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的集合哨聲穿透訓練基地，驚起梧桐樹上成群歸巢的麻雀。明奕跟著隊伍小跑時，聞到食堂方向飄來的紅燒排骨香氣，胃袋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阿Ken揉著還在酸痛的大腿嘟囔：“要是新聞聯播能配著飯吃就好了，我能多炫兩碗米飯。”

老周站在隊列前，作訓服的補丁在夕陽下泛著微光：“聽好了，晚飯半小時，七點準時到學習室。先看新聞，我隨機點名講評，完了互相認識。別以為訓練完就能放松，腦子也要‘加餐’！”他特意瞥了眼低頭摳手指的程序員小哥，“尤其是某些想偷偷打盹的同志。”

食堂里熱氣蒸騰，不銹鋼餐盤碰撞聲此起彼伏。林夏端著盛滿糖醋里脊的餐盤擠過來，馬尾辮上還沾著下午訓練時的草屑：“救命，我感覺能吞下一頭牛！”她的話讓阿Ken笑噴，米粒從嘴角噴出來：“那你小心吃成米其林輪胎人，爬樓訓練時老周得給你裝滑輪。”明奕默默往碗里添了勺青菜，看著對面阿Ken餐盤里堆成小山的紅燒肉，想起老周常說“吃飽了才有力氣思考”。

七點整，學習室的日光燈驟然亮起，照得眾人汗津津的臉發亮。老周抱著一摞筆記本推門而入，身后跟著抱著投影儀的程序員小哥——后者眼睛發亮，顯然把調試設備當成了新挑戰。新聞聯播的片頭曲響起時，阿Ken正偷偷把薄荷糖往嘴里塞，被老周的咳嗽聲嚇得差點噎住。

“暫停！”新聞播到森林火災救援片段時，老周突然拍桌，“明奕，你來分析。”明奕猛地站起，迷彩椅腿在地面劃出刺耳聲響：“從畫面看，風向突變導致火勢蔓延，救援人員采用...”他的聲音逐漸平穩，余光瞥見林夏在本子上飛速記錄，阿Ken則托著下巴，難得露出認真的神情。

隨機點名環節成了“翻車現場”。程序員小哥推眼鏡的手直抖：“我...我認為智能消防系統的研發...”話沒說完就被老周打斷：“說人話！”阿Ken站起來時帶倒了椅子，結結巴巴復述著新聞里的救援數據，緊張得把“消防車”說成“消防飛機”，逗得眾人憋笑。林夏倒是鎮定，分析起社區消防宣傳案例頭頭是道，老周滿意地點頭：“不愧是學過新聞傳播的。”

學習室的白織燈嗡嗡作響，老周合上筆記本的聲響驚得阿Ken手里的薄荷糖掉在地上。“現在開始自我介紹，別整虛的，說點能讓別人記住你的事兒。“他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從左邊第一個開始。“

明奕起身時迷彩褲帶扣輕響，他摸了摸胸前別著的退伍徽章：“我在陸軍待過兩年，退伍后總夢見穿制服的日子。直到上次意外碰到一次火災，幸虧周隊帶隊來的及時不然后果很難說了——我這才發現原來脫下軍裝，還有另一種守護生命的方式。“他想起面試時老周說的“火場就是新戰場“，此刻這話在喉間發燙。

阿Ken“嗖“地蹦起來，作訓褲口袋里掉出半截火腿腸：“我是訓犬員！家里柯基叫閃電，會開冰箱偷吃薯片，還會裝瘸騙零食！“他突然壓低聲音，“其實來這兒前，我偷偷給閃電報名了'最聰明寵物大賽'，結果它決賽時尿了裁判一鞋...“哄笑聲中，他舉起火腿腸：“以后誰幫我加訓，這就是謝禮！“

程序員小哥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掏出個電路板：“我寫了八年代碼，做過智能家居、自動駕駛，但最想開發的是能預測火情的AI系統。“他展示著密密麻麻的線路，“上周熬夜調試，差點把咖啡機程序改成警報器，早上煮出的咖啡全是焦糊味。“

林夏晃了晃手里的奶茶杯模型，杯身上卡通消防員正抱著奶茶滅火：“我大學學新聞傳播，實習時采訪過火場。有個消防員摘下頭盔，頭發全被高溫烤焦了，可他說'只要群眾安全，我這點頭發算什么'。“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從那天起，我就想成為能遞上一杯熱水的人。“

輪到沉默的新人王浩時，他攥著衣角的手指發白：“我...我哥是消防員。去年救山火時...“他突然頓住，喉結劇烈滾動，“他的頭盔現在還掛在家里，每次看見就想，該由我來走完他沒走完的路。“學習室陷入寂靜，老周悄悄抹了把臉，用力拍了下王浩的肩膀。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爬得老高，將樹影投在“對黨忠誠紀律嚴明“的標語上。阿Ken突然從書包掏出臘腸分給眾人，程序員小哥把調試好的消防知識小程序投屏展示，林夏開始給大家設計專屬奶茶配方。老周倚在門口看著這幕，作訓服上的補丁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極了這群人眼里躍動的星火。

當最后一個隊員說完，老周緩緩起身，迷彩服的褶皺里還沾著下午訓練時的橡膠碎屑。他走到投影儀前，屏幕藍光映得臉上的疤痕更加清晰：“我叫周建國，當了十五年消防員，參加過327次救援。”他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燒焦的邊緣，“你們今天嫌棄的作訓服、罵罵咧咧的訓練，都是從火場里用血換來的經驗。”

阿Ken下意識坐直身子，老周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今天的空呼訓練為什么要求0.3毫米的氣密誤差？三年前化工廠爆炸，有個新兵的面罩松了半指，毒氣滲進去...”他的聲音突然哽咽，轉身擦掉眼角的濕潤，“記住，裝備是你們的命，訓練場上多流汗，火場里才能少流血。”

程序員小哥舉起手：“周隊，理論課說的危化品泄漏處置流程，實戰中真的能爭取到時間嗎？”老周打開手機，調出一段晃動的火場視頻：“看這個，去年天然氣管道泄漏，我們用你們今天學的偵檢流程，硬是把救援時間縮短了七分半——這七分半，救出了十三條人命。”畫面里，橙色的火焰與藍色的身影交織，眾人看得屏住了呼吸。

“抽查提問。”老周突然合上手機，“林夏，空氣呼吸器壓力低于多少必須撤離？”“15兆帕！”林夏條件反射般站起，馬尾辮掃過桌角的筆記本。“阿Ken，高層火災救援的黃金原則？”阿Ken撓著后腦勺：“先控火、再救人、最后...”他瞥見明奕的眼神提示，“最后保證自身安全！”老周點點頭：“散了吧，明早五點半，老地方。”

深夜十一點，月光像牛奶般漫進宿舍。老周和文書躡手躡腳推開男生宿舍的門，手電筒光束在床鋪間游走。阿Ken四仰八叉地睡著，懷里還抱著沒吃完的火腿腸包裝袋，夢囈含糊不清：“閃電...別搶我的雞腿...”程序員小哥蜷成蝦米，枕邊放著寫滿公式的草稿紙，眼鏡歪掛在臉上。明奕的床頭整齊擺著急救手冊，月光照亮他緊攥的拳頭，仿佛還在模擬裝備操作。

老周彎腰撿起阿Ken掉在地上的被子，動作輕得像觸碰易碎的玻璃。文書指著王浩的床鋪，少年枕頭下壓著張泛黃的照片——穿制服的消防員笑容燦爛，與王浩眉眼相似。老周凝視照片許久，輕輕撫平少年皺起的眉頭。

離開時，文書低聲問：“周隊，他們怎么樣？”老周望著走廊盡頭“赴湯蹈火”的標語，月光為字跡鍍上銀邊：“當年我們第一次爬拉梯，不也手抖得連安全扣都扣不上。”他的聲音混著遠處傳來的蟬鳴，“但只要心里有火，終會淬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