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雙重意外
- 請就位,演員
- 一切以大橘為重
- 3779字
- 2023-05-07 16:33:16
角色小傳是江意在昨晚一對一教導之后,清晰知道了構建角色精神世界的重要性,所以舉一反三寫了這些。
同時他有個不起眼的動作,掏出只有一指寬的透明膠帶,撕下兩三厘米貼在額頭,再用碎發擋住,基本看不出來,但這細節對江意的演繹卻有巨大幫助。他摸摸額頭,一段故事涌上心頭,小時頑皮被劃傷雙親非常心疼,又是請醫生,又是囑咐廚房做補食,可這樣的父母以后再也見不到了。
悲傷情緒好像一團薄霧罩住江意,他跪到地面,想象此時此刻雙親尸體就擺在眼前,兩具僵硬的尸體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江意口中不自覺地嚎出:“爸媽你們死得好慘!”
又想到自從長大之后,每天都出門和朋友胡吃海塞,完全沒有好好陪伴過父母,江意說出第二句臺詞,“狗日的小鬼子”,包含了對自己的怨恨和對島國人的怨恨。
如果當時沒那么懦弱,開口提醒就不會發生這種慘劇,虧得還信奉俠義精神,你也配?你這個廢物!江意內心對自己譴責,右手握成拳打在自己胸口上,想要錘死自己。
太用力導致氣喘不上來,江意猛烈咳嗽,“咳咳……爸媽。”
雖說悲傷情緒不夠,或者叫感染力不夠,但結尾的自責是亮點,黃導見狀也微微點頭。對群演要求不能太高,再加上這年輕人無論是態度,還是業務能力都不錯。
“就你吧。”黃導隨意地說:“片酬一個巴掌,沒問題吧?”
一個巴掌是五百塊,大特行價400~700元。
大學生的學習力就是強。李群頭有些意外,他是做的介紹買賣,他只負責給機會,能不能成介紹費都不能少。即便如此,李群頭從前面角色導演的不耐煩就有些覺得不妙,還以為江意上不了戲了,畢竟人在煩躁時對什么都特別挑剔。
不不過當事人江意這邊沒動靜,因為眼淚還在唰唰流,經過半分鐘緩過來,他才起身。
“黃導喊的價格很高了,本來臺詞也不多。”李群頭在旁邊說道:“黃導在我們圈里出了名的厚道。”
去掉介紹費三百,今天還能掙兩百,關鍵是機會難得,江意沒理由不同意,連忙點頭稱好。
“演員證帶了吧,拿著去那邊簽約。”黃導沒理會群頭的吹捧,遞了個眼神示意,就收回注意力,角色導演每天要負責的試戲太多。
演員證是每個群演必辦的,一個小卡片,2塊手工費與身份證原件、復印件、銀行卡一起就能辦理,這東西至關重要,民國街始建于九六年,兩年后進行擴建,此刻游客來門票要20元,群演當然不要門票,否則就沒活路了。
由群頭帶著群演進景區拍戲,這時就需要檢查演員證。當然游客也不要想著鉆空子,花費兩塊錢辦理演員證當通行證逛遍橫店所有景區,因為沒劇組提前報備的話,就是群頭也進不去。
和劇組簽了合約,江意被打發到化妝棚,而李群頭也要忙活其他事,沒再當領路人,只是扔下一句“別去找主演要簽名”就離開了。
棚內比較擁擠,十多人擠在一堆,都是要化妝的大特。化妝師還沒來,一群人就圍著閑聊,見有新人加入都友好地打招呼。群演圈是很矛盾的,一方面誰演了個什么配角會引來羨慕妒忌恨,另一方面又會廣結善緣,都想著多個朋友多條路。
江意拿一個塑料凳,選擇坐下的位置并不靠前,也不靠邊緣。這和他參與眾人的談話程度一致,既不想成為話題中心,也不會完全脫離眾人的交談。
長相胖乎乎的大特老七心有余悸:“差點走到群演的化妝間去了,那幾十個人擁擠在一個棚子,真是太擠了。”
“群演的棚子真不是人呆的,特別是戲服很多都很臭。”瘦高的大特泥鰍接著說:“化妝也只能算胡亂搞。”
屋子里的大特都三言兩語地補充群演的種種不便,從他們的話語中,或多或少都能聽出端倪。
進入千禧年五年有余,港臺明星的影響力開始溢到內地,娛樂圈的“階級”就逐漸成型。從化妝間就能看出,群演無論有幾十人、亦或是上百人都是一個房間(棚),服化較為簡陋,特別是服裝與游客穿戴拍攝時的沒區別。
雖說大特也會擠一起,但人數少,服裝也稍微講究些,畢竟有鏡頭不能太敷衍;戲份更多的配角,幾人共用一間,化妝師就專業十足,江意甚至想過和群演的化妝師是兩批人,再進一步主演們的待遇,那差距太大沒什么好說……
泥鰍、老七等棚內大特交談的言語里難掩對主演的羨慕,眼神里個個都透露出“彼可取而代也”的野心,包括江意在內。群演都想成為角兒,他也不例外。
劇組場務走過來下發戲服,其他大特多是長袍馬褂,只有江意身上的稍微特殊,是一套灰褐色西裝。
“民國時期穿得起洋裝的人家里都挺有錢,和我預想中的角色背景區別不大。”江意松了一口氣。
江意摸了摸材質,很薄,有那么一點冷。
隨即化妝師提著小箱子到來,開始調整妝發,棚內安靜了許多,主動排好隊,在化妝老師面前都顯得十分乖巧。
誰也不想被化妝師討厭,從而頂著丑妝上鏡。能拿到有臺詞且露臉的角色,都付出了一定努力,誰都不想來之不易的機會付諸東流。比如胖胖的老七昨晚陪群頭大哥喝酒,都喝吐了。
泥鰍仗著自己能說會道,想和化妝老師套套關系,結果得到一句“頭別動,化歪了你自己負責”,現場就更是安靜去了,心知肚明眼前的化妝師心情不好。
“老師能不能在我這個位置畫一個傷疤,麻煩您了,謝謝您。”江意指著剛才貼半截透明膠帶額頭。
還提要求上了,化妝老師手上動作頓了頓,隨后繼續動作,仿佛沒聽見。
化妝師道:“下一位。”
要求被無視了,江意心里一沉,態度非常好的再次請求,“老師麻煩您……”
話音未落,就被化妝師打斷,他冷漠地道:“不要擋住后面的人化妝,快點下一位。”
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江意連忙從塑料凳上起身,凳腿差點絆倒,感受到周圍三三兩兩頗為異樣的目光。
江意走到一旁,努力緩和自身氣氛,額頭的傷疤是他自己編的角色背景,可以非常快得讓自己進入角色。
也不可能和剛才試戲一樣,試戲時有碎發遮住,經過妝發的改造,頭發梳成了大人模樣,前額展露無遺,江意遇到點麻煩。
“我的問題,我選擇的情感啟動機是依賴旁人,化妝老師確實是沒義務接受我的請求,下次的情感啟動機一定要是自身完全能控制的。”
“當下是再找一個替代品。”
計劃趕不上變化,好麻煩……江意想要嘆一口氣,但很快又被他止住,不是泄氣的時候,發現問題要解決問題。
思索了一圈,著急之下想不到解決辦法,第一次演大特不能失敗,一定要想到辦法!江意越想不到就越著急,形成了情緒和理智的惡性循環。
“還有時間,我還有時間,不要急。”
“回到問題的根本上。我準備的很充分,有角色小傳不會失敗,只要再找出一個點就行,我不會失敗。”
從口袋里掏出一頁小傳,琢磨了自己寫的一條[經常被當做冤大頭請客吃飯],可以利用。
從穿著和打扮就知道是富家少爺,兜里肯定有大洋,有法幣,但現在——江意掏口袋,佯裝兜里一文錢都沒有,因為全部都請朋友吃吃喝喝了。雙親勸過好多次,但都沒一點作用,并基本不在家吃飯,有一次母親生日也沒在家……
打住,連忙打住,江意手從兜里拿出,讓情緒到此為止,因為他感覺情緒啟動機的作用是越用越淡,所以得留著拍戲時用。
拍戲本就如此,對整個劇組的人來說都有很多不確定性。電影是團隊合作的藝術,人多就等于不確定性越大。
主創人員也有難題,是資方推薦的女一號張茹創造的變動,她認為今天的戲份不合理。
今日拍攝的戲份是男一、女二與要好的同志,一行人抵達新京。是偽滿洲對喜都的稱謂,男一和女二在新京見識到了島國人的暴虐,更堅定抗爭決心。張茹認為自己身為女主角,這種關鍵的轉變時刻也要在場,強烈要求也加入這一行人之中,資方的制片人也支持。
導演章禮也不敢開罪資方,主要是他還沒到無視資方的地步,只能看向和男一號。
男一號陳長樂,陳今年快五十,是貨真價實的大明星,八十年代初就獲得首屆電視金鷹獎最佳男主角獎。九十年代又獲得電視劇飛天獎最佳男配角獎,出演過許多膾炙人口的作品,是整部戲扛收視率的演員,如果是他不同意,那么制片人和張茹都只能作罷。
“問問王老師有沒有辦法。”陳長樂入行二十余年,大風大浪都見過,對改劇本一事,他倒是也沒特別看法,而且也沒必要出言惡了投資方。
臨場改劇本是很麻煩的事,意味著相關演員要重新背臺詞,道具組也有新活,無奈的章禮也只好叫來編劇王老師。
一聽說要改劇本,王老師面色多云轉陰,不過也在接受范圍內,沒有導致大規模暴雨。直到導演章禮提出女一號也要加入新京之行,編劇才徹底繃不住,臉上的不滿難以掩蓋。
他說:“魚芙是荷蘭銀行大買辦魚辟的獨女,十足的富家子弟。魚辟擔任過魔都總商會的會長,他怎么可能放獨女去危險的新京。”
魚芙,也就是女一號張茹飾演的角色,一位天真的富家女,后來意識到自己父親發國難財,一條大義滅親后傾盡家產幫助抗日的角色線。
也不知道導演章禮在編劇耳邊說了什么,王老師的臉色才逐漸平靜,他皺起眉,沉思片刻才開口:“可以設定被島國人害死的商人夫妻是魚芙的親戚,如果從走親戚的角度來說比較合理。”
不愧是老編劇人,就是腦子活絡辦法多,章禮認同這種改法。
王老師開始修改劇本,耗時二十多分鐘左右,把前后的劇情漏洞都熨平整,好幾個角色多了臺詞。
導演快速瀏覽了一遍,臉色見喜,不由夸獎,“王老師的筆真厲害,這劇情可算是神來之筆。”
章禮把劇本傳給陳長樂,陳看完再傳給張茹。
“麻煩您了王老師。”張茹態度放得很低,“陳老師、章導,也給您們添麻煩了。”
站在張茹的角度,她此舉也有足夠多的理由,大義滅親的角色本來就不討喜,除非有合理的轉折點,但從目前劇情來看,更像魚芙是戀愛腦為了男人連父親都坑,所以她希望角色的轉變更合理,在新京和男主一起見識到島國人的可怕就很合適!
導演章禮看了劇本,這樣一來群演的臺詞就從三句話增多到十幾句,和男女主都有對手戲。從戲份比重可以歸納到小配角了,需要一定的演技,普通的群演不行,所以他預備叫來副導演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