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達斯汀·霍夫曼在電影《雨人》中出演的那名名叫雷蒙德·巴比特的智障男子廣受好評，其執行導演巴瑞·萊文森也憑借少數的傳記體劇情片獲得奧斯卡導演獎。于是在1988年，“你可以站在我的傘下”成為電影圈各項長段影評中最常用的援引臺詞，即便時至今日，在基利安·貝克手執的電影時報上，關于《雨人》的夸贊之詞依然隨處可見。

至今，電影時報仍為涉及《雨人》的板塊配上插圖，基利安的目光在那副素描化的攝影片上流連：紙張上黑白式的筆觸極其簡單，卻足以看出查理溫柔且深邃的眼神。

“如果三十天后我們能夠完成拍攝，是該想想邀請哪些影評人參與首映了。”

南加州的冬雪就像孕婦足月后的胎動，降臨之時聲勢浩大，消失之后杳無蹤跡。基利安站在長灘公路支道的一側，一邊疊起報紙，一邊對著勞倫斯·班德閑談，而勞倫斯穿的就像五十年代的南方農場主，舊式的花襯衫配牛仔褲，戴著一頂寬大的牛仔帽：

“剪輯才是重頭戲，拍攝一個月，剪輯也許要花費兩個月以上甚至三個月的時間，另外，我們需要找到一家發行公司，影評人的好惡通常與發行公司的名氣相關。”

基利安略有詫異地轉頭：“不以現場娛樂影業的名義發行么？”

“No，如果你想把《落水狗》當敲門磚砸開好萊塢的大門，那么發行公司一定要選六大之中的一個，假使以現場娛樂影業的名義發行，那么他們會認為你有其他影視渠道，甚至于對好萊塢的向往不夠熱烈——”

“Woo~不夠熱烈~”基利安模仿麥克·亞當的腔調發出嗤之以鼻的嘲弄聲，但在嘲弄之后，他很快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這么說，我還需要獨自搞定發行公司。”

“你不認為，在你搞出這么大的動靜之后，六大已經開始注意你了么？”勞倫斯·班德叉著腰笑道，“在迪斯尼的一樓攔下邁克爾·艾斯納，這件事連我也有所耳聞。”

不遠處，一輛破舊的家庭旅館前，租用的老福特車里坐著安吉麗娜·朱莉，道具組正在為她準備血袋。基利安眺望著不遠處的景況：“年輕人總要嘗試不同尋常的方法。”

“當然，而且未必是無用功，”說話間，勞倫斯拿出一只煙盒，“好萊塢拿過奧斯卡的人不止有羅伯特·澤米吉斯，獎項能夠增加影響力，但在好萊塢，會有各種各樣的因素影響一家公司的決策——如果我料的沒錯，等《落水狗》成片之后，或許就會有發行公司找上你了。不過，當務之急是——”

勞倫斯·班德湊近了基利安：“你在哪找到這么漂亮的群眾演員，她的美貌，應該出現在拉格費爾德策劃的雜志上。”

“偶然間，”關于朱莉的事情，基利安不便大肆宣揚，“所以關于發行公司——”

勞倫斯·班德笑著遞給基利安一支煙：“史蒂文·斯皮爾伯格的《大白鯊》里有這樣一句臺詞：你需要一搜更大的船。”

……

在瑪莎·陳的吹毛求疵下，安吉麗娜·朱莉飾演的中槍女人總共被擊中了五次，五次NG，意味著她至少與五袋血漿發生了親密接觸。最終，她的正臉沒能如愿寫入瑪莎·陳的鏡頭，倒是那一頭泡面似的蜷曲假發，與槍擊后飚出的血漿十分相得益彰。

安吉麗娜·朱莉的戲份在今日徹底結束。

“這是你的殺青派對嗎？”

洛杉磯的夜色旖旎而深邃，如果沒有著名的“黑幫城市”之稱，公寓樓下沒有不時疾馳而過的暴力摩托，窗外不遠處的亮燈廣告牌與柔和的海風聲，會將今晚變成一個完美的良夜。

基利安坐在安吉麗娜·朱莉的對面，這是一間短租公寓，空間不足六十平米，餐桌將本就狹窄的空間襯托的愈發擁擠。

“這是好萊塢的傳統，不是嗎，殺青狂歡派對——”朱莉啜了一口紅酒，她指了指桌上的烤牛排和豌豆燉魚肉，“這是我唯一會做的兩樣菜，在母親離婚之后，我們就常常過著這樣的生活。”

“至少比蒙特利爾公園市的吐司面包賣相要好，”說著，基利安叉起一塊切好的牛肉送進嘴里，大口嚼起來，“味道不錯。”

“你的導演助理付給了我兩倍的工資。”

基利安沒有否認，他把牛肉咽下，拿起紅酒喝了一口：“這些薪水足夠支持你找到下一份好工作。”

“你們有錢人總是這樣，喜歡自作主張，”朱莉纖細的眉梢微微揚起，“所以我能為你做點什么呢，貝克先生？”

“等你成為好萊塢著名女演員的時候，來拍我的電影不收片酬。”

朱莉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成為好萊塢女星——這個難度比我進入國會山做議長還要高。”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所以——除了在電視臺和攝影棚做模特和群眾演員，有沒有別的打算。”

“我聽說，明年李·斯特拉斯伯格的戲劇與電影研究所會招人，不過現在還是小道消息，說不定是空穴來風。”

“紐約——如果你去了那里，我們要找機會在曼哈頓吃飯。”

“是嗎，我還記得第一次在比弗利山中學見你的時候……”

回憶總是被附加上朦朧而值得懷念的樣子，公寓角落里的電視機被基利安打開，電影頻道正在播放的《卡薩布蘭卡》，用來充作閑聊時分的背景音。酒過幾巡，晚飯也進行到結尾，基利安拿上了那副隨身攜帶的墨鏡，正準備從玄關處離開。

“基利安。“

“嗯？”

嗓音下意識地從喉管中漫出，他在回頭時分感受到一股牽引力。電光火石的剎那，似乎有一片柔軟的唇瓣貼上了基利安的唇，不，不是似乎，因為下一秒，一雙纖細的手臂環上了他的脖頸，葡萄酒的酒精開始在血管里沖刺，他的氣息逐漸粗重起來，兩人從玄關處吻到了窗邊，就在即將淪陷的前一秒，基利安結束了這場深冗的吻，盡管他的氣息紊亂，好像酒精和血液已經在心血管中來回逆流：

“No，朱莉……”

推辭來不及及成句，他被朱莉推上了床，那雙手撐在他的胸膛肌肉上：“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基利安。”一雙艷麗的眸子在基利安的眼前不斷趨近，屬于朱莉的吻最終印在他的臉側：

“晚安，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