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

麥酒香甜醇美，但只有生者的舌頭可以品嘗。

在我父親暢飲一夜，淹死在一個水洼里的時候，我明白了這個道理；

愛情爽得一批，但只有活人的器官可以感受。

在我母親下身潰爛，痛苦自殺的時候，我明白了這個道理；

權柄令人沉醉，但只有活人的手能將之握住。

在我兄長被人砍掉雙手，失血而死的時候，我明白了這個道理——

我們都只是小人物，活著只是為了那一些小肉欲，

只要活著，自有美酒，自有愛情，自有地位，

若會死，那便不該飲，不該上，不該貪，不該知，不該說，

因為只要活著……自有……

一張圖紙出現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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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去抓，摔了下來。

“你還好嗎？”科林將他攙起。

他搖搖頭。傷口差不多已經愈合，但身體還是虛弱得很。似乎是失血、疼痛，加上長期的疲憊導致了這次的昏迷。

其他幾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尤其是缺耳朵和招風耳，嘴角忍不住上揚笑意。

“……我說了些什么嗎？”他確認。

“……這不算什……”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好伙計，你安全著呢。”缺耳朵攬過他的肩，“我們會一直陪著你。”

“……抱歉。”

他呼出一口氣。

“我們該走了。”艾里沙爵士鎖著眉頭說，“明明不剩多少步——”

“夠了。”科林制止對方，轉過頭對他說，“接下來要看你的了。”

“可不是嘛。”缺耳朵在他身旁吹了聲口哨，斷掌科林挑起眉。

他視而不見，站穩，抬腳，打開地道門。

十來天前，佇立在這里的，是砂土和輕木搭起的一座空殼子，直徑十六米，高四十米，厚二十厘米……是一個上不封頂的錐筒，

不過十來天，封閉之后，已不便再看全貌，但他知道，塔的整體外形近似席瓦斯棋中的“王”，底座寬厚，中部開始向上縮小，近頂端時又擴展為王冠形，王冠頂臺的正中是仿制的鐵王座——維斯特洛權柄的至高象征。

從內部結構看，底座滿是復雜緊密的機械結構，中部主要是復雜錯亂的雕文，頂部王冠中滿藏珠寶。

他要去的地方是中部，不用與木匠和鐵匠配合，最方便篡改的地方——

“這是哪位貴族老爺？”有人朝他吹口哨，而后是一片起哄。

我不是貴族。他自己心里清楚。

那些飯飽酒足的各地囚徒多坐在底部這一層，喧嘩著，等待下一道指令。

但大概沒有下一道指令了。

囚徒們出牢至今聽過許多不合理的指令，是為了讓最不合理的指令聽起來合理一些……

他收住思考，這不是他必須知道的事。

他走出地道，跟在他身后的是斷掌科林，再之后是兩位守夜人，最后才是缺耳朵和招風耳。

斷掌科林才剛出地道，就有囚徒湊上來問：“烏鴉老爺，咱到底要在這待多久？”

“不會太久。”科林答完，對方的小刀忽然刺向科林的脖子，而后被斬下雙手。

“啊——！”囚徒慘叫著退后，被一腳踢倒，削瘦的那位守夜人舉起淌著鮮血的劍，直視其眼：“襲擊指揮，當死。”

他扭開頭，沒看到具體發生了什么，但聽得到撕裂的聲音，感覺得到空氣中溫熱的氣息，嗅得到腥臭的味道，看得見圍觀囚犯們的歡呼。

他捂住嘴。

通向中部的臺階——他向那走，但十數囚犯相繼暴起，向他們沖來——黑烏鴉們在人群中展開雙翼，將進犯者斬殺。

他終于是忍不住，吐了出來。

缺耳朵皺了皺眉，科林向招風耳兩人看去，他們聳了聳肩。

“再有犯者，亦當死。”艾里沙爵士用黑衣擦去血跡。

囚犯們不再起哄，掃興地噓成一片。

“我們要去哪？”科林問他。

“中部。”他說。

“我們該去哪？”缺耳朵顯然是問他。

“頂部，樓梯旁，有個側門，將火炬轉半周……”

他如實作答。科林只是看著他，不作言語。

但那兩人沒有離去，只是隨他們上臺階。

他默然許可。

“這兩個肯定有問題。”登上中層，艾里沙爵士再次皺起眉，“就和下面那些東西一樣，指不定在謀我們的命，我們要想回去，留不得他們倆。”

“我們最大的敵人是尸鬼。”科林不認可，“……在最大的敵人面前，一些問題可以妥協。”

“哦？烏鴉老爺的意思是，最大的敵人打敗后，就容不得我們了？”缺耳朵笑起來。

斷掌科林也微笑以對——艾里沙爵士和削瘦烏鴉一齊出手，分別對上招風耳和缺耳朵，對方猝不及防，缺耳朵被一拳揍飛，招風耳挨了一記柄錘，但沒有片刻遲疑，左手拉住對方的劍柄，一記重踢將艾里沙踢向瘦烏鴉，瘦烏鴉側身躲過，劍刃砍向招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