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哨聲刺破四點鐘的熱浪，阿Ken正往水壺里倒藿香正氣水，被嚇得手一抖，棕褐色的液體濺在作訓鞋上。“我去！這鞋要腌入味兒了！“他跳著腳甩鞋，作訓褲膝蓋處的補丁隨著動作皺成一團。老周騎著摩托車“嗖“地擦過隊伍邊緣，作戰靴在腳踏板上蹬出悶響：“今天集體十公里！敢掉隊的，晚飯只有白水煮白菜！“

程序員小哥扶正下滑的眼鏡，鏡腿上纏著的防滑黑膠布又松了半截。他掏出手機看運動APP：“根據心率監測，保持6分配速最科學...“話沒說完就被阿Ken打斷：“科什么學！再廢話周隊要讓咱們'科學'沖刺了！“林夏憋笑時，發梢掃過脖頸被曬出的紅痕，馬尾辮隨著點頭動作甩得像鐘擺。

隊伍剛跑出兩百米，王浩突然彎腰系緊鞋帶——他的作戰靴已經磨得發白，鞋頭還沾著上次障礙訓練的泥土。阿Ken邊跑邊對著林夏的水壺咽口水：“救命，我感覺自己像被放進微波爐的包子，汗都快蒸干了！“他夸張地張開嘴巴，舌頭伸得老長，逗得幾個新兵差點笑岔氣。

“一二三四！“明奕帶頭喊起口號，迷彩服下的肩胛骨隨著擺臂清晰起伏。阿Ken故意把“對黨忠誠“喊得震天響，尾音還拖著顫音；程序員小哥喘著粗氣跟喊，眼鏡片上蒙著的水霧隨著每聲呼氣濃了又淡。老周騎著摩托突然從斜刺里沖出，喇叭里炸響：“聲音像蚊子叫！再來！“嚇得阿Ken差點絆到自己的鞋帶。

五公里處的補給點，林夏擰開礦泉水瓶，特意留出半瓶澆在后頸。冰涼的水流順著迷彩服領口鉆進脊背，她舒服得瞇起眼睛。阿Ken有樣學樣，結果仰頭灌水時嗆到，咳得眼淚都出來了，還不忘貧嘴：“這哪是喝水，分明是給肺做桑拿！“遠處電子屏顯示氣溫38℃，跑道邊緣的橡膠顆粒被曬得發軟，粘在鞋底發出“啵?！暗捻懧暋?

過了七公里，隊伍明顯散成幾截。程序員小哥扶著膝蓋大口喘氣，手機屏幕上的運動數據還在跳動；阿Ken的作訓帽早不知甩到哪里去了，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頭上，汗珠順著眉毛滴進眼睛，辣得他直咧嘴。老周的摩托車來回巡邏，排氣管噴出的熱氣裹著呵斥聲：“別像霜打的茄子！拉開手臂擺起來！“

明奕注意到王浩攥著腰間的水壺帶，指節泛白得像石膏。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唱起《當那一天來臨》：“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清亮的歌聲穿透熱浪，驚得樹梢的麻雀撲棱棱亂飛。阿Ken先是一愣，隨即扯著沙啞的嗓子跟上：“鴿哨聲伴著起床號音——“跑調的旋律逗得林夏笑出了眼淚，邊唱邊用手背抹眼角。

程序員小哥掏出手機打開歌詞，眼鏡滑到鼻尖也顧不上扶，跟著節奏甩動胳膊。汗水順著他的下頜滴在手機屏幕上，在夕陽下折射出細碎的光。王浩默默加快腳步，濕透的迷彩服緊貼著后背，跑動時衣料摩擦發出沙沙聲。當唱到“準備好了嗎士兵兄弟們“時，老周的摩托車突然加速，排氣管噴出的熱浪混著歌聲，在跑道上空炸開。

最后一公里，夕陽把隊伍的影子拉得老長。阿Ken不知從哪摸出片樹葉含在嘴里，吹出斷斷續續的旋律；程序員小哥摘掉眼鏡，任由汗水模糊視線，扯著嗓子跟唱。明奕看著身旁漲紅著臉的隊友們，發現林夏的馬尾辮已經散開，濕漉漉的發絲黏在臉頰上，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有力量。

沖過終點線的瞬間，阿Ken直接癱倒在草坪上，嘴里還哼著跑調的軍歌。他的作訓服上鹽漬斑駁，活像幅抽象畫。老周關掉摩托車引擎，臉上難得露出笑意：“不錯，比上次快了兩分鐘?！?

阿Ken像條脫水的魚癱在草坪上，迷彩褲膝蓋處磨出的毛邊沾著草屑。他齜牙咧嘴地揉捏小腿肚：“明奕！你說這十公里在部隊里算開胃菜還是正餐？“說話間，林夏正用筋膜球按壓他僵硬的大腿，疼得他直拍地：“輕點！謀殺戰友啦！“

明奕撐著地面的手掌紋里嵌滿草汁，三十個俯臥撐做完，他翻身坐起，迷彩服后背蒸騰著白氣?！霸诓筷?，五公里武裝越野才是晨練標配?！八舆^林夏遞來的水壺，喉結上下滾動，“負重二十斤，翻山越嶺，跑慢了炊事班連剩菜都不給留?！?

程序員小哥摘下被汗水泡皺的眼鏡，用衣角擦拭鏡片：“那咱們現在的強度...換算成代碼，大概屬于beta測試版？“他的作訓服下擺還在往下滴水，在草地上洇出深色的圓斑。

阿Ken突然撐起半個身子，胸前的汗漬暈染出不規則的形狀：“別扯代碼！快說說，有沒有比十公里更變態的訓練？“他的追問讓王浩停下拉伸動作，纏著創可貼的指尖微微收緊。

明奕望著天邊燃燒的晚霞，思緒飄回西北戈壁。“記得那次極限拉練，連續三天每天徒步三十公里?！八﹃⒖谔幍睦侠O，“最后一天暴雨，泥漿漫過膝蓋，有個新兵直接栽進泥坑，爬起來還笑著說'這泥漿浴比澡堂子帶勁'。“

林夏的睫毛顫動：“那...會有人堅持不下來嗎？“她捏著筋膜球的手不自覺用力，阿Ken疼得嗷嗷叫。

“有?！懊鬓鹊穆曇敉蝗坏统?，“但只要有一個人倒下，全隊都會停下。有次老李中暑，我們輪流背著他走，到終點時，所有人的迷彩服都被汗水和泥水粘成了硬殼?！八拿枋鲎尶諝舛甲兊谜吵?，程序員小哥默默打開手機記事本，記錄下這段“硬核團隊協作案例“。

老周不知何時推著摩托車過來，作戰靴碾過碎石：“都歇夠了？明奕，帶他們練練放松操?！八觼硪话较阏龤庖?，鋁箔包裝在夕陽下泛著銀光，“別以為跑完就完事，明天乳酸發作，有你們哭的?！?

阿Ken哀嚎著爬起來，作訓褲沾滿草葉：“周隊，這訓練量再漲下去，我家閃電都要不認識我了！“他夸張的表情逗笑眾人，林夏笑得直不起腰，馬尾辮掃過同樣憋笑的王浩。

明奕起身時，迷彩褲膝蓋處的褶皺里抖落幾片枯葉。他示范拉伸動作時，余光瞥見遠處訓練塔上的標語“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必勝“，在暮色中漸漸模糊成血色的輪廓。而身邊這群喘著粗氣、互相調侃的隊友，此刻正用年輕的熱血，丈量著從青澀到鋼鐵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