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閉所有辦公場所，最迫切也最困難的決策

2020年3月初，我感覺到重新調整輝瑞組織結構導致群情激憤。為了紓解壓力，我計劃當晚和高管團隊共進晚餐。用餐地點選在了紐約第九大道的“破壞酒吧”（Break Bar），這名字真是恰合時宜。

這家酒吧的宣傳語是：“破壞酒吧不僅能提供普通酒吧的一切，還能讓你‘扭轉心情’（或是給你一次‘勁爆宣泄’）。在這里，喝完烈酒、啤酒或紅酒后……請盡情狂摔杯子吧。”你可以預定不同強度的泄憤房間，比如說“心煩意亂”房，或是“暴跳如雷”房。我本打算通過這種新穎的方式讓團隊知道我理解他們的感受。然而，晚餐并沒有如期進行。新冠病毒感染疫情導致了封城，所有計劃都泡湯了。3月中旬，原本計劃去“破壞酒吧”的那天，在每個星期進行的執行領導團隊圓桌會議上，新冠病毒感染成了最急迫的難題。我向團隊明確表態，應對挑戰的時機就在眼前。我和大家討論了我在從希臘返回美國的飛機上列出的優先事項：員工安全及福祉；保障醫院必需藥品供應；針對新冠病毒感染制訂全新的醫療解決方案。就這樣，大家開始著手做出相應的決策。

當時最迫切也最困難的一個決策，就是關閉輝瑞在世界各地的所有辦公場所，開始遠程辦公。在紐約市和紐約州尚未發布封鎖令之前，我們就這個問題進行了討論。我要求會議室里的每個人都發表意見。很明顯，大家的觀點不同。聽取完所有意見之后，做決策的時間到了。我決定關閉辦公場所。“我們必須關閉所有辦公場所，開始遠程辦公。”我對首席數字官莉迪亞·豐塞卡說，“你要保證遠程辦公順利進行，這是利害攸關的大事。”

對我而言，做出這個決策并不容易。我是個外向之人，與人打交道讓我精力倍增。我習慣看著對方的眼睛、解讀對方的肢體語言、在一場艱難的談話后陪對方穿過走廊。我怎么能適應居家辦公呢？但沒有想到，我們開始遠程辦公后，改變對我來說竟是如此容易。穿過廚房，左手邊是洗衣間，右手邊就是我的辦公室。那是一個較小的房間，容納4個人就會顯得逼仄。但房間的大小已經不是重點。在接下來的18個月里，我通過計算機屏幕可以看到幾十個人。至少從屏幕上可見的部分，我仍然可以看著他們的眼睛，解讀他們的肢體語言。

這個決策一經做出，就有人問：“那些在輝瑞的辦公大樓里工作但不屬于輝瑞的人該怎么辦？”與許多大型公司的情況一樣，很多在收發室、安保部門、餐飲部門和衛生部門工作的人，隸屬其他與輝瑞簽訂服務合同的公司。我們每天都和他們一起工作，把他們當作輝瑞大家庭的成員。其實，我最先冒出來的一個念頭就是，路易斯該怎么辦？路易斯·佩爾多莫（Luis Perdomo）是我們咖啡廳的咖啡師，也是輝瑞的傳奇人物。除此之外，他還是快樂的化身。他的微笑能夠點亮整個房間，對于很多愛喝咖啡的人來說，走進辦公室時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然而，他的生活并非總是一帆風順。幾年前，他十幾歲的兒子不幸死于癌癥，但他總能給我們一個微笑、一句親切的話語，如果你夠幸運，還能在早晨得到他的一個擁抱。他是個難能可貴的好人，甚至好到足以讓我們原諒他對波士頓紅襪隊的矢志不渝(5)！

大家都在擔心，如果關閉辦公室并長時間中止部分服務，路易斯和許多其他出色的服務人員就可能會丟掉飯碗。我說：“輝瑞會繼續向這些外包公司支付定期款項，前提是對方必須保留為輝瑞工作的那些人的職位，就算他們不必提供服務，也要保留相應的職位。”每個人都贊同這個決定。這個任務由輝瑞的采購團隊負責實施，他們與輝瑞各業務部門合作，盡可能維持外包公司的收入。這些早期制定的決策，解決了我在回國航班上寫下的第一個優先事項，即“員工的安全及福祉”。我很欣慰，因為和其他首席執行官一樣，我對輝瑞全球9萬多名員工的健康和福祉抱有強烈的責任感。但作為一家處于公共衛生危機中的醫療保健公司，輝瑞也擔負著額外的責任。我們的員工為全球數億患者探索、開發和生產藥物，這些遭受癌癥、心臟病或關節炎折磨的患者，每日的生活都離不開我們。輝瑞在世界各地的研究中心和生產工廠必須繼續保持開放。

對我來說，最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我為輝瑞設定的第二個優先事項，即“保障醫院必需藥品供應”。無論有沒有新冠病毒感染，患者都需要藥物。我擔心這些藥品可能會出現庫存短缺。我尤其擔心醫院的情況。醫院一定會人滿為患，而輝瑞又是全球最大的醫院用注射藥物供應商之一。作為公司備受尊敬的元老級人物，輝瑞的首席財務官弗蘭克·達梅利奧（Frank D’Amelio）是個行動力強、善于解決問題的人。我與他探討了我的擔憂。弗蘭克同時負責監督生產工作，他提醒我說，庫存短缺是不可避免的。這些藥品的需求量可能會變為之前的10～50倍，而與此同時，藥品的產量在新冠病毒感染疫情的限制措施下很難提高。我號召輝瑞團隊，懇求大家務必在這場公共健康危機期間不負所望。我們沒有失敗的權利。大家接受了挑戰，立即投入戰時狀態。

我們在多年前就考慮到了這種情況，并制訂好相應的危機管理計劃。生產部門的管理層啟動了計劃，當時，輝瑞的生產工廠已在“二級戒備”狀態下運行，施行部分限制和特殊安全措施。我們決定，將所有生產工廠提高至“三級戒備”狀態。只有必要人員才有資格進入生產工廠。除此之外，輝瑞還會實施更加嚴格的安全指導方案。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里，輝瑞工廠員工的奉獻精神讓我深受震撼。缺勤比例保持在不到3%的程度；與此同時，這些工人必須每天到生產現場報到，我們其他人則能在居家的安全環境下工作。因此，我認為我要對他們每個人負責。我覺得我需要對他們表示支持，于是便提出想要參觀輝瑞的一家生產工廠，向工人們表達我會與大家團結一心。然而，我的請求被生產工廠的管理層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