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等人臨走前，給那些還在哀嚎的鬼子一人賞了一刀，現(xiàn)在已然硬了。

因此，當巡警抵達現(xiàn)場的時候，只瞧見一地尸體。

缺胳膊少腿的、沒了半邊身子的、腦子都被打出來的……

死狀非常慘烈，能止小兒夜啼。

帶隊的人，還是那個副署長。

他真不想來，可誰讓這是他的轄區(qū)呢？

“死了這么多日本人……”副署長愁容滿面，眉毛緊緊攢在一起，“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署長，”一個中年巡警湊了過來，“廢墟附近，發(fā)現(xiàn)三個麻袋，里面都裝著人。”

“尸體嗎？”副署長嘴角一哆嗦，“日本人？”

“是中國人，還活著。”

咦？

副署長一愣。

麻袋里裝活人，一般是綁匪才會做的事，可這與日本人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倘若有關(guān)系，那他們到底是綁票的，還是贖票的呢？

這些問題在腦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弄得他有點迷迷糊糊。

不過，等巡警將袋子里的人放出，推搡過來的時候，更加迷惑的事情來了。

“你說什么？”副署長瞪視著漢奸，“你們是過路的？”

“對。”漢奸有氣無力，只覺渾身無一處不痛，“小人好好走著路，冷不防被人裝進麻袋，打了一頓，丟在此處。”

國府自己不敢招惹日本人，但對漢奸卻有專門法令。

一經(jīng)查實，一概死刑。

故而，他信口謅了套說辭，希望能蒙混過去。

“丟哪里不好，丟在案發(fā)現(xiàn)場？我看你是皮癢！”副署長怒了，大手一揮，“來人，給這刁民松松骨。”

巡警一擁而上。

他們多是積年老手，各有看家本領(lǐng)。

此地雖不是刑房，但在這等高手眼中，一切東西，都可以拿來當刑具。

很快，等鋼釘敲入指甲后，有個漢奸招了。

“這么說，你給日本人干活？”副署長指著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尸體，“是這些人嗎？”

“是……”

“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副署長拈著須，一股優(yōu)越感油然而生。

老子雖然不敢得罪日本人，可老子至少沒當漢奸啊！

“日本人要殺一群大學(xué)生，就在這里埋了炸彈。”漢奸忍著痛，竹筒倒豆子一般，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后來大學(xué)生得了個寶貝，日本人進去搶，然后就被炸了……”

“慢著！”副署長糊涂了，他努力開動大腦，“日本人要殺大學(xué)生？為什么？”

“不知道。”漢奸搖搖頭。

“那，大學(xué)生得了個什么寶貝？”

“不知道，”漢奸舉著帶鋼釘?shù)氖郑澪∥〉刂噶酥傅顾膹S房，“只知道是個明黃色的包袱，但包袱已經(jīng)炸沒了。”

副署長一腳踢在鋼釘上，怒道：“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在消遣本官？”

漢奸頓時一聲哀嚎，眼淚奪眶而出。

“老爺，小的句句屬實，這些事，您就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副署長根本不信。

日本人吃飽了撐得，才想去殺一幫大學(xué)生，這里頭肯定有鬼。

他剛想繼續(xù)審問，卻被那個中年巡警拉住了。

“大人，屬下多嘴問一句，”那人低聲道，“您是打算查明真相，還是打算平息事態(tài)呢？”

“這不是一回事嗎？”副署長愣住，“不查明真相，給日本人一個交代，怎么平息事態(tài)？”

“屬下愚見，鬧出這么大動靜，死了這么多日本人，一旦上峰知道了，必會命您限期破案。”

“但此事疑點頗多，要認真追查起來，沒有個把月，恐怕難以查明，到時候上面怪罪下來……”

副署長雖不懂斷案，卻懂官場，一聽這話，立刻就明白了。

“有理，那依你看？”

“依屬下看……”中年巡警湊近他的耳朵。

“這些日本人自己埋下炸彈，又被這炸彈炸死了，純屬意外事故嘛，和旁人有什么關(guān)系呢？”

聽見這句話，副署長眨了眨眼睛。

對啊！這不就是真相么！

“哎呀，端甫兄，你真是吾之子房！”他親熱地拍了拍巡警的肩膀，“這事就交給你了，證據(jù)上頭，記得扎實一些，畢竟是大案嘛！”

“屬下遵命！”中年人立正道。

他已在警署干了十多年，對流程非常清楚。

當下便領(lǐng)著其余警員，將尸體、炸彈破片、起爆裝置等證物逐一拍照，然后歸檔保存。

至于那些漢奸，也沒有在此滅口，而是一并押解回去。

警署牢房風水不太好，偶爾死上個把人，實在太尋常了。

何必在這里動手，制造不必要的證據(jù)呢？

此時，日本大使館。

丹羽已經(jīng)失聯(lián)，公使面色鐵青。

“找不到人？”

秘書解釋道：“對，而且別動組各據(jù)點，都沒有人接聽電話，似乎有什么行動。”

砰！

公使將手中的文件，狠狠砸在桌面上。

“打電話給南鐵總部！問問他們到底有什么行動，能比追捕縱火犯還要重要！”

雖然大家都清楚，丹羽在使館的職銜，不過是個掩護身份。

但掩護身份，也是要做事的。

火災(zāi)過去半天了，縱火犯尚未抓獲，此人居然放下這攤事，消失得無影無蹤。

太過分了！這是瀆職！

但，沒過一會，公使的怒火就變成了驚訝。

“什么？南鐵總部也不知道？”

他緊緊握著扶手，敏銳地意識到，丹羽估計出事了。

此人雖然職位不高，卻掌握著諸多機密，尤其是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馬上去找！快！”大使急促道，“與他相關(guān)的一切資料，立刻隔離，等待清潔！”

這道命令，瞬間就讓大使館沸騰起來了。

文職人員搬著一摞摞文件，在走廊里快步穿行，二十幾個鬼子匆匆化妝，推開焦黑的大門跑了出去。

不過，七八分鐘之后，行動戛然而止。

調(diào)查部七組組長，佐藤彥一在公使面前立正：“報告，丹羽已死，別動組全滅，尸體被巡警帶走。”

“怎么回事？”公使面色陰沉。

“現(xiàn)場已被破壞，不清楚具體經(jīng)過，但從僅有的痕跡判斷，是一個支那民間反抗團體所為，名稱是北平聯(lián)合劇團。”

這個事實，讓公使沉默了一會。

劇團？一個民間劇團？全滅了南鐵別動組？包括丹羽？

開什么玩笑！

但公使并未多說，而是抓住了核心問題：“消息準確嗎？真是支那人所為？”

“準確，丹羽就死在那個劇團的駐地。”

“很好！”公使立刻站起。

“佐藤！你繼續(xù)調(diào)查縱火事件，我懷疑也是這個劇團所為！”

“秘書！打電話給南京！就說二十多個日本僑民無辜被殺，我要求緊急會見！”

“另外，命令我們控制的報紙，將此事宣傳出去，聲勢越大越好！”

“嗨伊！”鬼子們齊齊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