,若是日后陛下太子遇難。

福王登基之時,魯藩在南京也有人。

勸進表里怎么都有他朱以海的名字。

“好一個滴水不漏的歹毒計策!”

看到眼前這病殃殃的朱以海居然這般老辣。

朱常淓感覺自己吃了大虧。

身上好似有螞蟻在爬一般難受。

我背井離鄉,傷筋動骨,拼上身家性命豪賭一次。

你朱以海不親身下場,派上幾個碎崽子便能獲得和我一樣的籌碼!

這,這他媽讓我到哪說理去?

朱由崧笑著扶起了深深作揖的朱以海,鄭重承諾道:

“既然魯王叔不愿南下,那就罷了。

“此去應天。

“幾位堂弟自有潞王府眾人照顧。

“魯王叔便在山東為國堅守。

“待我等南下祭祖結束后,定會告知史尚書。

“勸他早日出兵北上,援助王叔。”

朱以海臉上肌肉微動,他聽出了朱由崧話外的意思。

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

日后若是福藩在南京定鼎。

你這幾個兒子算是寄居在潞王手下,給你一半從龍之功。

除此以外,念在你守山東的份上。

我以后會給你出援兵的。

朱以海緩緩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二位遠道而來,腹中恐怕早已餓了。

“終成,還不去看看后廚有沒有備好飯食。

“還有,把門口那幾個小子找回來。

“收拾些衣服,明日一早讓他們跟二王南下。”

王終成點頭道:

“小的得令!”

朱常淓也從朱由崧的話里砸吧出了滋味,心中又舒坦了起來,撫須道:

“是該用膳了,哎呀,說了這么久,腹中饑餓難忍。”

朱以海臉上帶著笑意,拱手道:

“魯藩貧瘠,招待不周,還請二位莫要嫌棄。”

朱常淓大度地擺了擺手:

“不礙事,不礙事。

“胡亂弄些吃得,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

朱常淓尋思著,就算魯藩再怎么貧瘠,上頓像樣的飯還是可以的。

直到王終成端來了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煎餅和一盤大蔥。

緊接著王必成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鍋菜面糊糊。

“二位王爺,請慢用。”

朱常淓眼神詫異,就吃這個?

他遠遠地瞧了一眼,咽了口唾沫,沒有說話。

朱以海走到桌旁,抓起一跟大蔥,將其放在了煎餅里。

卷了幾下,便往嘴里塞了進去,嚼得津津有味。

朱由崧臉上神情不變,走過來拿起一張煎餅緩緩吃了起來。

朱以海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對走進屋子的朱弘槮說道:

“去拿個碗,給你福王兄舀碗菜粥。”

朱由崧接過了朱弘槮遞過來的菜粥,里面只有薺菜和玉米面。

他看了一眼朱以海。

果然是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這樣的人已經脫離了口腹之欲。

希望以后他不要成為自己的對手。

朱由崧沿著碗邊喝了一口熱菜粥,隨后對一旁看著的朱常淓點了點頭。

朱常淓猶豫再三,這才坐在了桌子旁邊,捏起一小塊煎餅,皺了皺眉頭,放進了嘴里。

朱以海不動聲色地盯著二王,心中思緒萬千:

“福藩,福藩。

“你到底有幾成把握?

“潞王這廝過于天真。

“還不知道當年老福王被東林黨害得有多慘。

“那史可法、張慎言等人哪個不是東林黨?

“此番能輕易讓福藩上位?

“南京那邊不松口。

“除非徐淮的路振飛,鳳陽的馬士英等人率兵擁立,武力相逼。”

“否則這二人下去,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思及此處,朱以海的心又漸漸地沉了下去,接過五子朱弘樸遞過來的煎餅默不作聲地吃著。

“什么?老六只有一歲?”

聽著朱弘槮在自己耳邊介紹弟弟。

朱常淓頗感意外,放下了煎餅,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寬大肚腩微微頂起的犀角腰帶。

王終成抱著尚在襁褓之中的魯王六子朱弘棟,慢步走了過來。

“潞王爺,這就是魯王的六公子。”

朱常淓看了看王終成懷中抱著的小嬰孩,小臉紅撲撲的,瞳仁烏黑,煞是靈動可愛。

他緩緩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這位魯藩最年幼的公子。

朱常淓忍不住朝著朱弘棟輕輕地親了一口,忽然感到手下一陣濕熱。

“尿了,弟弟尿了!

“尿在潞王伯伯的胳膊上了!”

四歲的朱弘樸指著朱常淓,咿咿呀呀地叫了起來。

眾人趕忙朝著親孩子的朱常淓看去,果見其胳膊上有一灘尿跡。

屋內爆發出一陣歡笑聲:

“哈哈哈哈!”

朱常淓發出了一聲尖叫:

“馮朝開,還不給孤取塊布!”

-----------------

第二天雞鳴時分,魯王的人馬護送著二王,循著官道,走到了濟寧府的渡口。

朱常淓自從昨日接過了王終成手中的朱弘棟,便一發不可收拾。

總覺得這小嬰兒與自己頗為有緣。

因此這次出發,他竟仍然抱在懷中。

小弘棟起初還不太喜歡這個新面孔。

可是第二天一早被朱常淓抱起,竟然不哭也不鬧,還咯咯直笑。

潞王沒有子嗣,本想守著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如今一見朱弘棟,頓時喜不自禁,對懷中這個六公子更加心愛。

大運河上蕭瑟如故,八艘大船,六艘小船一字排開。

寒風陣陣,浪花翻涌與大船相擊,發出陣陣沉悶的聲響。

朱以海和朱由崧并轡前行,胸中無限感慨:

“賢侄。

“你經綸國事,吾不及也。

“犬子托付給你和潞王,我沒有半分擔憂了。

“家事國事,你身上的擔子不輕啊。”

朱由崧聽出他話里情誼真切,也不再詰難,抱拳回道:

“魯王叔言重了。

“我等能有今日,全賴陛下天恩。

“今日家國垂危。

“理應同氣連枝,榮辱與共。

“王叔止步,小侄要登船了。”

朱以海點了點頭,勒馬駐足,目送著二王的隊伍上了船,隨即向著船上的兩位王爺拱手抱拳,神色凝重: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愿二位此行一路順風,早日抵達應天。

”以海于兗州,固守不退,靜待王師北上!”

襁褓中的朱弘棟似乎也感受到了離別的氣息,哇哇大哭起來。

朱常淓摘下白玉戒指,塞到小嬰兒的手中。

這白玉質地極佳,在潞王食指之上已有三四年之久,油潤溫和。

小弘棟小手只能將將握住戒指,抓住之后,烏溜溜的眼睛一亮,登時止住了哭聲。

他這邊剛剛把小弘棟安撫好。

一旁的朱弘槮和朱弘樸也跟著哭了起來。

兩個孩子緊緊拽住朱常淓的衣襟,淚水和鼻涕浸濕了朱常淓下擺。

朱常淓朝著身后的馮千戶和劉總旗招呼道:

“馮朝開,劉辰風,還不快來哄哄兩位公子。”

運河上呼嘯而來的寒風吹亂了朱由崧的頭發。

他理好鬢角被風吹亂的發絲,朝著岸上的朱以海高聲道:

“王叔要多加保重。

“不日后,我等定會相見。

“到時候,王叔的左臉可別又多出一道疤痕!”

朱以海聞言豪爽地大笑了起來,聲音久久回蕩在運河之上:

“哈哈哈,陛下天恩浩蕩,臣感激不盡!”

聽得朱以海話中別有所指,朱由崧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呵呵,魯王叔肱骨之臣,陛下怎能不施以天恩!”

朱以海朝著船上的王必成喊道:

“必成,時候不早了,。

“趁著近日運河解凍,開船吧。”

十數艘船只緩緩啟航,寒風吹得船帆獵獵作響。

“長堤煙浪送征槎,渡口朔風大纛斜。

“九曲黃河吞故道,千年漕渠涌寒沙。

“歧路杯酒臣垂淚,塞上孤燈將聞笳。

“莫問江南春信早,齊魯白日照春華。”

朱由崧在船頭凝視著朱以海的方向,口中沉吟,緩緩作出了一首詩。

直到魯王的送行人馬漸漸消失在了眼中,化作了遠處的幾個小點,朱由崧才回過了頭。

朱常淓沒有陪著朱由崧在船頭吹風,他抱著朱弘棟轉身鉆進了船艙之中。

“曾長史,快,孤給你找了個好活。”

朱常淓抱著朱弘棟,直奔船艙里喝著熱茶的潞王府長史曾若虛。

見他放下茶盞,便一把將小嬰兒塞進他的手中。

“王爺,您這是?”

曾若虛吃了一驚,看著手中憑空多了一個襁褓,不可思議地望向了朱常淓:

“這孩子剛剛斷奶吧,王爺將此子交,交給微臣是何緣故?”

朱常淓坐下喘著氣道:

“你這老混賬,孤南下祭祖有何不妥?

“非要多事。

“說什么,我朝素有制度,藩王不得擅離封地。

“硬要上書陛下。

“害得孤只能將你帶在左右。

“這一帶,便攪亂了南下的計劃。

“現在好了,船上都是些粗人。

“此子金貴著呢,你想讓誰來照顧?

“萬一出事了,孤怎么給魯王弟交待。

“你不是不愿承擔藩王私離封地之責么?

“那你就擔起照顧這孩子之責吧。

“莫要懈怠,玩忽職守,孤日日都要來檢查。

“此子若有個閃失,南下之責,汝一人承擔!”

主站蜘蛛池模板: 青田县| 玛沁县| 沙河市| 永州市| 定兴县| 白山市| 七台河市| 扶沟县| 福泉市| 定边县| 台北县| 盐津县| 共和县| 丹寨县| 安陆市| 兰考县| 苍山县| 霍林郭勒市| 平舆县| 多伦县| 西安市| 涟源市| 汶上县| 灯塔市| 定结县| 石狮市| 龙游县| 蓝田县| 沙湾县| 将乐县| 井研县| 阿巴嘎旗| 勐海县| 出国| 宾川县| 巧家县| 竹北市| 赤峰市| 祁门县| 南宁市| 元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