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人花?”朱明玉聽的糊涂:“這世上還有粘人的花?”
“可不咋地。”老伯特意往老婦人那邊看了眼:“老婆子,有什么話回頭再說,沒看人家餓著肚子呢?”
“肚子餓了?”老婦人剛問完,就聽見了特別大的嘰里咕嚕的聲音,她抬手給了老伯一巴掌:“知道人肚子餓還讓人在門口站著。”
“明明是你在這里問東問西的,你還怪我。”老伯一臉委屈,嘴里嘀嘀咕咕地念著,見老婦人一個眼神掃來,忙扭頭往廚房去了。“那個,誰,我們家早上剩的還有粥,你喝嗎?”
朱明玉忙點頭。
“只剩下粥了,我這老頭子貪吃,但凡是我烙的餅,那是一口都剩不下。”老婦人嘴上抱怨,心里卻是甜的:“你先喝粥,我再給你烙個蔥油餅。不瞞你說,嫁給這老頭子之前,我是啥啥都不會。嫁給老頭子之后倒也學了做飯,可技藝不精,唯有這蔥油餅烙的還行。小伙子等著,我這就去。”
朱明玉想說有粥就行,可老婦人已經走進廚房跟老伯斗嘴了。
作為一個懂事兒的年輕人,朱明玉沒有跟進去,而是站在院子里,隨意地瞧了幾眼。老伯的院子不是那種傳統意義的四合院,而是一個長方形的。由門口進來是一個小院子,左邊是個葡萄架,葡萄架下面是一些冬白菜。右邊是間小廚房,就是老伯夫婦做飯的地方。小廚房旁邊是一株蘋果樹,蘋果樹旁邊是桃樹。
桃樹旁邊是兩間并排著的屋子,應該是主人房和客房。
客房對面是個長方形的棚子,棚子下面是擺放整齊的工具。
除了這些果樹和房舍之外,剩下的全是草藥,一片一片的草藥。
說來奇怪,這么冷的天氣,白菜都凍了,老伯的草藥卻是綠油油的,甚至還有些草藥正在開花。
朱明玉正在納悶,老伯端著熱好的粥出來了。
“年輕人,我這院子不錯吧?”
“不錯!”朱明玉點頭,聽見噗嗤一聲。
老婦人端著蔥油餅緊隨其后:“我這老頭子臉皮厚,逢人就夸他這小院子。他啊,這輩子就守著這么一個小院子里,壓根兒沒見過別人家的。”
“你想說我見識短。”老伯對上老婦人的臉:“我見識是短,活了快一輩子了,連那縣衙都沒去過。他倒是去了,被人給扔出來了。”
“真給扔出來了?”老婦人打量著朱明玉:“小伙子看著面生,應該是打從外地來的。這外地人怎么跑到咱們羊城來了,還是餓著肚子來的。”
“十有八九是走錯路了。”老伯將粥放在小石桌上:“這尋常人即便是刻意找,都未必能找到咱們羊城來。”
“真是走錯路了?”老婦人又問。
“是走湊路了,但大致方向是對的。”朱明玉捧著粥連喝幾口,“我是打從平涼縣出來的,要去京城,這出門的時候身上帶了地圖。我是按照地圖走的,可走著走著就沒路了。”
“地圖呢?”老伯掃了他一眼:“老人家我雖沒有出過遠門,這地圖還是懂的。若你真是按照地圖走的,怎么可能把路給走沒了?這路沒了也就罷了,怎么還走到咱們羊城來了?”
“這沒路了之后我繞了一些路,繞著繞著就徹底迷路了。我手里的那份地圖似乎不太詳細,比如我經過的那些地方,在地圖上是沒有標記的。”朱明玉一口氣把粥喝完,把藏在懷里的地圖拿了出來:“老人家您看,就是這張地圖。”
“這地圖——”老伯將地圖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這地圖是誰給你的?”
“是我們當地的縣老爺讓人幫我準備的。我此去京城是有要緊事兒的。縣令怕我路上耽擱,特意讓人為我備了這份地圖。”見老伯神色不對,朱明玉遲疑著問道:“可是我這地圖有什么不對?”
“味道不對!”老伯指著自己的鼻子:“我老人家是種藥的,這鼻子最靈,但凡是我聞過的味道,新的舊的一聞就聞出來了。這地圖嘛,不算什么新鮮玩意,我們羊城也有,跟你這份兒大差不差。”
“大差不差是差了還是沒差?”朱明玉虛心請教。
“說差也差,說沒差也沒差。這歷朝歷代的疆域都差不多,各州府,縣村的設置也都差不多,大部分都只是改了國號跟年號,以及更換了部分的官員罷了。你手里的這份地圖應該是幾十年前的老地圖,是被人刻意更改過的。”
老伯說著將地圖放在了指桌上,然后讓老婦人端來了一杯熱茶,他用手指輕蘸茶水,在地圖上選了塊兒地方,用手指輕輕抹擦。只一會兒功夫,就從地圖上抹下一塊兒“皮”來。
“這是——”
“這是一種特殊的紙,是前朝的某個官員發明的,是專門用來傳遞情報的。他們將真正的情報隱藏起來,而給旁人看的,都是假的。”老伯用同樣的方法,將地圖上有可疑的地方全部抹去,這地圖的細微之處變了模樣。
一些原本是路的地方,變成了山石。一些原本是山的地方,變成了河流。還有一些原本是村落的地方,被抹去了,而不是村落的地方變成了村落。
“這地圖還真是前朝的。”朱明玉的臉色變了。
他是皇孫這事兒,老伯不知道,平涼縣令是知道的。身為朝廷命官,皇爺爺的手段他不是不清楚,用一張假的地圖糊弄皇孫,且還是前朝的地步,他想要做什么?他可知稍微不甚,這將是謀逆之罪?
朱明玉的心里七上八下,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張地圖不一定是平涼縣令準備的,而是某個有心人特意為他準備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是在他上京的路上殺了他?可他為什么要殺他?是覺得他這個皇孫丟了皇家的顏面,還是覺得他會爭奪那個位置?
朱明玉越想越慌,甚至擔心起母親的安危來。他將吃了一半的蔥油餅放下,鄭重地向老伯行禮:“老人家,麻煩您給我指一條回去的路。我家里只有我娘,我擔心……”
“擔心你娘?你娘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嗎?”老伯將地圖拿起,對著太陽照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