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見就到了十月,諸王在京住了一段時日,朱元璋覺得該了解的都了解過了,便命他們陸續返回各自藩屬。臨行前,各自賜了一套《大明百農》,囑咐他們回到屬地后,要協助地方政事,關心民生。
諸王倒也乖巧,入宮請安陛辭后,紛紛往東宮請辭,累的朱允炆每天疲于應付,可是偏偏這一切還是必須要有的禮節,所以只得放下一些事務專門來應酬諸王的請辭。
燕王進宮,卻是受到了特別的對待。朱元璋明顯是有話要說,賜座之后,開始詢問一些北方的防務。并拿出北平都指揮使司的奏折讓他看看,奏折上說已立中屯衛于沙峪。今議立左屯衛于六合營、右屯衛于軍臺、前屯衛于偏嶺、后屯衛于石塔。特意說道:“這次還朝,見你等日漸成熟,社稷有靠,是朕最大的欣慰。”
“但是北地防務日漸繁瑣,今開平中屯衛,其余四衛,你覺得可有必要建立嗎?”
朱棣見今日本是辭行,可是父皇卻言道邊塞防務,不知道到底暗指什么。雖然屢屢得到父皇的當面夸贊,卻不知對方心里怎么想的。因顧不得品味話里的含義,忙奏:“開平乃是邊關重鎮,拱衛北平之犄角,而北平又是我大明之門戶,所以兒臣前年議建中屯衛于沙峪。但是糧草供應繁雜,且孤軍在外,不宜軍屯,之所以建立四衛環伺,乃為我邊塞軍屯做準備,實為長治久安之道?!?
點點頭,朱元璋不可置否。遂又道:“朕觀地形,若建四衛,肯定要和寧王、代王之轄地有所重疊,不知皇兒該如何處置。”
朱棣聽了,又是怦然一跳,忙把心緒掩了,道:“此乃北平都指揮使司奏報,所以兒臣未得詳查,但無論是臣兒所屬,亦或者寧王、代王所屬,無非大明之疆土,一切全憑父皇圣裁?!?
朱元璋這才說道:“北平本是蒙元都城,又北臨胡地,非國家棟梁不可當此大重,朕將你封在那里,倚重之意,自不待言。”
轉而又道:“但居功不驕,謙遜知禮,方可成就大事,也是作為人臣的根本。”
心里一驚,忙離座下跪:“兒臣銘記父皇的教誨?!?
朱棣嘴里這么說著,心里卻是涼了半截,父皇暗指什么,以他的心思怎么能猜不出來,明著是褒獎,其實是分權,既是說北平之地位置重要,又說開平所建之屯衛轄地和寧王、代王重合。
難道他不知道嗎?在奏請之前,他已經和寧王、代王打好了招呼,言明只是為了防務,無其他用意,且開平往西北之地皆是荒漠戈壁,罕見綠洲,就算是邊塞巡騎,也是過路即走,根本沒有人去注意這一區域。
誰知道父皇一眼就看出了關鍵所在,朱棣心呯呯跳個不停,至于當初和姚廣孝所議之事,只有二人知道原委,難道被父皇看出來了。
朱元璋盯著表面平靜的燕王,似乎想看出什么,但是一無所獲,也許他根本沒有往深處去想兒子的心思,只是想借此敲打一番。
于是就再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閑聊了一會藩屬的事務,燕王覺得該是告辭的時候了,遂起身奏道:“父皇每日操勞,兒臣實在不敢耽擱父皇的休息,今日前來拜別,兒臣決定明日即回北地主持防務,還望父皇恩準。”
朱元璋沉吟著,沒有回應朱棣的話語,朱棣也只能跪在那兒,不敢起身,只好抬頭望著父皇,希望能看出點端倪。
“前日太孫代朕前往采石磯觀禮獻俘……。”朱元璋緩緩的說道,仿佛在下著決心一般?!暗菂s無故險些落馬,惹的眾將竊笑,不知道此事到底為何?”
朱棣心里呻吟了一聲,心想明知道瞞不過父皇的耳目,早知道方才就先行請罪了。其實就皇太孫落馬,他也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獻俘對于大明來說,本來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從建朝之初,由于百姓飽受蒙元欺壓和戰火摧殘,為了堅定民眾的信心,所以皇帝下旨,但凡邊塞有捷報傳來,就會擇日在京師附近舉行獻俘儀式,只是最近幾年來少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采石磯駐扎的官兵久未操練,還是自己已經習慣了獻俘而沒有注意,在禮炮鳴響的時候,朱允炆的坐騎突然受驚,雖然一時沒有留意,但是一直在太孫身側的燕王仗著身手敏捷,還是險險的伸手將太孫攔腰抱到自己的馬上,避免了其落馬受傷,可是當時情景危急,在伸手的時候根本來不及思考,以至于將朱允炆抱過來時,頭朝下,腳朝上,顯得極為狼狽。
而自己的親兵將領又是久在塞外,行伍之人哪能想到這么多,看見皇太孫如此狼狽,個個都啞然失笑,不過,自己已經很快的制止了,而皇太孫起身后,也是若無其事,還謝過了自己這個叔王,難道回到皇城之后向父皇說了一些什么?
朱棣也吃不準到底父皇的心思,只能低頭認錯,朱元璋只是敲打燕王而已,平日哪能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多說這么幾句,更何況,皇太孫坐騎受驚的原委,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看到朱棣認錯,心里欣慰了一下,遂道:“太子早逝,樉兒身故,目前朕之諸子之中,以晉、燕為長,爾等要做好弟弟們的表率,萬萬不可令朕失望啊。”
朱棣伏地叩頭稱是,朱元璋吩咐:“回去后向太孫辭行之前,先將在場發笑之人重責,而后再率眾人前去東宮負荊請罪便是,以后要向對待太子一樣對待允炆,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
心里大感不忿,但是也猜出了父皇之所以和自己聊這么久的真正目的。朱棣縱有不滿,也只能忍住,領旨,謝恩,然后拜辭而去。
待到朱棣走遠,朱元璋才悠悠的對著身后說道:“韓成,你看朕這樣是不是對燕王有些不公呢?”
韓成小心的回道:“皇上這么做有皇上的道理,奴婢……老臣不敢妄自揣摩圣意?!?
“就知道給你說,等于朕自言自語……。”朱元璋沒聲好氣的埋怨了一句,但是反而使韓成有些放心,接著又聽皇上道:“你回頭把那為太孫牽馬的小廝處理一下,而后就可以出宮了?!?
顯然是早有吩咐,韓成并沒有感到奇怪,只是朱元璋接著又說了一句:“也不知這次你出宮,朕能不能看到你回來?!?
臉上竟然露出一種不舍的傷感,雖然整日面對著這樣一個喜怒無常的主子,但三十多年的相處,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躬身道:“其實此事奴婢可以不去的,若是皇上同意,當可交與別人,臣久居深宮,其實很多事情也都忘了,也不太適應外面的生活?!?
朱元璋想了了一會,還是揮揮手道:“罷了,還是你去吧,別人朕也不放心,若是事情一了,你還想回來,朕若在,當可賜你安享晚年,朕若不在,你可執朕的手詔見皇太孫,無論怎樣,朕料他也不會為難你?!?
“就這樣吧!”覺得有些勞累,連日來接見諸子,囑咐各自不同之事,已經使年邁的他不堪重負。回到春和殿,李賢妃扶侍寬衣時,關切地說:“陛下連日操勞,要注意休息才是?!?
李賢妃就是前年生下二十六皇子朱楠的那位,可惜不幸夭折,朱元璋憐憫其喪子之痛,特別命其搬至距離御花園較近的春和殿居住,而自己也經常在這里休憩。聽到李賢妃這樣說,心里也有些許感動,于是就回道:“剛才燕王來,朕就多聊了一會?!?
“燕王明天便回北平了吧?”
李賢妃隨口的疑問,朱元璋一愣,卻反問:“燕王的行期你如何知道?”
“陛下今日早朝時,燕王曾進宮辭行?!闭f著,從旁邊箱子里拿出一件皮氅,竟然雪白可鑒,嬌聲對朱元璋又說:“這是燕王來春和殿所送給臣妾的,陛下看好看嗎?”
朱元璋這才明白。默默看著李賢妃拿著皮氅翻來覆去的觀賞,顯然是十分喜愛,不由又動了心思,問:“這棣兒禮節倒也周全,燕王還說些什么?”
沒想到皇上問的這樣仔細,李賢妃想了想才奏:“只說是來告知一聲,倒沒有什么要緊的話?!?
朱元璋見其全無隱瞞的模樣,又想到這李賢妃平日也是口無遮攔。過了一會兒又問:“依你之見,燕王此人如何?”
聽到問話,李賢妃驚望著圣上,搖頭奏道:“臣妾見識短淺,不敢多言?!?
“只是隨便說說,朕又不怪你,只管說說說看吧?!?
李賢妃心里有些犯難,雖然是個藩王,又怎是自己一個妃子論得?圣上執意要問,又不敢推辭,只得鼓起勇氣說道:“妾以為燕王禮數周全,聽說這次辭行,除了春和殿,其他宮中也都有孝敬,內廷上下都夸贊燕王孝順呢?!?
朱元璋品味著李賢妃的話,分辨著其中的褒貶好惡,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李賢妃本來胸中城府不深,放在別的妃子身上,是怎么也不會有只言片語的,這時被朱元璋逼的無奈中說出這兩句話,開始忐忑不安,后來見皇上似乎沒有惱怒的模樣,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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