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周昱芝的性格，以及周是特意過來提醒江意，都不會開這個玩笑，所以說鄰居是看不見月球人？！

嗯？有沒有這種可能，人類登月之后說月球表面沒生命，可如果就像現在這樣，是觀測不到呢？

江意站在自稱為月球人的生物跟前，枕頭表面清晰可見的一塊硬幣大小的水漬，墨鏡也隨意扔在地上，都感覺是再普通不過的人，怎么會看不見呢？

江意試探性用手指戳了戳月球人，動作很輕，服裝絲質的手感傳達到指肚，他清楚的感知到，是可觸碰到的。不過即便他動作很輕，也讓特別沒有睡相的月球人睜開眼，自然地擦掉口水，沒一點尷尬。

四目相對——

江意有些尷尬，用力抿了抿嘴唇，縈繞心中的困惑使他打破僵局，開口：“剛才有朋友過來，他好像看不見你……”

“因為只有你能看見我。”月球人口吻理所應當。

“為什么只有我看得見你啊？”江意首個反應是自己何德何能。

“因為你是第一個和我產生交流的人，所以只有你的眼睛能看見我，只有你的耳朵能聽到我的聲音，也只有你可以觸碰到我。”

“？”

這是什么奇怪的設定，江意有很多話想說，但此時此刻什么都說不出來。

大致是槽多無口的狀態。

江意撿起墨鏡隨意放置于床頭柜，大腦飛速運轉。

“要不是晚上我學到的演技是貨真價實，否則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患上精神分裂、妄想癥等疾病。”江意心道。

昨晚那套“知識付費”是他本人從未接觸過的體系，而且當初進醫院，醫生都診斷他為心理健康，綜合諸多原因，江意排除了自身心理疾病的選項。

如果不是幻覺，眼前種種就更加離奇，不停沖擊著江意的世界觀。

他再次嘴比腦快地問：“那有很多月球人來到地球？”

“如果說月球只有我一個生物，你信不信嗎？”

“……”江意的神色流露出你在逗我。

是信不信的問題嗎？如果只有一個人，那么演技知識從何而來？在月球如何生存？為什么身著漢服墨鏡的配置？一大堆問題。

還想問點什么，但對方搶先開口：“今早是不是有事？時間來得及嗎？”

糟了！江意赫然回神，快速來到鏡子前，用大寶SOD蜜把臉涂了，特別是頭上像枯草般隨意又雜亂的頭發，也照著鏡子快速規整好。

見選角導演，第一印象很重要，無論如何邋遢和頹廢肯定是不招人喜歡，江意邊手腳麻利地捯飭邊述說。

他問：“我出門要鎖門嗎？因為別人也看不見，所以……”

“我會穿墻。”月球人這樣回應。

會飛天，貌似再會個穿墻也可以接受，外星人就是與眾不同，如果用這身能力來作惡的話可做的事太多，江意本來有些減弱的警惕的堤壩重新筑起。

確保安全的情況下學習更多演技，江意心中這樣想，揣上一卷透明膠他大步流星的往車站趕，豬尾樓距離站臺還有十幾分鐘的路程。

跑得氣喘吁吁，每當內心很慌亂時江意總能感覺自己身體感觸會變得格外敏感，風刮打在皮膚，腳尖踢到石子，早餐店的價目表等，五官觸感格外清晰。

也不怪他的著急，錯過早班車，要趕上和群頭李哥約好的時間，就只能豪擲4塊坐摩的，該省就要省。

終了，江意還是坐上早班車，得虧周昱芝幫忙拖延時間。

“昱芝謝了。”江意道謝。

“應該的。”周昱芝回應的聲音偏小，車廂內本來就比較吵，要不是江意此時此刻聽力敏感還真聽不見。

見江意沒繼續與之交流，周昱芝松了一口氣，他本就不愛說話，更不愛在公共場合聊天，江意的分寸感是周最欣賞的一點。

周昱芝戴著耳機開始進入個人世界，豬尾樓三大八卦之一，周的MP4每天播放的不是歌曲，那么到底是什么。

別人察覺不到他的存在，怎么解決一日三餐？江意心中突然想到，又轉念思索，經常聽說采日月之精華，既然是月球人那么應該也不用吃東西吧？如此想來，倒是讓擔心少了許多。

思緒飄遠，江意目光漫無目的飄向窗外，橫漂幾個月每天都乘著鄉間巴士往返，路途的景色早已爛熟于心，但今日晴空萬里，路邊的獨棟小平房、遠處的池塘、比遠處更遠的山林，在他眼中都“新”了許多。如同老舊泛黃的油畫重新請畫家又臨摹了一幅，更加亮的顏料，更加合理的透視，總之更好看。

鄉村大巴車速本就不快，并逢站必有乘客上下，因此四十多分鐘才能抵達江周兩人目的地。都是來橫店刨飯吃，但兩人趕赴的具體地點還是有細微的區別，周昱芝的方向是雅堂小區的演員服務部，江意的方向是萬豪酒店停車場。

群演集合地點就這么幾個，萬豪停車場、橫漂大酒店門口、大智禪寺、萬盛南街的度假村以及演員服務部，不過若你沒被群頭選上沒活兒，只能去演員服務部、漢街門、明清宮等現場等機會，運氣好能撿到群演機會。

江意就經常往混跡于這些有撿漏機會的地方，有次他見到一位群演接到有四五場戲的配角，角色要求是會騎馬和有一定的武術功底，兩個要求完全不滿足的他只能眼巴巴地望著。

停車場已有站著黑壓壓一片的群演，或三五成群，或抱著手站在邊緣，或如鯰魚般穿行在人群里與熟人打招呼，或焦慮地望著街邊，莫衷一是。江意在人群里并不亮眼，他稍微環視一圈子瞧見了豬尾樓的趙陽，不過人群擁擠兩人只是打了個“眼神招呼”。

十多分鐘，一輛小巴士駛入停車場，車身灰蒙蒙特別是靠近地盤的車身下沿濺起來的泥點多而密集，又和群演們一般雜亂無序。

李群頭身材比較魁梧，江意對他最大的兩個印象，一是抽水特別高，二是將見誰都是兄弟長兄弟短。江意這又多一個，不怕冷。即便今日有陽光，但也是涼颼颼的，每日平均溫度不到15℃，但李群頭是黑色短袖，外面套著一件薄薄的紅黑線條襯衫，涼風把深秋的喜悅平等地分給街上的每個人，李群頭這身一點也不保暖。

“不多拉呱民國戲，我找的戲都輕松，要三十人演國軍，還會挑選十幾具尸體當然出演尸體的兄弟有大紅包，行價四分水。”。

前面說過群演一天頂破天才七八十，群演是片場的“工具”，工具的勞動不值錢，行價是八小時40塊。八小時后加班每小時五塊，超過凌晨十二點價格翻倍，同時凌晨五點前要拍戲也是10塊。

值錢的不是勞動，而是作為“人”的屬性，演尸體的1～10塊，李群頭口中的大紅包是10塊。然后抬棺、剃頭、披麻戴孝等都要加紅包，如果是女性群演飾演妓女也有額外紅包，有肢體接觸紅包更大。

話說回來，當前全國平均月薪也只有一千五左右，群演只要努力天天接活加班，還是能勉強達到平均工資的。

“愿意的兄弟說一聲。”李群頭高喊。

話音一落，仿佛是在熱油鍋里倒入清水，現場霹靂嘩啦，皆爭先恐后展現自身長處。

“我我我我，李頭選我。”

“老抗日了，果軍、紅軍甚至連鬼子我都演過，我全能兵王。”

“尸體，我可以演尸體，我經常死很有經驗。”

“看我這形象，就非常合適。”

等等，比小學下課后的走廊還要喧鬧。

李群頭隨便在人群里點人，江意觀察也沒那么隨意，李群頭排除來白白凈凈的群演，點的群演都是小麥膚色。

沒一會點滿，全部坐上了車，江意這才擠到前面，喊了一聲李哥。

“哦是小江，放心兄弟，試鏡我都安排好了。”李群頭立刻開口：“快上車，咱們別耽誤時間了。”

轟轟，巴士啟動，很快就消失在群演眼前，只留下刺鼻的汽車尾氣味。

沒被選上的群演也不氣餒，一會還會有其他群頭。

被選上的群演們在車廂就有說有笑，江意沒看見鄰里趙陽，便收回目光，找到個機會把三張藍皮塞到群頭手中，其余時間江意在重溫自己的筆記。

沒多一會巴士停在了花城、香江街的北1門停車場，距離本就近。

先把幾十個群演安頓好，李群頭才領著江意來到一個遮陽棚前，后者四處張望，這地方江意來過許多次，因為橫店的民國戲都在這邊拍。

“黃導這是我推薦的群演。”李群頭對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說道。

一個劇組只能有一個導演，但副導演的數量就看劇組規模了，但副導演之一的角色導演肯定有。

主演陣容是導演或者資方決定，角色導演的義務就是負責除主要角色之外的角色。

“行不行？”角色導演黃導掃了江意一眼，眉宇隱藏著不耐煩：“你們這些群演光知道收錢，推薦的人也不亮堂點，昨天就是這場戲，哭也哭不出來，搞什么。”

李群頭立即道：“我的錯，是我的錯，不過黃導這小伙子真不錯，他很努力的，小江把你剛才在車上看的那個筆記本掏出來給黃導看看。”

江意還以為李群頭會話趕話說“他肯定行”之類，沒想到把話題轉到努力上，還真是人精，邊想著邊從口袋里拿出筆記本上撕下的一頁——

［姓名：劉瓊

年齡：22

劉玨是劉府最小的兒子，因為大哥早年參軍身亡所以特別受到家中父母的寵愛，所以即便是調皮不去學校讀書，也沒有受罰，反而聽之任之。

（瓊含義是美玉，泛指精巧美麗的事物，也能側面證明父母的期望）

個性：被嬌慣，又向往俠義精神。

興趣：喜歡結交朋友，所以結識了一幫狐朋狗友，經常被當作冤大頭請客吃飯。

面部特征：前額有條細微的疤印，小時候后院的湖里摸魚被假山劃傷。

……］

演員寫角色小傳在圈內很正常，但一個劇本里沒任何描寫，只有三句話的龍套還弄個四五百字的小傳就罕見了，樣貌、個性、興趣、兒時經歷等等比戲里很多重要配角都重要，黃導臉色好了許多。

“就一場戲，就在這里演演。”黃導道。

大特以及不重要的配角試鏡可沒想象中那么正規，因為本身也沒幾個鏡頭，大多都是就地試戲。

一定要拿下！江意給自己推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