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李操跑進諸人下榻的烏江縣會同館，對林火根、路振飛和杜光紹三人道。

路振飛對林火根道，“殿下，吾等出迎一下吧?！?

林火根點頭，此時的他跟真正的朱由菘在外貌上極其相似，但氣質(zhì)方面有明顯的差異，且周圍人已經(jīng)認同并接受了這一點。

二人出去迎接，杜光紹跟著出去，但是到另一邊廊下回避。

七天前，崇王做媒，福王與杜光紹的千金杜虹影定親，鑒于崇禎剛剛崩逝，沒有舉行定親儀式，林火根把崇禎御賜給朱由菘的玉帶作為定親禮物送給杜家千金。

在會同館院中，史可法與馬士英在烏江縣令嚴蘊陪同下，遇到了來迎接的福王和漕運總督淮揚巡撫。

彼此拱手為禮后，路振飛對林火根介紹道，“殿下，這位是南京兵部尚書史道鄰，這位是鳳陽總督馬瑤草。”

然后他看著二人，對林火根做了一下手勢，道，“道鄰兄、瑤草兄，這位便是福王殿下！”

烏江縣令嚴蘊跟在大佬們后邊，之前已經(jīng)見過，不然他這種小芝麻在這種場合也不用特意介紹的。

路振飛介紹時候，三人都在彼此打量，在林火根眼中，史可法短小精悍、面黑，眼睛爍爍有光，面容沉穩(wěn)。

相比之下馬士英的賣相好很多，高大，一縷長髯飄灑胸前，但馬士英有意落后史可法半步，以示尊敬。

在史馬二人眼中，福王胖而不肥，立在那如淵渟岳峙，眼神銳利表情儼然，僅僅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根本不是那種庸懦之人。

路振飛介紹后，史可法與馬士英口稱參見殿下，欲行跪拜禮，被林火根攙住，他嚴肅道，“兩位大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鬧虛禮的時間了。”

說完右手一擺，請諸人入內(nèi)，然后自己率先走進廳堂。

史可法與馬士英也沒有堅持，跟著福王進去，路振飛也進去，烏江縣令嚴蘊看了看，自覺地留在了院中。

“史大人，北方局勢如何了？”四人坐下后，林火根率先問道。

史可法聽了福王問話，表情一滯，今天雖然是自己來拜見福王，但明明自己是主人才對。

這就是一場面試，南京兵部尚書在抉擇繼統(tǒng)人選時候，給福王安排的一場面試，坦白說，輪不到福王發(fā)話。

不過，以福王的身份，問這話一點毛病也沒有，我朱家江山怎么樣了？我還不能問問？

對林火根來說，他必須反客為主，不管他對史可法怎樣不滿，現(xiàn)在決定他能不能順利登基的，就是眼前這位黑矮個兒，在這場面試中，他必須表現(xiàn)出拯救危局的一位帝王的質(zhì)素來。

說白了，他必須面試成功，所以要掌握主動權(quán)，不然，如果到了必須依靠武將登基的程度，那局面將大壞。

“尚不清楚?！笔房煞ù鸬馈?

“史大人，大行皇帝在世時，東虜幾次三番入境劫掠，現(xiàn)在陛下駕崩，京師為闖賊所占據(jù)，東虜焉能沒有動作？

倘若東虜與闖賊在山海關(guān)一線發(fā)生激戰(zhàn)，未始不是我朝收復(fù)疆土之良機，難道以本兵今時今日之地位，連這樣重大事情都不考慮嗎？”

福王的話說著說著，語氣已經(jīng)帶上了責(zé)難。

史可法慚愧地紅了臉，實事求是地說，他還真沒考慮東虜，僅僅一個大順就夠留都喝一壺的了。

以此時江淮一帶的兵力，不管是東虜還是李闖，史可法都自認不是對手，他雖然沒有對任何人明言，但已經(jīng)認定依據(jù)天險、只保留江南半壁，已經(jīng)是眼下最好的局面了，所以對北方的局勢不甚關(guān)心。

加之最近一段時間滿心都是繼統(tǒng)人選問題，況且江淮人馬都畏懼李闖，不敢派哨探北上，自然史可法不掌握北方動向。

但是這些話他說不出口，只好對福王拱拱手，赧顏道，“臣慚愧?！?

馬士英聽了福王的話，眼睛一亮，隨即瞇了瞇，這福王果然并非草包！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在與史道鄰的對話中占據(jù)了上風(fēng)。

其實以他鳳陽總督的身份，對北京的事留心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福王的責(zé)難應(yīng)該也包括他。不過天塌了有大個子頂著，有史可法在此，輪不上他說什么。

林火根看了看史可法、馬士英，又道，“在陛下駕崩、大明半壁江山已經(jīng)傾覆的情況下，南京就應(yīng)該立即選出繼統(tǒng)人選，以挽回傾頹局面和人心士氣！”

然后林火根又看著史可法，凜然責(zé)備道，“不管是孤還是桂王惠王，大人應(yīng)該立即做出決斷！值此國家艱危時刻，難道還要考慮黨爭嗎？大明就是亡與黨爭！”

史可法今天見見福王，除了路振飛的極力推薦，其實是想知道他對東林黨的看法，如果繼位會不會重翻舊案、打擊東林？

在史可法料想，福王在自己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才對，沒想到福王主動說起了國家局勢，他雖然胖了點，但沒有一點酒色過度的樣子，也毫無昏庸跡象，而且見識過人。

南京必須立即選擇繼統(tǒng)人選，以挽回傾頹局面和人心士氣！不管是孤還是桂王惠王，大人應(yīng)該立即做出決斷！

福王的話像一盆涼水潑到了史可法頭上，東林黨說服他的時候，顧慮的是東林黨的利益，那些人可沒有考慮眼下國家危急的局面。

連日來，史可法想的最多的是怎樣選擇一個各方面都滿意的人選，他既然已經(jīng)認定只能保留江南半壁，對收復(fù)北方?jīng)]有意愿，當(dāng)然也不會考慮北方淪陷區(qū)的人心士氣問題。

值此國家艱危時刻，難道還要考慮黨爭嗎？大明就是亡與黨爭！

福王最后的話讓史可法明了自己的格局小了，也意識到自己沒有肩負起該有的職責(zé)，汗水當(dāng)即從兩頰涔涔流下。

首輔大人面對眼前危局有些力不從心，他突然想找個人依靠一下。

福王鎮(zhèn)定自信又見識超卓，讓史可法一下子想到了太祖、成祖，他終于做出了決定。

畢竟他是位正人君子，道德方面沒有任何瑕疵，此前的猶豫只是因為缺乏力挽狂瀾的能力與格局。

既然已經(jīng)證實福王如路振飛說的那般英明，史可法當(dāng)即跪下叩首，堅決道，“大明風(fēng)雨飄搖之際，臣請福王殿下迅速繼承大統(tǒng)！”

剛剛福王的一番話，讓馬士英無比佩服，史可法跪下后，他當(dāng)即跟著跪下，叩首道，“臣請福王殿下登基為帝！”

路振飛亦如此。

林火根暗暗長出了一口氣，扶起三人道，“暫且監(jiān)國吧，如太子與永王、定王南來，孤便即讓位，現(xiàn)在吾等討論一下時局和應(yīng)對措施?！?

福王沒有客氣，立即進入治國理政的狀態(tài)。四人討論南明政事時候，在山海關(guān)，吳三桂的關(guān)寧軍正與大順軍進行生死搏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