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生病了……你下周再來吧…不要遭我傳染了……”

聽到荊薊沙啞的說話聲真是令他大吃一驚，嚇得手機都差點撒了手。上一次聽到這樣沙啞的聲音還是在小學一年級那個春浮氣燥將要放學的時刻，從那位剛當上班主任的新手老師口里，然而荊薊氣若游絲的話音里飽受折磨的痛苦更加強烈，他聽了不禁為之一顫。

“好了，你勒個嗓子逗少說點話嘛，好好休息，祝你早日戰勝病魔。”

“謝謝……”接著是劇烈的咳嗽聲，他連忙掛掉了通話，這樣她就不用再說話了，而平常他往往是會等對方先結束通話的。

周一，荊薊一如往常地坐在了早自習的課桌前，誰也不知道這里有一個直到上周六晚上還淌著虛汗的前病人，只有早讀時忍不住的咳嗽聲還在提醒自己是剛從一場重病中康復過來。而教室里坐她側旁近前的一位女同學卻面紅耳赤地趴在了課桌上，到下午她的座位就空出來了。在為才學校和許多其它中學，有些不得不請病假的學生心情是不好的，不是因為得病本身，而是覺得病假會讓自己落下不知多少節課和積壓多少作業債啊！還沒生病的同學則一時頓悟到健康是最大的財富，畢竟時間就是金錢。可是又有一位男同學暫時失去了他的健康跟時間這兩大財富，接著又是一位女同學，直到十幾個空著的座位如同耄耋老人牙床上空缺的一顆顆牙齒般讓人想不在意都不行的時候，這一班同學跟老師才慌張地發覺自己正身處在一場聚集性流行病疫情中。荊薊的班主任總是把“你一個人浪費1分鐘，就相當于浪費大家1小時”這之類的話掛在嘴邊，然而面對動輒迫使十幾個同學浪費好幾天時間，并可能迫使更多同學浪費更多時間的流行病時，卻又無話可說無計可施了。

池魚不安，城門也不太平。突然底樓一個班的學生都被關在教室里，不得邁出教室門一步，飯菜則由食堂派人端到了他們教室門口，直到晚自習前才有傳言稱樓下那個班是有人得了肺結核。還在學的眾人乃大驚，不少人隱約覺得自己與其說是依然堅挺著的牙齒，倒不如說是保齡球道盡頭暫時還立著的球瓶，隨時可能滾來的下一顆球就能將自己擊倒。

在人心惶惶中，作為一個整體的為才學校終于不再無動于衷。每個班都發放了口罩，不佩戴口罩者按未穿校服論處；疏散完底樓那間教室的人后，旁邊的走廊上也拉起警戒線劃為禁入區；又因為現在教室里普遍空出了七八個座位，便安排剩下的同學盡量拆散同桌拉開桌椅保持距離。不得人心的走班大課教學也暫時取消了。現在除了在教室里，各老師還在走廊上行使起維持秩序的職責來，老師們如臺球桌上的白球般打散了屋頂下任何聚集著的學生。于是在不做早操的時候操場上也是人頭攢動，大家不是在操場上消磨因走讀生教室午休由強制改為自愿后空出來的中午自由活動時間，就是在先高三、再高二最后高一的錯峰用餐制下還沒輪到自己去食堂，而不得不在操場上餓著肚子等。（憑校卡的顏色進食堂，你個高一拿綠卡的是混不進去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