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倨恭
- 死在1931的一萬種方法
- 我家美短會空翻
- 2198字
- 2023-08-12 10:04:02
此刻,北平中央,故宮博物院。
孟延煒教授,披著件帶補丁的灰大衣,正用一蓬潔白的棉絮,仔細地包裹著一尊銅鼎。
他是古物館長,月薪足有三百八十塊大洋。
按理說,絕不該穿帶補丁的衣裳。
但這人向來過得拮據,每到月底,還常向親朋好友借錢,不然連飯都吃不上。
沒別的原因,就因為孟館長愛文物。
古玩字畫、金石玉器、鐘鼎彝尊……只要是文物,他沒有不喜歡的,倘若瞧上哪一件,就算去借印子錢,也一定要買到手。
日子久了,見過的、經手的文物越來越多。
若論見識廣博、鑒定權威,在整個博物院,算是首屈一指。
所以,當孟館長聽門房說,有兩個女學生來訪,聲稱找到了遺失的國璽。
第一反應,是遇上騙子了。
自從清末遺失算起,到現在將近二十年。
尋找國璽的人不計其數,不乏學問精深的專家,和豪富一方的商人。
這么多人,找了這么多年。
別說找到這二十五方國璽了,就連點線索都沒發現。
這倆女學生,何德何能啊?
孟館長搖了搖頭。
他將手中的銅鼎,小心翼翼地放進專門訂做的紙箱內,又仔仔細細地填滿了棉花。
直到箱子略微凸起,搖了搖,銅鼎紋絲不動。
這才直起身來,擦了把汗,悠悠道:“宋師傅,勞您駕先去問一聲。”
“這國璽啊,是一方還是兩方?是祖上傳下來的,還是地里挖出來的?”
門房老宋應了一聲,剛要離開,卻又被孟館長給叫住了。
“別急啊,先晾晾她們,過來搭把手。”
于是兩人合力,將這裝著銅鼎的紙箱,放在了一摞紙箱的最上面,又在外箱標好編碼。
這一折騰,就是快二十分鐘。
顧云和蘇夢卿坐在門外枯等,差點把頭頂的椽子有幾根,都給數清楚了。
“怎么回事啊?”蘇夢卿牢牢抱著包袱,“門房不是說館長在辦公室,稍等就有信嗎?”
“興許忙著呢,再等會吧。”
顧云倒覺得挺正常,人家好歹是一館之長,哪那么容易見。
雖然吳銘認定國璽是真,可畢竟事關重大,她還是想讓專家看看。
眼下該死的都已死盡,受傷的也自去療傷。
倒是難得閑暇,等就等唄。
但兩人卻沒想到,那門房推門而出,卻并沒有請她們進去,只是傳了句話。
顧云一聽,樂了。
“師傅,您去和館長說,國璽一共二十五方,既不是祖上傳下來的,也不是地里挖出來的。”
國寶無論真假,都來得不易,這人如此怠慢,想必不會上心,還不如再想辦法。
說完,她兩手一拍,拉著蘇夢卿,轉身就走。
“哎!您留步!留步!”
老宋雖是門房,那也是博物院的門房,知道這國璽確有二十五方,哪敢真讓人走。
他撓了撓斑白的頭發,解釋道:“兩位,孟館長在這七八年,見了無數帶國璽上門的人,卻沒有一件是真,心已灰了,所以才有這么一句,絕非有意怠慢。”
“若是信得過老頭子,能否先拿一方出來,讓孟館長看上一眼?”
這人說得懇切,表情瞧著也不似作偽。
顧云想了想,便解開那包袱,從里頭摸出個明黃色的綢緞印囊,放在門房手中。
“也行,但若是館長不想看,您可得再給我拿出來。”
“好嘞!”老宋一咧嘴,皺紋里都透著笑意,“您二位寬坐,稍等片刻。”
說完,就抱著那印囊,轉身一推門,又進了館長辦公室。
“什么?”孟延煒直接一口茶噴出來,“二十五方都在?這是其中之一?”
“對啊,那兩女先生是這么說的,”老宋小心翼翼地,把印囊遞了過來,“要么,您先掌一眼?”
“有什么可看的,”孟延煒搖搖頭,“要真是國璽,老夫直接把茶壺給吃嘍!”
雖然嘴上這么說,可孟館長的指頭還是很誠實。
說話的功夫,便已將印囊握在手中。
“呦!金緞滿龍紋?”
他摸了摸,感覺像是真的,不禁詫異。
這可是貢緞!
光這布料,放在琉璃廠里,一丈就得八十塊現大洋,還得是友情價。
于是,孟延煒愈發對里頭的東西好奇起來。
他先用水凈了凈手,又戴上一雙白手套,這才慢慢打開印囊。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方“大清受命之寶”。
“假的,這必然是假的!”孟延煒摸出把放大鏡,喃喃自語,“手感這么潤,石粉燒的吧……”
但,他的嘴巴很快就合不上了。
無論是白玉的質地、光澤、還是盤龍紐的細節、雕工。
甚至于漢篆滿文上略微磨損的細節,都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不可能……這不可能……”
孟延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慌忙站起身來,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圖鑒,又拿出把尺子。
量來量去,只有一個結果:
這寶璽方四寸四分,厚一寸,高二寸,所有細節,都同圖鑒分毫不差。
孟延煒握著尺子,人已是呆了。
天下竟有這等奇事!
無數人窮盡心力,耗費無數財富,求之而不得的國璽。
就這樣輕輕易易地,借兩個女學生的手,又回到了故宮!
他猛地站起:“宋師傅!那兩位女先生何在?”
“啊?”老宋被他給嚇了一跳,“還在……還在門外等著呢!”
“快快去請!快快去請!”孟延煒疊聲催促。
剛剛說完,卻又改了主意。
“罷了!方才太過失禮!我親自去請!”
話音未落,孟延煒就不要命地朝門外跑去,險些被椅子絆個臉著地。
門外,顧云和蘇夢卿這一等,又是二十多分鐘。
“不會出什么岔子吧,”蘇夢卿坐立不安。
“再等等。”顧云輕聲道。
橫豎就隔著一道門,要真有什么岔子,殺進去就是了。
她正這么想著,卻聽門扉晃動。
一個兩鬢微霜,披著件舊大衣的中年人,從里面大步沖了出來,直沖到她們面前。
這是……怎么了?
顧云一愣。
“您二位,”孟延煒喘著粗氣,滿臉鄭重,“可是送還國寶的女先生?”
“對。”顧云點頭,心里卻咯噔一下。
這人為何這般嚴肅?莫非印璽是假的?
可就算是假的,也沒什么辦法。
經手的小鬼子全死透了,一個活口都沒留。
“好!好!好!”
孟館長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說完,兩手一攏,朝蘇顧兩人深深鞠了一躬。
“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了,流出去的國寶不計其數,回來的卻是寥寥!”
他嗓音哽咽,忍不住抹了把眼淚。
“走,咱們入內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