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不說謊!
- 從蘭若寺開始登頂萬界
- 溫湛
- 4192字
- 2023-08-08 20:51:15
水師都尉陸芳草今年三十二歲,正是當打之年,身材魁梧壯碩,尤其是穿上那一身大唐玄鐵重甲后,更顯威風凜凜。
而當他彎下腰的時候,便有些滑稽了。
“船上飲食簡單,還請涂公子多多擔待。”
陸芳草恭恭敬敬地端上一盤子酒菜。
涂公子掩嘴笑道:“陸都尉客氣了,我家小廝不懂事,深夜還叫什么酒食,多麻煩你們了。”
“來者是客,又是陸某力所能及的,怎說是麻煩呢?涂公子有事盡管吩咐就是了。”
陸芳草雖然不知道涂公子的具體來歷,卻也不敢怠慢,送個酒菜這種事情也要自己親自來,生怕手下兄弟們唐突了貴客。
“涂公子若無他事,陸某就先行告退了。”
“陸都尉請自便,想來今夜應是齊備無事。”
陸芳草唱了個喏,緩緩退出船艙。
這艘水師寶船,正航行在婺州北面的婺江之上,江上的徐徐清風吹得李唐軍旗呼呼作響。
陸芳草退出船艙之后,便準備往船頭甲板上去,不料原本平靜的水面驟然起了波瀾。
狂風大作,水浪沖天,船身劇烈搖晃,好似馬上就要翻覆。
“降下船帆,拋下船錨,穩住船身!”
他迅速叫喊起來,水師將士們立馬開始動作,呼喝之聲連綿不絕。
在眾人疾步穿梭往來之中,陸芳草繼續往船頭的方向走,那里原本是他往常應該在的位置,如今卻被人霸占了去。
“上官,這風中有一絲腥味,怕是有妖孽作祟,還請上官進艙門一避。”
這位上官叫做李憲,乃是從京城來的,原是內侍寵臣,他這個李姓,就是圣上賜的,同時還是當今太子的陪讀。
只是這人作風放肆,得罪了不少人,圣上迫不住壓力,派了個巡查御史的職責,打發到婺州來。
雖說是被貶出京,但對于陸芳草來說,仍是個不能得罪的大人物,何況人家又是圣上寵臣,太子陪讀,說不定哪天就又被叫回京里去了。
“不必,我正想見見這些風浪,也看看你們本事如何。”
李憲轉過身來,露出一張俊俏玉面,任誰見了都要夸上一句貌比潘安,只是在左眼下方有一道豎下來的疤痕,延伸貫穿下頜,破壞了整體美感,雖然被脂粉所掩蓋,卻是不可忽略的瑕疵。
“這……戰陣搏殺,非比尋常,萬一有個閃失……”
“不用擔憂我,我還有些自保功夫,倒是船艙里面的那位比我重要,若是驚擾了那位,才是大事。”
“下官明白了,下官親自去艙門守著。”
李憲點點頭,又朝他伸出手來,“給我拿一桿槍來。”
陸芳草望了望李憲腰間系著的短劍,遲疑了一瞬。
李憲笑道:“這劍是禮器,中看不中用,而且,我不會劍法。”
“下官孟浪了,這就叫人到武備庫去拿槍來。”
陸芳草快步離去。
風中的腥味越來越濃,似乎是到達了某種臨界點,一連串有著怪異韻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道劇烈撞擊從船底襲來,撞得幾乎所有人都摔倒在地。
水師寶船有陣法護持,都能這般不穩,換成普通船只恐怕早就被撞成兩半了。
“桀桀桀!好久沒有吃新鮮的人肉了!”
“這次終于輪到我們吃上一回了!”
“兄弟們上啊!”
幾十個水鬼舉著一塊石板,猛地從水中跳上船來,官話說的惟妙惟肖,還操著一點婺州當地的口音。
李憲道:“去!告訴你們主子!就說大唐御史李憲有話和它談。”
“主子說了,今日沒有按時舉行祭禮,誰來了都沒用!”
水鬼將手上舉著的大青石板,猛地扔出砸向他。
“上官快躲開!”
陸芳草急忙叫道。
作為婺州水師都尉,他對這些水上妖魔的手段可謂是門清。
那大青石板看著平平無奇,卻是婺江江底被強大水流沖刷而出的重石,材質緊密,一塊小小的一尺見方的石板就有千斤重,砸下去能活生生把人砸成肉餅。
李憲明明能閃得過去,卻愣在原地不動,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犯了倔非要試試這青石板的威力,等到實在沒有閃避空間了才持搶劈下。
百煉精鋼的槍頭撞上青石板,擦出一閃即逝的火花,隨后鏗然折斷,槍頭翻飛回來,劃過李憲的左臉,和原先那道傷疤交錯而過,好似在他臉上打了個大大的紅叉,而后撲通沒入水中。
青石板繼續砸落,李憲只得棄了槍桿,雙手成掌,閉氣一喝,全身的勁力都集中在手中,毅然用肉身硬抗下了這塊青石板。
明明只不過是兩尺見方的大小,卻有泰山壓頂之感,李憲腳邊的甲板頓時出現如同蛛網一般的裂痕。
眾人也都閉緊了呼吸,好像稍一吹氣,就會把甲板吹塌下去似得。
但甲板最終還是穩住了,李憲慢慢地站起身來,一點點挪到船舷邊上,將這重如泰山的青石板扔回了水里。
青石板落水之際,好像還砸到了什么東西的背部,痛得那東西發出刺耳的哀嚎。
“嘿嘿!好厲害!我喜歡!這樣人的肉吃起來過癮!”
水鬼不懼反笑,一塊青石板就已經險些承受不住,兩塊,三塊呢?這里的水鬼有三十幾個,足足有三十幾塊那樣的青石板。
隨便砸!
砸死人不償命!
水鬼們很是興奮,卻忘記了李憲會如此窘迫是因為他沒有選擇閃避,但水師的其他將士們就不會這樣硬拼了。
嗖嗖幾聲,弩箭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射中了水鬼本體,那箭桿上刻著神秘的道符字體,在箭頭刺入妖魔體內的一霎那,便爆發出驚人的威力,將水鬼都震成了一灘水漬。
青石板砸落在甲板上,砸出一個大坑,也把下面的水鬼壓得死死的。
“留一個活口傳信!”
李憲急忙叫道。
幸好他叫的及時,三十幾個水鬼在眨眼之間竟然只剩下了兩個。
李憲走到其中一個水鬼面前說道:“聽著,乖乖地回去找你主人,就說大唐御史找他,你就能活,不然就死!”
“上官,他們聽不懂什么叫死,”陸芳草提醒了他一句。
李憲聽聞,指了指那被自己的青石板壓死的水鬼水漬,“不然就和那個水鬼一樣,被石板壓著永遠出不來。聽明白了嗎?聽明白了就點點頭。”
水鬼的靈智不算高,但也不算低,起碼知道什么是恐懼,瞧了瞧自己的朋友們,然后點點頭。
“很好,那就去吧!”
水鬼撲通一聲跳回水中。
這一批水鬼去了,又有另一批水鬼跳上來,這次李憲沒有出聲了,徑直讓水師發揮全力,只是吩咐陸春芳像之前那樣,留下一兩個活口,好去傳信。
大約殺退了十幾批水鬼之后,李憲才看到一個水團從江心升起,落到船上,化為一個拄著拐杖的老者形象。
“你就是新來的大唐御史?”
“正是在下,正要趁著祭禮拜見河神,不想叫人傳個話竟是如此艱難。”
河神呵呵一笑,卻是倒打一耙。
“按照先前我與萬佛寺以及和你們先輩的約定,祭禮未能按時舉辦,我可以派遣我的孩兒們上岸覓食,卻在岸邊被你們水師所阻擋,你是該給我個說法,不然老朽連你一起吃了!”
河神即便是說到吃這個字,也是笑瞇瞇的,慈眉善目,若不是李憲和水師眾將士都聽得清清楚楚,萬不會想到一個如此面目慈悲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李憲心中早有準備,解釋道:“武周的法明和尚自恃修成金身,來這里大鬧一通,整個婺州城都淪為廢墟,自然不能按時準備祭禮。還請河神諒解,明日,祭禮照常,祭品加倍!”
河神眼珠子轉了轉,笑得更加慈祥了,關心道:“原來如此,那方丈可還好?佛寶可還好?折沖府損失可大?”
“方丈很好,佛寶也很好,折沖府只傷了一個下等營,并無大礙,多謝河神關心了。”
李憲撒起謊來連口氣都不帶換的,說的極其自然流暢且自信。
河神拱手道:“既如此,倒是老朽的不是了,老朽這便叫孩兒們都回來歇著。”
“河神如此通情達理,那便再好不過了。”
“這是自然,不看僧面看佛面嘛!老朽向來誠心修佛的,御史可替我向方丈問好。”
……
黑暗中,蘇摘星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出來,時而細若游絲,時而憤怒大吼。
“看門的,現在是什么時辰了?”
“好渴呀,能不能遞杯水進來啊?”
“本姑娘蹲點蹲了一天,都沒吃東西,快餓死了,你們總要給我一點東西吃吧?餓死了本姑娘,你們都要賠命的。”
“哎呀!這牢房里怎么有蛇呀?好痛啊!我要死了!”
“你們這樣虐待本姑娘,本姑娘要咬舌自盡!”
無論蘇摘星怎么叫喊,外面就是什么回應都沒有,安靜地好像這個世界只有她一個人。
“小二哥,你在不在?里面好冷呀,你進來幫我暖和暖和好不好?”
“外面的聽著!再不開門放我出去,我就告訴我義父去,說你們凌辱我!”
“小二哥,求求你了,快開門放我出去!跟我說句話也行!”
“義父!你快來救星星吧!”
“混蛋!看我出去把你們都宰了!別以為姑奶奶不會殺人!”
周邦昌跟著老掌柜幾人到監獄門口的時候,正好聽見這話,幾人互相看了幾眼。
老掌柜輕聲說道:“看樣子是晾的差不多了,不如我們打開牢門問一問,說不定這會兒蘇姑娘便肯開口了。”
“老掌柜且慢,”周邦昌伸手示意阮小二過來,問道:“她可有主動說出藏佛寶的地方?”
阮小二搖了搖頭,順便把手里的簿子遞過來,都是昨夜一夜記錄的蘇摘星在牢里面喊的話,和上面差不多,裝可憐賣慘色誘威脅,一句話都沒落下。
“我看晾得還不夠,她沒有主動招認,還是有一定可能在演戲,反正已經晾了一夜,不如再晾她個半日,免得功虧一簣。”
老掌柜摸了摸胡子,“有理,老朽想著早日尋回舍利,倒顯得急躁了。”
昭玄長老講道:“既然要再晾她半日,不妨去河岸邊協助祭禮布置,正好我們人手不夠。”
幾人連連點頭,就欲離開。
又聽見蘇摘星在牢里拍著門大喊:“姑奶奶認輸了!不跟你們玩了!佛寶就在婺州城西十里外的桃花澗!快開門放姑奶奶出去!”
幾人瞬間停下腳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是真話?”
老掌柜就要去開門確認,又被周邦昌給拉住,“說不定還是演的,現在去搭理她,就又上了她的當了,再聽聽不遲。”
老掌柜心里急啊,楚留香提出他和昭玄長老去桃花澗看一看,老掌柜和周邦昌留在這里繼續盯著。
雙管齊下。
幾人都同意了。
那頭沉默了差不多半炷香,復叫道:“快開門!你們聽見沒有?”
沒有人搭理她。
沒多久,楚留香和昭玄長老回來了,俱是搖搖頭。
老掌柜恨聲道:“這女娃子也太會騙人了!老朽再不信她的話了!”
又約莫過了半炷香,蘇摘星帶著哭腔喊道:“我認輸了,我再也不說謊話了!你們的東西在青龍會手上,他們的人在城南豹泉洞!”
“青龍會,城南豹泉洞!”
“青龍會,豹泉洞!”
“豹泉洞!豹泉洞!”
蘇摘星到最后就只重復著豹泉洞三個字。
昭玄長老點頭道:“我看這回應該是真的了。”
老掌柜也學精了,對阮小二吩咐道:“先不放她出來,再晾她半日,若是她有改口,速來報告我們。”
阮小二點頭答應,隨后眾人便前往城南豹泉洞而去。
這里面不包括周邦昌。
按昭玄長老的說法,總得有一個留下來看家的,不能高手盡出,何況蘇摘星這次說的也不一定是百分百的真話。
有白虹劍在婺州城坐鎮,總是有底氣一些。
而且從綜合實力來看,周邦昌也是最弱的一個,修煉時間太短,單打獨斗可能還沒聶小倩厲害。
周邦昌也應下了,不用打架,樂得清閑。
倒是楚留香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拒絕了一同前往的要求,說是事情已經了結,不關他事了。
老掌柜和昭玄長老也不好強求,只得讓他離開。
兩道流光往城南而去,那是老掌柜和昭玄長老。
一道流光往西南而去,那是楚留香。
阮小二在邊上嘀咕了一句,“奇怪,我記得楚公子之前說過,他的金香舫是停在東北方向,怎么會往西南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