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MPAA協會主席辦公室里的杰克·瓦倫蒂正在看今日份的《紐約時報》，除了瀏覽關于蘇美冷戰的政治性報道，麥當娜·西科尼的娛樂采訪很快吸引了這位老者的眼球：

“基利安·貝克，好萊塢的新人導演？”

坐在辦公桌對面的康奈爾·龐巴迪，現任CAA評審部主管，操著一口別具風味的法式腔調：“露絲·史蘭情卡的兒子，據我所知，這位貝克先生拍攝的影片最早并非由好萊塢注資，甚至連CAA也未參與牽線?！?

“幾天前，我和薩里奇先生碰面的時候，從他嘴里聽說了這個名字，”杰克·瓦倫蒂翻了一頁報紙，他仍然注視著規劃整齊的版面，“你對貝克這個姓氏一無所知，康奈爾，當年有一位大名鼎鼎的貝克先生在民主黨內部交際甚廣，甚至連林登·約翰遜先生也在私下與之見過面?！?

康奈爾·龐巴迪的臉色一重，他從杰克·瓦倫蒂的只字片語中察覺到一絲警告意味，于是再次開口時，這位在MPAA非常有資歷的法國佬表現出了肉眼可見的局促：“事涉華盛頓嗎，瓦倫蒂主席？”

“不，并不，”杰克·瓦倫蒂合起了報紙，嘴角噙著平靜的笑意，“那是往事了，那位貝克先生的天賦并不在政治上，他只是那幾年一閃而過的幽影?！?

杰克·瓦倫蒂緊接著抬起頭，看向膚色偏白的康奈爾：“你參與了《落水狗》的評審嗎？”

“沒有，”康奈爾·龐巴迪的口吻十分無奈，“里卡多·歐文最近在協會里的表現非常不錯，今年大部分的送審影片皆經其手，很抱歉，瓦倫蒂主席，在這件事上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杰克·瓦倫蒂的余光再次瞥過報紙上的一頁，那里記載著街頭受訪問的《落水狗》粉絲對于MPAA協會的分級質疑。

“當影片上刻有試金石標志的時候，他就應該警醒了。邁克爾·艾斯納與弗蘭克·威爾斯絕非等閑之輩，他們倆的鉆營手段頗有華盛頓政客的風味。”

“需要我聯系這兩位談一次？”康奈爾·龐巴迪試探性地問道。

“康奈爾，你的法式浪漫基因常常誤導你做出錯誤的決策，”杰克·瓦倫蒂看著這個他一手提拔的評審部主管，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迪斯尼高層針對的是派拉蒙，而非MPAA，這兩年派拉蒙的經營狀況看似穩定，實則漏洞百出，一旦遭遇打壓，好萊塢內部的資源配置就會再度發生傾斜，就算更換東家也不是不可能……不過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你去找一下這個年輕的新人導演，詢問他愿不愿意再次送審?！?

“要是他拒絕呢？”

“那就不用強求，電影協會只需要在這件事上擺明態度，至于邁克爾和弗蘭克的小算盤，現在輪不到我們考慮?！?

……

舊金山，即圣弗朗西斯科，太平洋沿岸加州地區第四大港口城市，1849年后，由投機者掀起的“淘金熱”讓舊金山徹底聞名世界，而這座城市也迅速成為西半球遠東人密度最高的居住城市之一，僅次于“紐約”。

受“淘金熱”的影響，舊金山的夜色在許多文藝著作中也被形容為“旖旎”、“迷醉”，“藏匿美金的芳香”。

1989年，一場發生于舊金山圣塔科魯茲山區的6.9級地震為這座絢麗的城市添上一筆創痕，雙層通行的海灣大橋上段完全震垮，基利安在驅車駛過附近區域時，不禁為如此劇烈的瘢痕深感惋惜。

一行人最終在漁人碼頭休憩下來，即將入夜的時間點，碼頭的船只還未完全歸港，航船在黃昏余暉之下游動，很容易讓人想起《國家地理報紙》對于漁人碼頭的評價：

“從這里啟航，將駛向光輝萬千的維林諾（*維林諾，托爾金在《精靈寶鉆》里設計的神居之地）?！?

坐在港口餐廳外的基利安正在津津有味的閱讀今日份的電影報紙，與《紐約時報》十分不同的是，當日的電影報紙上充斥著關于“新映電影的離奇分級”的報道，以及部分影評人給出的專業、中肯的長篇影評。

“你看了多少分鐘？”坐在基利安身邊的麥克·亞當終于忍不住插了句嘴。

“也就十來分鐘，怎么了？”

“所有的新人都這樣，”坐在倆人對面的蒂姆·羅斯今日看起來同樣光彩照人，這是他罹患瘧疾以來第一次與基利安出現在同一間餐廳里，并且嘴里哼著一段跑調了的爵士，“讓他看吧，受了MPAA的氣，現在終于到了發泄的時候?！?

基利安失笑了聲，把報紙合攏，疊放到桌上：“我只是在好奇，一部新上映的影片，就算深得觀眾好感，應該也不至于能鬧到這個地步。”

“說明你要紅了，”站在不遠處的勞倫斯·班德面朝海洋，他像《老人與海》里的海明威那樣雙手叉腰，直視黃昏下的海面，“沒有人會為新人導演的處女作大費周章，除非它真的太有價值了?！?

“你是說，基利安的片子會大賣？”麥克·亞當興奮地挑眉，“老兄，等你賺夠了之后，能不能幫我換輛車？”

“安娜姨媽的車庫里應該有不少豪車，你隨便開一輛上街，都能吸引全紐約的大胸美女來向你搭訕。”

“不，我絕不向她低頭！”麥克·亞當咬牙切齒。

基利安重新琢磨起勞倫斯所說的“價值”兩字，十分自然地想起弗蘭克·威爾斯在迪斯尼大樓里對他說的那番話。

事情仿佛變得有趣了起來。

想到這里，基利安情不自禁地問了一嘴：“現場娛樂影業的方向是什么？”

勞倫斯·班德微微側頭，瞥了一眼這個口無遮攔的黃毛小子：“嘗試做一些打破規矩的事情，雖然未必會成功。”

話到此處，勞倫斯·班德回身走進了餐廳：“我要拿一瓶生姜可樂，用來治治口干舌燥的毛病。”

基利安目送勞倫斯進店，坐在他對面的蒂姆·羅斯微微前傾了身子，壓低了嗓音說道：“腦力激蕩工作室，未必沒有現場娛樂那樣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