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吳國太發話,喬國老便興沖沖去叫劉備。劉備正等得慌張,見喬國老招手,就心如亂麻似的走過去,隨喬國老一道從正門進入甘露寺。但見三間開的客室,前后有院落,東西有回廊,室內寬大而氣派,左右各由三根雙人手臂方能合抱的圓木柱分隔,后門有屏風遮擋,墻壁上繪有水墨丹青。
劉備誠惶誠恐地走入,不敢旁視。不一會兒,聽到衣裙窸窣聲,那是吳國太在兩個丫鬟攙扶下,從屏風后的門里走了進來。吳國太穿著樸素,就平日里的藍色繡花對襟衣,發髻上斜插一根玉笄,額頭上束著一條方巾。兩個丫鬟倒刻意打扮了一番,可謂花枝招展。兩個丫鬟扶吳國太在右手楠木雕花靠背椅上坐下。劉備稍稍側轉身,恭恭敬敬對著吳國太垂手而立,奉命打扮得如花似玉的兩個丫鬟卻沒入劉備的眼。吳國太很是滿意,坐懷不亂,這是她擇婿的首要。再看來人:仁慈敦厚,雙耳垂肩,雙手過膝,一副帝王之相。吳國太看得是暗暗歡喜。但再一看,感覺眼前的男子年紀少說也有四十大幾,這樣的年紀,又有這樣不可多得的條件,不可能不成婚啊,要是他有妻妾怎么辦?那女兒是萬萬不能嫁的呀!哪個當母親的愿意把自己女兒嫁給人家做小呢!更何況自家女兒的身價那是無人能及。這么一想,吳國太冷靜下來,于是,雙目掃視一番劉備后,用高高在上的聲調發問:
“來人是誰?”
“稟國太,他是劉豫州。名叫劉備,字玄德。”喬國老上前代答。
吳國太何等見識,于是,便問道:
“既然是劉豫州,不待在豫州,沒事到甘露寺來干嗎?”
“他是特地來向小姐提親的。”喬國老又幫著說。吳國太不再言語,上下打量著劉備。劉備意識到若再不開口,就顯出了自己的木訥和慌張。于是,上前一步,畢恭畢敬,面朝吳國太,帶著十二分的誠意說:“不才劉玄德,久仰小姐芳名,真心誠意前來提親,望國太成全。”說完,朝喬國老遞了一個眼神。喬國老會意,拱手向吳國太陳述劉備帶來了一份厚禮,請吳國太笑納。吳國太對禮物并不在乎,可未等她說出“禮物就免了”的話,就見有人已扛著綢緞進了甘露寺院內,綢緞一匹接一匹,放滿了走廊。
“你不會把鐵甕城里的綢緞全搬來了吧?”吳國太見門外人影閃動,全是扛綢緞的,忍不住驚訝地問。
“確實,鐵甕城里的綢緞,全被他買來了。這批是送給您的,給小姐的那批還在后面。”喬國老說。
吳國太感覺劉備也太實誠了,這樣實誠的女婿上哪兒找去呢!可是,在幾個擇婿的關鍵點上,她又不能讓步,于是,不無擔心地說:“好是好,只怕——他已有家室。”
“國太,這您盡管放心,他的兩個妻子已死于荊州戰亂,現在他是單身一人,要不然,我也不敢冒冒失失做這個媒。”
吳國太心里設置的最后一個障礙去掉了,那是百分百的滿意,就聽她笑著說:
“賜座。”
立即就有小廝進來,把靠墻的一張楠木鏤空四方椅搬到劉備跟前。劉備側身坐下,和吳國太面對面交流。喬國老早在吳國太坐下不久,就被邀請坐到了正面左手那張楠木雕花靠背椅上。
兩位老人坐在上面,劉備作為晚輩,規規矩矩坐在下面,除了看兩位老人,連廳堂正中的那幅大江風云圖都沒敢細看。直到吳國太退出,喬國老去外面活動筋骨,留下他一人在會客廳,他才起身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墻壁上的畫。這幅畫展現了北固山臨江而立,扼守天險的氣勢。浪濤翻卷,唯我獨尊!也描繪了千帆競渡,東吳一片繁忙而欣欣向榮的景象。劉備看得是連連贊嘆:“真乃天下第一江山!”
吳國太是位開明的母親,認為女兒的婚事應該征求女兒的意見后再做定奪,若女兒不同意,那也是空歡喜。故而把劉備留在會客廳小坐,自己回安寧宮,派人去傳喚女兒。很快,傳話人就過來回稟,說孫尚香不在。
“去找。”
傳話人又來回話,說沒找到。
“這就怪了。”吳國太又氣又急,親自來孫尚香的住處找。閨房里沒人,但后院有打斗的聲音,吳國太又腳步匆匆到后院。孫尚香的那些侍從看到吳國太駕到,嚇得手腳不知放哪里是好。
“你們小姐呢?”
“小姐……”有個侍從想說,但看別人都噤若寒蟬,也不敢往下說了。
“叫你們保護小姐的,你們小姐去哪了,都不知道嗎?”
見這些侍從嚇得可憐,吳國太是個吃齋念佛的老人,心生慈悲,不忍過分責備她們,于是快刀斬亂麻地命令道:
“限你們半個時辰把小姐找回來,我有要事找她。”說完,吳國太回房閉目養神。這邊就有侍從飛快地下山,去找郡主孫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