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斌的表情很淡定，語氣也很堅定，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信心，讓人忍不住為他感到惋惜。

“那么，我要建立一個美麗的江南，讓揚州成為世界的心臟。”

李誠凡奇了：“所以你要做這個皇帝？”

如果是平時，李誠凡這樣的一番話，足以誅盧斌滿門，與謀逆無異，盧斌肯定會高聲解釋，就算無法解釋，也要寫一封奏折，讓李誠凡自生自滅。

但此刻的盧斌，卻是冷靜的像是一汪深邃的湖面，優雅而優雅。

“不用了。我不是要當皇上，而是我擔心其他人來了，不如我。”

李誠凡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望著他。

盧斌接著說道：“當官之人，最忌為民所為，而不能為民所用，要么就是官府之間相互牽制，要么就是手段一出，馬上就要換個位置。新來的大臣們會受到一些阻礙，他們能否保持最初的初衷都很難說，更何況還有前任想出的辦法。臣下環海幾十年風起云涌，從未見到一位執掌前任的大臣。所以，我不敢冒險，只能厚著臉皮，厚顏無恥地坐在這里，就算損失再大也無所謂。”

李誠凡明白了，怪不得資料上說這人不是要當皇帝，而是要做淮南道的御史。

他也曾對盧斌的話有所質疑，但如今想來，多半就像盧斌說的那樣，他并沒有放棄，只是擔心會輸掉。

世上總會有些人，看似王八蛋，但實際上，他從來沒有干出什么壞事。

盧斌微微一笑，說道：“只是一個小小的賭術，還請仙師多多包涵，不過一切都安排妥當，無論你贏了，我們都不會吃虧。但我萬萬沒有料到，你竟然一點都不上當，反而在我剛來的那一日，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壞我的布局，令我的基礎一蹶不振。”

盧斌哈哈大笑，他的笑聲中，有淚水滑落。

李誠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明白過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也不管自己身上的大冠冕會不會弄得臟兮兮的，綠萼、紅彤、高璐等人怕是要被嚇壞了，只能和盧斌相對而坐，認真聆聽盧斌的話語。

“應該是找到了那位前輩了。”

李誠凡點了下頭。

盧斌一頭撞在了地面上，發出一聲巨響，顯然是要流血了。

“仙師，他一定要活下去！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為何?”李誠凡反問。

盧斌哽咽著說道：“我佛要他！這個世界，還缺他一個人。他是大唐最重要的人！天下蒼生都要靠他、天下之人，除他之外，皆需他！”

李誠凡又問道：“為何?”

盧斌道：“他實際上是從海上回來的，一年前就已經從海上返回揚州，現在還在長安城西側，那位被皇帝用重重護衛的家伙，只是一個代名詞。他之所以會冒著生命危險，就是因為有一個突然出現的仙人。如果他真的隕落了，那么整個佛門數百年的根基都會毀于一旦，整個門派都會人心惶惶，朝堂上必須投入大量的金錢和資源來平息，讓原本就已經被壓制的佛門重新崛起，世人只知道修行，卻忘記了朝堂，大唐歷代皇帝的努力，終于要結束了！絕不能讓他死去！”

李誠凡還是沒吭聲。

盧斌心急如焚，“更何況，他還是一位大能！”

“哦？要他做什么？”

盧斌道：“大唐的頂梁柱，就是他！”

李誠凡呵呵一聲，“大唐的精神主心骨就是一個僧人？你說是不是？”

盧斌搖了搖頭，說道：“那倒不是，他要做大唐的中流砥柱，要不然，去西方歷練就是一個幌子，意味著沒有人在外面發展，大唐用了十多年的時間，才能改變的魏國軟弱，必然會卷土重來，大唐會不會……”

李誠凡微微一笑，道：“接下來呢？”

盧斌臉上，布滿了汗珠和眼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四百年來，我們都要經歷一場腥風血雨了！”

盧斌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了這三個字，即便沒有看到他的表情，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怨毒和無窮的悲傷。

李誠凡：“……”

四百年，黃河的鮮血，漢家兒郎的眼淚，都流干了。

“既然如此，還望你能不計前嫌，放過他！”

噗通一聲。

盧斌再次磕了一個響頭，鮮血淋漓的腦門已經不成樣子，抽泣著，悲傷的情緒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吹得所有人心中一顫。

雖然在場的幾個人都明白了李誠凡和盧斌的意思，但他們聽著盧斌的哀嚎，心中也是感慨萬千，也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他這么傷心。

趙知府差點被這一幕給嚇壞了，強者之間的爭斗，就算他已經站在了敵人的立場上，可他終究是一條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成為這條被波及的犧牲品。

“起來吧!”陳小北淡淡道。

李誠凡猛地一拍桌子，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綠萼和洪童急匆匆地跑過來，替他把大冠冕重新梳理好，然后對盧斌說道：“不管怎么說，你都算漏了一點。”

盧斌心中一驚，連忙抬起頭來。

李誠凡又靠近了他的頭，咧著嘴巴，“我從來沒有想要殺死他和你。你想多了！”

“你想多了！”

簡單的一句話，讓盧斌整個人都呆住了，頭昏眼花，完全搞不清楚李誠凡為什么要在數千人面前壓制自己。

莫非，這位仙師，真的是喝醉了？

盧斌在心里暗暗發誓，這種匪夷所思的回答，他還真是有過。

只是，他怎么也不知道，李誠凡怎么就這么算了。

按照常理來說，自己是陰險狡詐之輩，李誠凡要殺自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然后自己又護住了唐僧，這可是李誠凡的死仇，犯下這樣的滔天大罪，就算誅他九族，也無人敢說半個不字。

又一次，但是李誠凡還是饒了他，就好像李誠凡只是覺得他心血來潮，對他不滿，所以才會把他抬起來，然后又把他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