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想弄明白什么是“相信”,你大可回到現實來看,宗教、主義還是什么別的東西,你會看到無數人相信著一種自己根本講不清的東西,而且這些人為了這個“相信”竟然可以拋家棄子、竟然可以散盡家財、竟然可以失去生命。然而這些人都是愚昧無知的嗎?不,這里面有大量地知識分子、甚至精英。
你會疑惑:他們為什么會這樣相信?你的疑惑絕對不是空穴來風,而且若你不喜愛他們的信仰,你甚至會大聲責備他們的愚蠢??墒悄阌袥]有發覺一個問題,你又是憑什么認定他們的信仰是虛假的?你是上帝嗎?還是擁有上帝視角的一個玩游戲的人呢?
想必這時候你會開始反思,為什么我要批評他們?你可能會提出許多的答案,如他們陷入了成見、他們歷史的、家庭的、風俗的等等因素塑造了他們的愚昧??墒钱斈阏J定他們是愚昧之時,你就將自己設定成一個理性者了;可我請你再想想,你憑什么相信自己是理性的?
這時你開始找到借口說:我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但在這一方面我確實能證明他們是錯的;因為歷史的經驗、因為理性的說明,都表明了我是正確的,我有很多人支持,很多事件證明我是對的,難道不是這樣子嗎?
可是我想告訴你,那些有相信的人也并不是傻子?。”M管他們不知道什么原因有所相信,盡管他們不清楚他們追尋的東西是什么!他們就是相信、愿意相信、甚至用理性論證自己的相信。而你,我的朋友,每當你對他們的行為作出評價的時候,你又在依據什么呢?語言。
其實,這也是“相信”,不過我們把他們叫做名詞,“信念”。試想一下,你為什么如此輕易地就相信了象棋的規則、圍棋的規則?而沒有一丁點質疑?這時,你不就無條件地相信了這個“規定”了。你清楚地了解,如果你不相信這個規定,你就沒有辦法參與這個游戲,因為大家都按照這個規定玩。請再試想一下,你為什么如此輕易地就相信了你手邊電腦的存在、食物的存在、物外樹木的存在、花兒和鳥兒鳴叫聲的存在?而將它們視為無比自然、無比平常之物?有一批人在質疑,他們認為這個世界不過是個大的電腦游戲、是個虛假的幻象、是一場春秋大夢;可是他們在這存在之中,無法實證他們的質疑聲。而你,我的朋友,你不去質疑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否是你覺得這名為“人生”的現實可以接受,你就不去懷疑了?是否是你覺得這就是真的,我就應該相信它?是否是周圍的一切都在證明著它本身,你的父母、你的睿智和聰明,這一切怎么可能是虛假的呢?不管怎樣,你沒有理由不相信,因為你并不想死掉;這個“人生“,只要你有信念,你就能活下來。
因而,不管怎樣,所有人都在“相信”,所有人都有“信念”!所有人都能容納著不同的信念、紙張、手指、眼鏡、電腦、桌子、樹葉、飛鳥、花朵、數字、文字......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能容納著這一切,我們可以叫他“先天結構”、“心”、“精神”、“性”的哪一個呢?但我知道,一旦我們相信了,有了信念,我們就必須接納它。否則,人生的某一個瞬間,我們就會極端地厭惡某個東西,甚至想讓其“消失或死亡”,這種厭惡感就是“否定”,就是“懷疑”,我們難以接納和忍受甚至極端地厭惡“它”,懷疑這個“它”,實際上就是懷疑我們“信念”的第一步,因為這一個極端厭惡的對象,以至于我們要不斷地逃避它、消滅它;而倘若避無可避,我們甚至要“否定我們本身的存在”甚至出現厭世、輕生的念頭;消滅自身就能躲避一切苦難??墒钱吘怪恍枰粋€堅定的“信念”,就足以支持人活下去、留戀人生,因而眷戀人生是存在的。這個世界有兩種人,一是樂于接受現實的人,二是厭惡現實的人。由于現實處境的糟糕,多數人應該是不滿現狀的。不滿現狀的人要么逃避,做個徹徹底底的隱士;要么陷入理想中,完全地胡思亂想,成為一個靠自己建構理想的人。在現代社會,物質財富極大的充盈之后,會徹底拋棄物質財富,做個隱士的人,恐怕已經不多了;我想相信多數人陷入一個兩難的境地,那就是成為蘇東坡,而不是李白,蘇軾雖然向往仙風道骨,但終究被世俗中的那一口口美食留了下來。畢竟,這個世界總是有值得你留下來的東西,也有不值得你留下來的東西。因此,我相信,陷入到這種思維兩難處境的人,大多都會胡思亂想;我自己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不過,我相信,消極的胡思亂想實際上是思維過分地超越了肉體,以至于靈魂希望提前結束自己的人生,也就是得到超脫,進入到一個彼岸世界或者擁有一切美好的天國理想中去;我相信一旦在思考這方面,思維實際上直達結果,而缺失了過程。我們必須深刻的理解“過程”,不要讓自己一下子衰老,或者仿佛一下子想到了結果,一眼看到了未來不斷重復的人生,從而陷入絕對的悲觀之中。思維一旦直達結果,人類就無法接受現狀;無論這個結果是美好的還是絕望的,要是相信沒有不同,人的思維就會陷入絕望,人寧愿希望自己被丟棄在永恒美好的天國之中,即使不動不流逝也沒關系,例如永遠有無數美好的愛情或者親情在自己身邊,自己的思維始終維持著美好不會變動,這種就是絕對的美好;人也是幸福的;人對世界的接納似乎隨著成長變得不那么順利了;或許在幼兒或者童年的時候,眼光總是純真美好的,這或許來源于人性的善;我們不要把人性放在形而上層次作玄虛的討論,而作一個最基本的假設:人的相信是一個可以自己塑形的白板,當我們一旦有所信念,這白板就會隆起對應的圖案,直至這圖案越來越完美,成為那所謂抽象的理念;因此,人性總是善的,人總是傾向于相信是自身不夠好才造成了現實的不好,但是也會責怪外界對自己的影響,而這種人性惡是現實的處境造成的,這樣“人性善”和“人性惡”就以一種靈肉對立的狀態表現出來了;但這種表現集中到一個人身上,其實就是一個人及他所有的社會關系和自然關系。通過不斷的試錯,一代又一代人的試錯和犧牲,人類這個種群變得更好了。個體的人性善,外化為種群的進化;而種群的不完滿內化為個體的人性惡,勢必要通過個體的犧牲與不幸來換取人類最大程度的幸福。所以,當人類在直達結果的想象中,既接納了現實狀況,試圖改善自身的現存狀態從而向善;另一方面,否定當下的方法,用一種可預見的試錯和犧牲,來催促自身離開這種惡的現狀,直到選擇一種善的方法。所以我相信,為什么人性既是善的,又是惡的,又是自然的天然的;因為人這個類整體有著向善的目的,而人卻不是一個統一的類,他就像細胞一樣可以減損;這就造成了價值的評價,只存在于思考處境的狀態。童年的眼光總是美好的,這有一個難以被發現的前提:人類所體驗到的不美好,都已經化為知識經驗被傳播到后代身上。如果童年只能依靠自己,并沒有任何的經驗繼承,因而個體的眼光實際上繼承了人類本性的善;若是童年只能經歷無邊的痛苦和折磨,那么人必定相信惡才能換取生存。這就是,總有人在替你負重前行的現實狀態。可是隨著成長的接續,個體必須要直面自己的問題,不再有現成的經驗給你;你必須有自己深刻的思考,找出自己的答案,形成自己的經驗,獨立自主的為全人類的發展做出貢獻;這樣,在面對難以分享給他人的你個體的現實問題,你能依賴的實際上只有你自己?,F實,也就是既有、現成的事物,這是我們避無可避、必須要接納的現狀。可是如何接納才能循序漸進?如何接納才能持續發展?如何接納才能不產生痛苦,保持自身的幸福?要打破原有的思維習慣,這注定是艱難的!注定不能維持自身原有的、展現的某些現象;可是當完全打破曾經自然的行為時,就面臨著自我懷疑,這種就是自我消耗,過分超前地幻想,沒有基于自身的現狀,循序漸進地批判自身,以至于產生怨結;讓自身有所不滿、不快。不能不變,否則那是執念;不能變得太快,否則那就是失了自己的本心,被外界的事物和方法統治了。學習,需要自我成為一個同時有主見目的的開明君主,同時擁有廣泛吸納優秀方法的自由的民主的思維。而這根本的原則又是實事求是地處理“既有”。根據“既有”來尋找“觀念”和“方法”。學習總是不可避免地要接受新的方法,有時候會聽一些神話故事,有時候會聽一些子虛烏有的無聊幻想;可是這幻想畢竟“提供了一些觀念和方法“,喚醒了自己的靈魂,甚至可能給自己面臨的“既有”提供了錯誤的解決方法。蘇格拉底說,“國家是大寫的人”,國家中存在秩序,人也存在秩序,這秩序總是不安分守紀,風水輪流轉,或者階級斗爭或者自上而下改革,卑微的也能成為高貴的一份子,而這個整體只是為了人整體的進步和發展。在這秩序的改變過程中,有一些東西注定要衰亡,才能獲得新生,人本身要丟掉不好的執念,國家也要丟掉不好的固有的利益集團。
精神能接受多少信念,沒有人能知道,但是有一個信念卻可以假設(假設也是一種相信,是眾多相信的起點)是人人都應該具備的,這個信念叫做理性。而且有的人的理性異常發達,有人的理性極端貧乏,人的認知能力是有限的,但理性作出的成果卻可以擴充知識的邊界。在這人人都具有的理性面前,各種信念又被組合成理性自身直觀和梳理的知識、方法、觀點、體系、理論、甚至更具有包容性的“信仰”;這信仰能“包容”自己不愛的某些“信念”,因而更為人所信服,只是因其確確實實能解決人直面的問題。在我看來,這就是“信念”和“信仰”的區別;然而,一切信仰都應該為理性所檢驗,從而使他自身不是經驗,而是能夠預測未來的科學;經過歐洲啟蒙運動的發展,只留下兩種理論——唯物論和觀念論,它們似乎既對立又循環,依賴于每一個“我”。這兩者經歷了理性的檢查,是理性的篩子過濾下來的純粹的面粉。
理性打磨并且過篩的面粉,要通過一種主次秩序重新制作成面條、面包等各種為人喜愛的面食。這秩序有三種,一是生成演繹的一貫秩序、一是思辨建構的結構體秩序,一是破碎凌亂的明顯和隱藏的隨意秩序。要分清故事的核心,就不得不建立秩序感。良好的秩序感才能使得整個作品變得有血有肉。作品不能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必須有主角、配角、反派的自然發生。當然反派未必是反派,只要是足夠的阻礙,都可以寫上去,幸運的是,在作品中,我們是相對自由的,厄運不會一下子壓倒我們,而會在人的安排下一個個襲來。當然,作品的形式不一樣,但所有教給我的道理,都是,要把問題按照主次秩序,一一解決。如果矛盾是深刻的,而且被擰成一條亂繩,我們就沒辦法解開。而即使破壞這條繩索,實際上,還是會有部分區域很擰巴。我們要把這塊擰巴的地方用恰當而合理的方式梳理出來,然后再一一解決。對于主角,他是既要有主線的復雜程度,又要有支線的升級和發展;對于反派,他要做的事情同樣有一條主線和連接的支線;但是反派所收集的支線,本身有著強弱的區別,如果是強,很難解決;如果是弱,反倒是升級的恩賜。我們在這個過程中究竟能得到多少,并不與我們自己有關系,只與我們如何處理問題的方法有關系。一個概念是歷史的產物,在思想史上必然占據著極大的篇幅;他的創作者因為思考某個問題,提出了這個概念;可是一旦提出這個概念,這個概念就不屬于作者本人了,它屬于每一個理解它的人;但無論何時何地,總有一個主流;主流是誰引出來的?或者由政治、或者由學術巨佬、或者由現實問題、或許由最先進的一種主張和思想、或許由共同的時代精神;學習者作為一種呈現者,首先就要呈現這個這個自然的主流的狀態;當然,要理解這個主流也不是容易的,多數人總會優先相信自己所相信的,甚至盲目而片面地排斥另一種主張;這樣人就被過往的知識困住了,人的進步就是艱難的。人們有了這個“先入為主”的觀念,就無法接受新的思想、主張;盲目地排斥,甚至拒不接受優秀的東西,這樣就和真理永遠擦肩而過了。人的思維就像一只帆船,永遠的拋錨在那里,因為覺得那是自己的all bule;只有等待時間或巨浪才能讓這艘帆船自毀。人們先在地為自己的思維排了次序;而不是始終將第一位作為放空的狀態;我相信:只有主要位置是空,第二位置是理性;人才能始終作為一個自在的呈現者。人們時時刻刻都會有新的呈現,要想把握這個呈現,只有哲學家才能深入其中的層次;如果不像哲學家那樣追求本體、思考概念,那只能產生日常語言下不固定的隨筆和雜想。這些雜想部分來自呈現;部分來自呈現的呈現;這是個深入的過程。這些雜想生發于信念結合而成的體系。我某個時間不合時宜的雜亂的思想、或者想不起來的雜想,實際上就蘊含在“小我”所呈現的“概念、觀念、實踐”之中,而它可能只是個萌芽、或者已然被我深深相信了。
那么理性和秩序是如何創造出現代豐富的生產力的呢?憑什么人們能創造出來科學和工具?人們究竟還應該創造出什么來?為什么這個時間段之后,科幻小說幾乎消失了,我認為正是人們沒有解決這個問題——“人們究竟還要創造出什么來?”一個沒有戰爭的社會?一個能在虛擬中生活的社會?一個有極大物質財富的社會?都不是,人要創造的,應該是知道自己能解決什么、能發現什么的社會,而這關涉一個未來社會的信念如何建構起一個實在的同時是觀念的信仰,社會呼喚著一個先覺者告訴人類應該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