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

喬伊·康

我在皇后區長大，但我一直想離開紐約。我想的是，外面有地方比這里更好，能給我紐約給不了的東西。紐約有多元的文化，有很多不一樣的東西，但我就是想走。

于是我搬到了佛羅里達，結果大失所望。生活很不方便。景色很漂亮，但房子很丑……我討厭佛羅里達。

然后我去伊利諾伊州定居。我所在的城市只有兩個街區。整座城市最高檔的飯店在一條餐飲街上。周圍都是玉米田。所有事都圍著吃的轉；大家喜歡說，我們出去吃飯吧。一年里有六個月都冷得要命，把水潑到街上，真的能看到水在你眼前結冰。那里的冷是刺骨的冷。

我又搬到加利福尼亞州，在那里接受艾滋病藥物相關的培訓。當地人非常友善。他們喜歡說，噢，我們去吃午餐吧！但我想知道什么時候去，去哪里；他們會說，隨便哪里，對，隨便哪里！就是那樣。

于是我又回到紐約。

我不覺得自己是真正的紐約人。在加利福尼亞州的時候，每當我考慮回來的事，我都會想，我真的是紐約人嗎？如果你去谷歌上搜索——比如說，“你有多像紐約人？”——會搜出一個網站，里面有一個在線小測試。我和我朋友一起做，我朋友是地道的紐約人。她想繼續待在加利福尼亞，而我想回紐約。她有30%像紐約人，我有70%像。

我當時想：“但我不想再像紐約人了！”紐約人都是奮斗達人，但我不是。一想到紐約人，你想到的是愛生氣、天性好斗、為了實現目標不擇手段的人。我覺得自己不是那樣的人。但我又覺得，或許我是那樣的人，不過我稍微有禮貌、會變通一點……不管怎樣，我現在走路沒以前快了。我以前走路很快。我現在還可以走那么快，但我就……要刻意才能走那么快。有時我必須有意識地去想，哦，我在紐約，我必須走快點。

他們說你在紐約臉皮要夠厚；如果有人向你吐口水，你得繼續往前走。我也經歷過那種時刻。如果你知道自己是誰，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不管別人說什么，你都不會受影響。當然了，你要目標明確。這種平衡最難達成。我還在學習中，與此同時，我想繼續幫病人和學生渡過人生中的難關。

我的人生觀發生了改變。我不再隨波逐流，而是開始主動觀察，主動分析。那個人為什么是這樣的？那群人的舉止為什么是那樣的？他們為什么這么忙？甚至在上班的時候，我也會想，為什么你要那樣做，來證明你擅長做自己做的事呢？我們為什么不能只關注三件事，然后做好它們呢？然而大家都有一百萬件事要做，于是我們只能做一百萬零五十件事。我還是有上進心的，這點請不要懷疑。但我不再把上進視為某種競爭了。

我之前覺得紐約又臟又亂，但現在發現它美得令人落淚。有時候走在街上，或者看著地平線，我真的會哭出來。我感覺自己之前從來沒有欣賞過它的美。有時我開車駛過上西區的阿姆斯特丹大道，周日晚上到處都靜悄悄的。你看著四周的燈光，一棟棟公寓，路上沒有多少人。太美了。

現在，我們全家住在新澤西，所以我會特意在晚上回到喬治·華盛頓大橋[1]。我走下層，不走上層[2]，因為我不算很高。如果你夠高，就可以更好地欣賞景色，但以我的身高看不見，所以我走下層。我故意開得很慢，一路欣賞風景。我對自己說：“噢，我的天，我愛紐約。”有時我會熱淚盈眶。就連垃圾，我都覺得有故事——關于扔垃圾的人的故事。那個人為什么要亂扔垃圾？

如果你去中央公園，去公園的溜冰場，你可以去那里好好觀察一下。那里有白人、黑人、西班牙裔、亞洲人、混血兒……大家都很友善，輪流把摔倒的人扶起來。溜冰場門票太貴了，但你懂的，能看到不同的人混雜在那個小地方，享受溜冰和美景……我是說，那里不比巴黎，但我依然覺得它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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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喬治·華盛頓大橋，位于新澤西州利堡市和紐約州紐約市之間。

[2]喬治·華盛頓大橋分為兩層，上層位于橋的頂部，視野開闊，下層夾在上層和下方橋體的中間，視野相對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