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香到了鐵甕城,就像小鳥飛出了籠,看什么都覺得新奇。這鐵甕城她還是從蘇州遷都來京口時匆匆看了幾眼,那時鐵甕城剛建好,水路、陸路浩浩蕩蕩的人馬開拔了三天三夜,一起向鐵甕城進發,一眼望去,都是黑壓壓的人流和車船。如今熱鬧中盡顯繁華,在高高的城門外就聽到了里面的叫賣聲,進到里面,街兩邊各式各樣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繚亂:熱氣騰騰的包子鋪,旗子招展的面館,還有擺不壞的香醋、糕點,首飾和掛件等。孫尚香在一家絲綢店門口停下,她想買一段絲綢,做條裙子或披肩,但店家說:“對不起!公子,貨已被別人買走了。”
“什么公子,明明是小……”如果不是丫鬟小紅擺手暗示,丫鬟小云差點就把“小姐”二字說出了口。
“去下一家看看。”孫尚香豪邁地說。
下一家,依然是貨已被人訂購了。再下一家,還是。孫尚香有點火了,大聲對店家說:“你是怕我付不起錢嗎?”說著,就示意丫鬟從衣兜里拿出錢幣,滿滿一袋閃閃發亮的金五銖,很不在乎地撂在綢緞上。看得店家眼睛都直了。這時,一位俠客打扮的壯士突然上前,用柜臺上的布尺挑起錢袋。
“你想干什么?”孫尚香杏眼圓瞪。
“不干什么,”壯士不急不忙地說,“只想告訴你,這綢緞我全買了。”
“憑什么?”
“憑先來后到。”說著,壯士看著店家,“不信,你問他,我有沒有付過定金。”
店家看壯士一臉威嚴,不敢說半個不字,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那又怎樣!只要綢緞還在店里,我就有買的權利。”孫尚香蠻橫地說。自打從娘胎里出來,她都是被眾人寵著的,何曾受過這種氣!
“那要問問我手上的這把寶劍。”壯士說著,就掏出身上的寶劍。
“嚇唬誰呢!”孫尚香也掏出佩劍,心想:正愁沒人比試呢!店家嚇得直往后退,兩個丫鬟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劍,上前保護孫尚香。
“待一邊去。”孫尚香把兩個丫鬟呵退到一邊,與此同時,寶劍直逼壯士的腦門。壯士也不退讓,頭一歪避開了劍鋒,然后轉身,反手出劍。孫尚香身輕如燕,飛落到壯士的劍上,將自己的劍由上而下,刺向壯士的頸脖。但壯士已回身抽劍,騰空而起,搶先將劍刺了過來。兩個丫鬟怕小姐受傷,同時從兩側出手,壯士也不戀戰,往后連退了三步。
“誰讓你們幫忙的?”孫尚香滿臉不悅。
“小姐。”兩個丫鬟急得直喊,她們陪小姐出來是有責任的,如果小姐受傷,她們回去怎么交代。
“退到一邊去。”孫尚香呵斥兩個丫鬟,兩個丫鬟不肯移步。
“聽到沒有。”見小姐真動了怒,兩個丫鬟這才很不情愿地往邊上讓了讓。
“其實,你們可以一起上的。”壯士狂傲地走上前,嬉笑著說。
“廢話少說,看劍。”孫尚香毫不客氣地揮出劍,劍頭直指壯士的咽喉,眼看就要刺中,但壯士一個鯉魚打滾到了孫尚香身后。背后襲擊不是好漢所為,于是,壯士又迎風招展似的旋轉到前面,和孫尚香面對面。孫尚香很氣惱,如果剛才壯士在她身后出劍,她還真難招架,現在壯士賣弄劍術跑到前面,分明是小看她。這么一想,孫尚香就把所有的憤怒都積聚到了劍上,然后,拼盡力氣把劍刺出,她要一劍結果壯士的性命。但是,她力劈山勢的劍卻被壯士輕輕撥開了,他赤手握住了她的劍。那一刻,孫尚香害怕他的手出血,心一軟,稍頓了一下,劍就被壯士撥開。與此同時,壯士的劍倒直抵孫尚香的咽喉。就在這緊要關頭,就見有人飛跑而來,大喊一聲:
“住手!”
壯士收回了劍。來人和兩個丫鬟同時奔到孫尚香面前,緊張而關切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我有什么事!”孫尚香朝她們發脾氣。來人不顧孫尚香生氣,把嘴靠到她的耳邊,說老夫人正在找她。
聽到母親找自己,孫尚香只好跟來人往回走,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朝壯士狠狠瞪了一眼,說道:
“你等著,姑奶奶我明天再來和你決戰。”說完,率性而去。
壯士一時摸不著頭腦,他沒想到和自己打斗了半天的人竟是位女子,早知就把綢緞給她了。可一想,又不能給,天下有哪個女子配穿這綢緞呢!這綢緞是他主公買下送給東吳第一美人的,其他女子哪配呢!這樣想著,心里寬慰了許多。
孫尚香隨侍從匆匆往山上走,快到山頂,又有一名侍從跑過來,說老夫人已等得心焦了,要她趕快過去。見侍從神色驚慌,孫尚香便直奔安寧宮。
吳國太看女兒這身裝扮,氣得不輕。
“瞧你,成何體統!”吳國太動了真氣,站起身,訓斥女兒,“竟然把你哥哥的衣服翻出來穿。”
孫尚香低著頭不敢回話。
吳國太把目光轉向孫尚香的兩個貼身丫鬟,怒斥道:“你們這是把小姐帶到哪兒去了?”
“母親,不怪她們,是女兒想下山走走。”孫尚香幫兩個丫鬟說話。
吳國太依舊怒不可遏地朝兩個丫鬟發火:“下次,要不好好在家伺候小姐,我就派人把你們送下山,永遠不要回來,讓你們在外面野個夠。”
兩個丫鬟同時跪到地上,說再也不敢了。吳國太坐下,喝了一口金山翠芽,然后對孫尚香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平日里舞槍弄劍,為母是睜只眼閉只眼,但女孩總該有個女孩樣吧!你這一身戎裝,傳出去,誰還敢娶你。”
“我本來就不想嫁的。”孫尚香嘟著嘴小聲回說。
“今天不和你理論這個,你回房梳妝一下,到風雅亭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