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經盡量避開路上如雨后春筍般冒出的小水洼，但雨天常在為才走，哪有不濕鞋？還沒走到校園另一端的宣講廳，荊薊就感覺到不僅是鞋子，連襪子也濕透了，再走幾步腳下傳來的還是擰濕毛巾一般的聲音，聽著自己唧呱唧呱的腳步聲，她既心煩又惱火，恨不得立馬能脫了鞋襪打赤腳。

“曲率推進教學”，這是為才中學最近施行的教學方案，它號稱不僅要在高一就開始為高考備戰，還要在兩年內上完高中三年的課，好把整個高三都騰出來作為高考沖刺期。為此不僅體育課被砍得一周只剩一節，本來一周就分別只有一節的音樂和美術課也被融合為一周一節的音美課，音樂和美術隔周交替著上。書法課也拋掉了字帖和毛筆，改為在試卷上練習硬筆字，以期提高答題書寫的工整美觀度。同時出于統一教學進度和質量，不讓“曲率推進教學”被拖后腿的考慮，被認定為要專靠“背誦記憶”和“統一理解”來學習備考的思政、歷史和地理科目開始走每三個班一起教的大班教學路線。于是高一二的同學們幾乎每天都要跑出教室去“開大會”，但是教學地點的安排又是如此地隨意甚至混亂，往往到了多功能廳卻說要到宣講廳上課，跑到宣講廳門口又被拉去了小劇場，學生們便要日復一日地在嚴寒冰雨和渾濁的空氣中疲于奔命。不幸，這出在為才中學粉墨登場的迷你學生劇版《好兵帥克》，其出演者大多沒有帥克那般皮實的身體，等到老師終于在什么地方開課時，臺下的學生還冷得嘶嘶叫，要先從“四支僵勁”和涕泗橫流中暖和過來，而荊薊濕透的鞋襪卻怎么也干不了了。

這天剛上完白天的課，荊薊就覺得頭有些重，盡管作為補救，晚自習后和卜異一起在校外的小吃店飲用熱奶茶，但當晚她還是發起了高燒，頭疼欲裂。看著躺在床上輕輕呻吟著的女兒，媽媽雖然很心痛，但也覺得是女兒自己大冬天的穿著濕鞋濕襪子回家，得感冒發燒是再自然不過了，這還能怪誰？

好在明天是周六，可以好好在家養病，不然要么得拖著病軀到學校，以讓老師和校醫知道自己真是病得上不了課，要么就得只為張病假證明就要看醫生，而為這種程度的頭痛腦熱就上趟醫院本是很不值當的。一覺醒來她感覺也沒那么糟了，就是額頭底下還有些隱隱作痛，頭腦也跟灌了鉛似的沉。“再在床上躺一天我就好了”正這樣想著，那標志性的三下敲門聲又響了，“哎呀，我是喊了荊鯉今天來給我輔導英語的嘛！”

荊鯉敲了三下門，開始門后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又敲了三下，還是沒有聽到荊薊輕快清脆的腳步聲。他頓時疑竇叢生，心說荊薊的聽力不錯，沒來應門的話她是不是不在家呀？這就是她言而無信了，那自己也沒必要再做尾生，正要扭頭便走，忽然想起在新聞上看過的那些被自家房門隔絕于世而不為外界所知的慘劇。“應該不是這樣，但保險起見，還是給她打個電話吧。”手還沒在褲兜里摸到手機，它就先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