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解危難笑泯恩仇,尋靠山進京獻女
- 今日香堂自我起之青幫傳奇
- 廊坊張楊
- 10459字
- 2023-05-05 14:12:31
回到幫中,常笑天找不到陳懷夏這樣的高手相助,只好把幫中好勇斗狠,有點武功的人拼湊起來,趁著月黑風(fēng)高,穿上夜行衣,臉上蒙上黑布,帶人闖進了大牢。
見有人持刀帶斧闖了進來,牢頭們嚇的屁滾尿流,顫顫巍巍的沒有一個人敢反抗,常笑天按倒一個管事差撥,從身上搶過鑰匙,徑直來到常歡顏的牢房,打開牢門,常歡顏伸伸懶腰,走出牢門,從一個嘍啰手里拿過斧頭,來到對面張念山的牢房,一斧子劈開門鎖,打開大門,說道:“張兄,走了。”然后猛的對準身邊的犯人就是一斧頭,那犯人應(yīng)聲倒地,然后又把斧頭遞給張念山,指著牢里那四個穿著牢頭號服的犯人:“張兄,把他們都結(jié)果了。”張念山立刻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三下五除二砍死四人。然后扔掉斧頭,和常歡顏大搖大擺的走出了牢門,看得眾人是目瞪口呆。臨到大門的時候,常歡顏從懷里掏出一疊銀票,轉(zhuǎn)身向眾牢頭撒去:“各位兄弟受驚了,一點小意思。”然后又對張念山牢房里的其他犯人吼道:“還等什么呢,還不快跑!”眾犯人這才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爭先恐后你推我擠的跑出了大牢。
第二天一早,整個江寧都傳遍了,土匪張念山余黨昨夜劫了大牢,把張念山救走了!牢里的官兵們拼命抵抗,四人力戰(zhàn)而死!牢里其余二十多人也跟著逃了出去!
得知常歡顏越獄而逃,還順勢帶出了張念山,曹寅勃然大怒,終于和德楞嘉撕破了臉,他立刻致函德楞嘉,讓他交出常歡顏。德楞嘉不但不交人,反而找到江蘇按察使,給常歡顏下了結(jié)案文書,還是簡單的尼姑庵內(nèi)尋釁斗毆,罰銀賠償了事。
曹寅忍無可忍,一方面聯(lián)合江南官場相好的同僚,一起上奏朝廷彈劾德楞嘉,另一方面,曹寅給胡克下了死命,搜集常歡顏包娼庇賭的罪證,一定要先把常歡顏法辦,斷了德楞嘉的臂膀!
接到命令,胡克又是一次如喪考妣,像上次接到命令去圍剿張念山一樣,惶惶不可終日。常歡顏手眼通天,又陰狠狡詐,到哪去抓他呢?
德楞嘉得知曹寅要抓常歡顏的消息后,忙讓常歡顏先離開江南到別處躲躲,但常歡顏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反而要兵行險著,獨自一人來到了河防營,要面見胡克。
守門的官兵得知眼前這個人就他們要抓的常歡顏以后,大驚失色,連滾帶爬的跑到大廳,連呼帶喘的告訴胡克,常歡顏就在大門口,胡克當(dāng)時就嚇得連茶杯也端不住了,趕緊把常歡顏叫了進來。常歡顏大搖大擺的進了大廳,胡克屏退左右,要和常歡顏單獨聊聊。
這常歡顏雖然和胡克以前交往不多,但幫中的花船逢年過節(jié)還是沒少給河防營孝敬。常歡顏還是開門見山:“胡大人,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我們長樂幫平日里也沒少孝敬大人,自認禮數(shù)上沒有欠缺。大人要是還覺得我們哪里做的不妥當(dāng),盡可以指出來,小人能辦的就一定給大人辦了。但大人非要一意孤行,那小人也只能魚死網(wǎng)破了。”胡克壯著膽子說道:“抓你是上邊的命令,我也沒有辦法。”常歡顏道:“我還是這句話,上邊的神仙斗法,咱們底下的小鬼別摻和。德楞嘉和曹寅這點事,咱們都心知肚明。面子上過得去就得了,都別下死手。”
胡克道:“說的是挺有理,但我憑什么非要聽你的呢?”常歡顏笑道:“不管你聽不聽,反正大人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我要是沒猜錯,大人家住在福字街南巷,東邊數(shù)第四個宅子對吧。家里有一妻二妾,還有兩個姑娘,兩個兒子,兩位公子在江寧官學(xué)里讀書對吧?”聽聞此言,胡克十分恐懼,但還是強打著精神說道:“你要干什么!”常歡顏道:“什么也不干,我也知道威脅朝廷命官是個什么罪過,肯定不會把您家人怎么樣的。我已經(jīng)派人去官學(xué),給兩位公子提前交了三年的束脩學(xué)費。我就是想交下大人這個朋友。”胡克松了一口氣,“我這個朋友可以交,但曹大人那怎么交差?”
常歡顏道:“這個好辦,長樂幫要在杭州開分舵,我過去張羅一下,一年半載肯定是回不來了,你就對曹大人說我畏罪潛逃了。”胡克點點頭:“好,就這么辦了。”常歡顏抱拳行禮道:“還是胡大人夠朋友。還有,曹寅迂腐書生,不是能干大事的人,日后大人若有馬高鐙短的時候,德將軍和我們長樂幫的大門隨時為您開著。”說完,轉(zhuǎn)身離去,胡克也起身送客。
這時,潘清也得知常歡顏到了河防營的消息,立刻帶上翁巖和錢堅趕到大廳,正巧碰見胡克送常歡顏出門,三人上前堵住常歡顏去路。胡克大驚,擔(dān)心三人要壞他大事,急忙擋在常歡顏身前。潘清道:“大人,怎么要放常歡顏走了!”胡克忙辯解道:“胡說,人家常先生乃是一介良民,哪里有什么作奸犯科,曹大人那有些誤會,說清楚了就沒事了。”
潘清怒道:“常歡顏是長樂幫的幫主,長樂幫包娼庇賭全江南還有人不知道嗎!”常歡顏見遇到了一愣子,心里也有點發(fā)慌,急忙說:“這位兄弟不要急,咱們肯定是有點誤會,胡大人這就要帶我去見曹大人,是非曲直,自會有個交代。”胡克也跟著說:“對對對,我這就要帶他去見曹大人。”潘清道:“那好,我陪著大人一起去。”胡克聽后,忍無可忍,見實在拿不下潘清,索性撕破臉皮,一聲令下:“來人,潘清頂撞上官,給我拿下。”河防營上上下下都是胡克的人,一擁而上按倒潘清、翁巖、錢堅三人。常歡顏趁亂而逃。
常歡顏回到幫中,尋思著自己在江南確實仇家太多,名聲太惡,就是胡克不抓自己,也保不齊會有別人會對自己動手,于是就吩咐兒子常笑天收拾行李,去杭州暫避幾天風(fēng)頭,幫中事務(wù)先交與常笑天處理。
正當(dāng)常歡顏準備去杭州的時候,突然有手下人稟報,尼姑慧月被人殺了!常歡顏大驚,只好暫緩去杭州,命人打探,到底是誰這么大膽,敢太歲頭上動土,殺長樂幫的人。
不到十天,就查探清楚,殺死慧月的竟然是刺殺過曹寅的陳懷夏!
原來這尼姑庵附近鎮(zhèn)上有個秀才名叫秦華,自幼立志讀書,無奈父母早亡,家境貧寒,只會死讀書,也不懂得經(jīng)營生計,所以到了三十歲年紀也沒能娶到妻子。直到今年才交了好運,考中了秀才,沾沾自喜,自以為得意。鄰居焦猛因為德楞嘉的苛政,要求京城告御狀,就求他寫了一份狀子,就這樣,得罪了當(dāng)?shù)毓俑偌由相徖镟l(xiāng)親看不慣他窮人乍富的樣子,幾個無賴就找到慧月,要一起做局擺他一道。
慧月派出了能玉到秦華家化緣,秦華見能玉年輕貌美,忍不住多聊幾句,一來二去,兩人逐漸熟絡(luò),言語間也漸漸輕浮起來。沒過幾天,能月就請秦華去庵堂里上香講法。秦華如約而至,此時其余尼姑都出去化緣,就剩下能玉一人看家,兩人先是聊了一會佛法,見四下無人,能玉開始挑逗秦華,這秦華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有成親,哪里禁受的住這樣的挑逗,三下兩下就著了道,脫光了衣服摟住能玉就要云雨一番。
這時躲在暗處的慧月立刻帶著其余的尼姑破門而入,將秦華和能玉抓了個正著!慧月大罵:“好個無恥之徒,敢在佛祖跟前行奸!”秦華嚇了一跳,趕緊要穿衣服,尼姑們做這仙人跳也不是一次兩次,手段熟絡(luò),大家一擁而上,搶走了秦華的衣服,慧月接著大喊大叫:“快來人呀,快來人呀,有人在庵堂里入尼姑了!”
話音剛落,早就埋伏好的幾個無賴破落戶也都沖了進來,領(lǐng)頭的指著赤裸著身子的秦華說道:“這不是秦秀才嗎?看你平時滿嘴的子曰詩云、仁義道德的,就是這么個爛貨!”秦華羞愧難當(dāng),只好跪下來哀求道:“大伙行行好,我真的什么也沒干。”慧月怒道:“衣服都脫光了還什么也沒干!”領(lǐng)頭的無賴威脅道:“廢什么話,把他綁了送官!”一聽要送官,秦華當(dāng)時就要嚇暈過去了,跪下來抱住慧月的大腿哭嚎著:“求求您了大師,學(xué)生十載寒窗,才中了這么一個秀才,要是報官了,功名就沒了,對不起我死去的爹娘呀,您就行行好吧。”
一個無賴甩了秦華一個耳光:“這會知道服軟了,早干嘛去了。剛中秀才那會看你那張狂樣!”秦華磕頭如搗蒜:“以后再也不敢對幾位不敬了,再也不敢了。”無賴們見火候也差不多了:“那你以后準備怎么孝敬咱們呀。”秦華見松了口,趕緊說道:“一切全憑各位吩咐。”慧月說道:“那行,我們出家人慈悲心腸,也就不為難你報官了,但名節(jié)事大,你就給這位小師太賠一百兩銀子吧。”“什么?一百兩!”秦華一聽頭都大了:“小人家境貧寒,實在沒有一百兩呀。”無賴一聽,又是一記耳光,威脅道:“沒有,那好辦,我到衙門里問問學(xué)政老爺有沒有一百兩!”秦華趕緊求饒:“有有有,我就是砸鍋賣鐵也湊齊。”慧月冷笑道:“這還差不多。”然后對幾個無賴說道:“那就麻煩幾位兄弟陪我一起到他家里取錢。”
慧月和幾個無賴帶著秦華回家取錢,一路上也不忘了羞辱秦華,只還給他一條短褲,連鞋也不給,連夜就奔向秦華家里,深秋夜冷,秦華凍得瑟瑟發(fā)抖,慧月幾個人還在一旁調(diào)笑,不時的嚇唬秦華一下:“看,知府大人來了。”“學(xué)政老爺來抓你了!”
后半夜到了秦華家里,翻箱倒柜,才找到十五兩銀子,慧月大怒:“窮秀才你耍我們是嗎!”秦華趕緊跪下磕頭:“師太饒命,家里真的就這點錢了。”無賴們又是一陣翻騰,從床底找出一張房契。慧月又找來紙筆,逼著秦華寫下一張八十五兩銀子的欠條,簽字畫押好了,慧月威脅,三天之內(nèi)要是還不上錢,就拿房子抵押。說完,讓無賴們撕了秦華供在客廳的孔夫子圣像,砸了至圣先師的牌位,拿著欠條和房契揚長而去。
慧月走后,秦華嚎啕大哭,越想越難受,又沒有地方去籌措銀子,一時想不開,就出門跳了河。誰曾想,秦華剛跳到河里,再說陳懷夏被常笑天發(fā)現(xiàn)后,怕以后有麻煩,連夜離開原來棲身的道觀,另找安身的地方,恰巧路過河邊,見到秦華跳河,陳懷夏趕緊也跟著跳了下去,把他撈了上來。
兩人上岸,陳懷夏救醒秦華,看出他是個讀書人,問道:“先生遇見了什么難事,非要尋短見。”秦華求死不成,失聲痛哭:“你不該救我呀。”陳懷夏看出來秦華肯定是有難事,安撫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到底怎么了?”秦華見陳懷夏文質(zhì)彬彬,想必也是個讀書人,就把他當(dāng)做知己一般,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出來。
陳懷夏是習(xí)武之人,素來愛管這不平之事,雖然也不齒秦華好色輕浮,但慧月尼姑這么做也是傷天害理,他非要管管不可。于是陳懷夏問清了庵堂的位置,讓秦華在河邊等他,他去把欠條和房契搶回來。
陳懷夏來到庵堂,慧月正和幾個無賴吃酒慶賀,欠條和房契就放在旁邊茶幾上。陳懷夏推門而入,徑直走到茶幾旁,把欠條和房契揣進懷里。領(lǐng)頭的無賴大怒,站起來攔住陳懷夏:“你是怎么進來的,敢拿爺東西,不想活了是嗎?”陳懷夏也不答話,一伸手,就把無賴推出去五六丈遠。又一個無賴不知好歹,沖上了要打陳懷夏,陳懷夏又一伸手,就生生撅斷了無賴兩根手指。其余無賴嚇得目瞪口呆,他們哪里見過這樣的高手!
可偏偏慧月是個榆木腦袋,陳懷夏出手就傷了兩個人,她楞是沒有看出來陳懷夏是個絕頂高手,見他搶了東西就要走,勃然大怒,破口大罵起來:“哪里的毛賊,敢到老娘這搶東西,真是反了天了!”說話間就追了出來,手里一時找不到趁手的家伙,竟然拿了根掃把朝陳懷夏沒頭沒腦的砸了過去。陳懷夏本不想打女人,無奈何慧月不依不饒,陳懷夏只好一揮手,把慧月撩倒,可著慧月還是不知好歹,見陳懷夏敢打自己,竟使出了潑婦手段,嚎著嗓子撒潑打滾大叫道:“快來人呀,快來人呀,有人搶東西啦。”陳懷夏大驚,怕招來他人無法脫身,索性心一橫,一掌拍在慧月心口,登時就七竅流血,倒地而亡。反正是殺了人,一不做二不休,陳懷夏索性又把其余幾個無賴也都殺了,然后匆匆離開。
陳懷夏回到河邊,把欠條和房契還給秦華,秦華千恩萬謝,立誓日后一定要報答陳懷夏,并提議兩人結(jié)拜為兄弟,陳懷夏見秦華一臉真誠,也不好拒絕,于是拜了兄弟。
陳懷夏和秦華分別后,另外找好了住處,準備再伺機報復(fù)曹寅。
常歡顏得知是陳懷夏殺死慧月,勃然大怒,常笑天也說出了那日找陳懷夏聯(lián)手行刺曹寅,但被拒絕的事,常歡顏更加憤怒,敢不給長樂幫面子,陳懷夏是活的不耐煩了。常家父子也知道陳懷夏武功奇高,所以就網(wǎng)羅了幫中數(shù)十位高手,準備合力除掉陳懷夏!
安排妥當(dāng),常歡顏先去了杭州避風(fēng)頭,將幫中所有事務(wù)交與兒子常笑天處置。
這一日,替長樂幫收賬的倪三在集市上發(fā)現(xiàn)了陳懷夏,他從常歡顏那見過畫像,認了出來,急忙回去稟告,常笑天立刻讓倪三帶路,領(lǐng)著二十位高手去殺陳懷夏。他們到了集市,人多不好下手,就一直盯著。陳懷夏發(fā)覺不對,于是出了鎮(zhèn)子,把他們引到了郊外的一片小樹林子。
兩撥人進了林子,見四下無人,陳懷夏定住身子,死死地盯著對手,直看得那二十多人心里發(fā)毛,雙方僵持了好一會,還是功夫最差的倪三無知者無畏,沉不住氣的大叫一聲:“殺!”陳懷夏以一敵二十,毫無畏懼,那二十多高手也都聽說過陳懷夏的厲害,但一交手還是吃了一驚,小小年紀,功夫絕對可以稱為冠絕江南。
正在雙方大打出手的時候,說來也巧,潘清、翁巖、錢堅三人受了胡克處罰,心情抑郁,于是攜帶弓箭、靶子來到樹林里射箭解悶。三人剛到了樹林,就發(fā)現(xiàn)里面有人在里面生死廝殺。三人看了一會,也不知道是非對錯,一時也不敢上手幫忙。陳懷夏力敵群狼,一開始還能支應(yīng),接連打死了四五個高手,無奈比較年紀尚輕,底氣不足,時間久了,漸漸落了下風(fēng)。
正在危急之時,潘清認出了在一旁幫腔助威的倪三,心里明白了,凡是長樂幫要結(jié)果的人,那肯定也是行俠仗義的英雄好漢。于是潘清張弓搭箭,“嗖”的一聲,正中倪三肩膀,倪三應(yīng)聲倒地。然后三人大喝一聲,跳了出來。三人都穿著河防營的官服,猛地出來嚇了兩撥人一跳,加上長樂幫的高手打斗時間太長,心里也沒有勝算,見驚動官兵,急忙拋下陳懷夏,倉皇而逃。
纏斗太久,陳懷夏力氣耗盡,氣喘吁吁,見潘清三人過來,似乎有些面熟,就是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但還是挺直了身子,強打精神抱拳行禮:“多謝三位相救。”潘清也回禮道:“少俠客氣,以一敵眾,還能從容不迫,不簡單。”四目相對,潘清也看陳懷夏眼熟,凝視著想了好一會,恍然大悟,“你是行刺曹大人的刺客!”陳懷夏經(jīng)一提醒,也認出了潘清:“你是曹寅的護衛(wèi)!”翁巖和錢堅聽聞也大吃一驚,立刻圍了上去。
四人僵持,十分尷尬。潘清三人畏懼陳懷夏的武功,不敢輕舉妄動,陳懷夏和他們交過手,也敬佩他們的勇悍,加上剛剛惡斗一場,力氣沒有恢復(fù),也沒有拿下他們?nèi)说膭偎恪?
雙方對峙了一會,潘清想起,是曹寅誤判,才讓陳懷夏的爺爺和父親含冤而死,陳懷夏行刺曹寅,也是大孝,人之常情。于是松松口氣道:“你也不容易,你走吧。”
陳懷夏一愣:“讓我走,那你怎么和曹寅交差。”潘清道:“你為祖為父報仇,沒什么不對的。曹大人聽信張念山胡言,才誤殺好人,心里也很內(nèi)疚。”陳懷夏冷笑道:“內(nèi)疚,是害怕吧,就他那些護衛(wèi),除了你們?nèi)齻€還湊合,剩下的酒囊飯袋怕是護不住他的腦袋吧。”潘清雖然知道陳懷夏說的是實情,但還是替曹寅打掩護:“曹大人是讀書人,難免有些迂腐,可終究是朝廷的命官,你要殺他,也不是那么容易。”陳懷夏反駁道:“你就在他身邊,他為人是就迂腐那么簡單嗎?他為官這么多年,干過多少壞事,別人不清楚,你還不知道嗎?”
潘清嘆了口氣:“我也知道曹大人那點事,但在其位謀其政,曹大人待我不薄,我身為他的部下,就要維護他。”陳懷夏又問:“既然要維護他,那為什么現(xiàn)在不抓我,我剛才和他們打斗,耗盡了內(nèi)力,以你們的功夫,現(xiàn)在抓我還來得及,要是等我恢復(fù)了,憑你們?nèi)齻€可就不成了。”潘清道:“咱們都是習(xí)武之人,我不管你恢沒恢復(fù)內(nèi)力,我都不會抓你。你是條好漢,我們不傷你。”陳懷夏有些感動:“我觀你們?nèi)灰彩瞧饔畈环玻趺淳透市臑椴芤@樣的昏官做事?”
三人長嘆一聲,分別講了各自的故事,從翁巖帶頭抗捐,導(dǎo)致兒子被拐,到錢堅仗義相陪,到江南尋子,并營救潘清,再到潘清圍剿張念山保護曹寅。直聽得陳懷夏目瞪口呆,忙作揖長躬道:“三位好漢真天人也。就算是古人專諸、要離也不過如此呀。”三人被夸贊的很不好意思,忙說:“都是舉手之勞,哪比得上古人萬一。”四人越聊越親,索性席地而坐,暢聊起來。翁巖又問道:“陳兄弟和今天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呀?”于是陳懷夏又敘說了他拒絕長樂幫拉攏,并為秀才秦華出頭,殺死惡尼慧月的事。聽得三人也大呼痛快,真是大丈夫所為!四人越來越投緣,成了知交的朋友,雖然陳懷夏還是要堅持報復(fù)曹寅,但為了朋友,保證不再用行刺的手段了。四人皆大歡喜,潘清留下住址,要和陳懷夏常來常往。
四人歡喜散去,潘清、翁巖、錢堅回到河防營,一進大門,就發(fā)現(xiàn)營里亂作一團,心頭一緊,必是出了大事。三人快步來到大廳,見胡克正在手忙腳亂的起草公文,胡克不用營里的文書,居然自己親自動筆,三人更加困惑,潘清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公文,胡克給兩江總督上書,請求將河防營劃撥給江寧八旗駐運河大營統(tǒng)一管理指揮!潘清大驚,胡克這不是要公然改換門庭,投靠曹寅的死對頭德楞嘉了么!
潘清知道曹寅平日里雖然對百姓是橫征暴斂,但他畢竟對部下胡克還是不薄,胡克怎么能這么做!胡克抬頭看到潘清怒目而視,趕緊說道:“大事不好了,曹大人彈劾德楞嘉,朝廷今天下了批文,皇上怒斥曹大人昏聵無能,讓其停職反省。運河事務(wù)交給德楞嘉管了。咱們要是不趕緊靠攏德將軍,以后連西北風(fēng)都沒得喝了!”
聽得胡克要行如此無恥之事,潘清氣的大罵,和胡克大吵了一架之后憤然離去,來到了江寧織造府。
潘清見到了曹寅,訴說胡克投靠德楞嘉一事,并安慰曹寅道:“大人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大人的知遇之恩,小人今生難報,無論什么時候,只要大人有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曹寅十分感動,撫摸著潘清后背說道:“國難思良將,家貧念賢妻。別人都走了,只有你還不離不棄,你放心,我若是東山再起,一定不會忘了你的。”
兩人正說著,蘇州織造李煦也匆匆趕到。一進門就先聲奪人:“曹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寅見李煦來了,長嘆一聲:“哎。我也是剛知道不久。二阿哥胤礽又被廢黜了太子之位!”李煦也吃了一驚:“這自古以后,兩立兩廢的太子只此一位呀。還讓咱們給趕上了。”曹寅接著說:“沒辦法,進了這官場的擂臺,就得愿賭服輸。咱們跟錯了人,前程也就到頭了。”
這時,站在一旁侍立,一直沒有開口的師爺詹雨仁突然說道:“老爺此言差矣,人這一輩子不到死,誰也說不好輸贏。您要是就這么算了,我們這些門生故吏大不了一拍兩散,再尋新主,可您想您家里人,兩位少爺,還有李親家翁該怎么辦?您一倒臺,他們不也徹底完了嗎。”曹寅一聽此言,忙問道:“二阿哥被廢黜,現(xiàn)在八阿哥風(fēng)頭正盛,難不成要我現(xiàn)在也改換門庭,去投靠八阿哥嗎?”李煦說道:“小弟認為,八阿哥風(fēng)頭正盛,肯定是不能得罪,但他鋒芒畢露,奪了皇上的光彩,所以他繼承大統(tǒng)的可能也不大。”
詹雨仁接著說道:“沒錯,其實老爺您的榮華富貴,日后前程,不在二阿哥,更不在八阿哥,歸根到底,是在皇上那。只要咱們抱準皇上的大腿,管他日后誰繼承大統(tǒng),都不會小覷咱們。”曹寅疑惑道:“那這次皇上罰我停職察看,那我改如何應(yīng)對。”李煦道:“那要不趕緊寫一道請罪折子,言辭誠懇一點,也許皇上會念在昔日舊情上,重新啟用老兄。”詹雨仁道:“不僅要寫請罪折子,還要有別的誠意才行。”曹寅忙問:“那要怎么做才算有誠意。”詹雨仁道:“紫禁城里必須得有咱們的人說話才行。以往家里的姑奶奶在宮里做妃子,后來薨了,咱們就和皇上斷了線,所以圣眷才日益衰減。”
曹寅想起,詹雨仁所說的姑奶奶是他的妹妹,早年送入宮中,做了康熙皇帝的妃子,一開始深得皇帝寵幸,還生下了十九阿哥,只可惜后來十九阿哥得了天花,剛到七歲就夭折了,曹寅妹妹悲痛欲絕,不到兩年就也跟著去了。皇上一開始還顧念舊情,愛屋及烏,封賞了曹家,以為安撫。后來日子久了,也就忘了身邊還曾經(jīng)有這么一位妃子。經(jīng)過詹雨仁這么一提醒,曹寅也覺得,曹家是時候得再選一個女子入宮了,但選誰比較好呢?詹雨仁小心翼翼的說道:“家里現(xiàn)在只有大小姐和二小姐還沒有出嫁。”曹寅試探問幾人:“惜兒怎么樣?”曹惜兒一向不得曹寅寵愛,把她送到宮里,曹寅也不心疼。詹雨仁搖搖頭道:“老爺,二小姐雖然蕙質(zhì)蘭心,但和大小姐比還是稍有遜色呀。”李煦也知道曹寅家里這點事,曹惜兒相貌平平,且性情木訥,就算送到宮里也肯定得不到皇上寵愛,搞不好還會惹皇上生氣,趕緊也勸道:“曹家和皇家素來是一脈相連,在下一輩斷了,日后的前程可就不好保住了。”
曹寅思慮了好久,咬咬牙狠心道:“那就只能把迎兒送進宮了。”潘清在一旁聽的真切,雖然平日里也不喜歡大小姐曹迎兒飛揚跋扈,但真要是把她送進宮里,當(dāng)皇上的玩物,還是有點于心不忍,于是勸道:“大人,您妹妹是皇上的妃子,而今要是再把大小姐送進宮,不就是侄女嫁姑父,亂了輩分呀。”曹寅苦笑道:“只要是皇上樂意,倫理綱常的不都是皇上說了算嗎。”李煦也道:“想當(dāng)初,孝端、孝莊兩位太后也是姑侄,不就一同嫁給太宗崇德皇上了,滿洲家法,不在乎這些的。”詹雨仁見大家還是這樣喋喋不休,遲遲不做決斷,忙催促道:“老爺,預(yù)先取之,必先與之,想要長久富貴,就只能犧牲眼前小姐的韶華。”
曹寅一跺腳:“就這么定了,我立刻帶小姐進京,參選秀女!”潘清無奈,但還是要最后勸勸:“大人,皇上已經(jīng)年近六旬,小姐不過二九。再者榮華富貴,自家拼殺取得,若是靠小姐入宮,也恐怕為天下人所不齒呀。”曹寅打定主意,不理潘清,繼續(xù)說道:“雨仁,你好好收拾收拾,宣亭,后天一早,咱們出發(fā)去京城。”
得知要送小姐進京城選秀女,曹府上下幾多歡喜幾多愁,史氏、薛氏和李鳳卿都明白,曹迎兒入了宮,曹家的榮華富貴就斷不了線了,歡天喜地的給曹迎兒準備東西進京。倒是曹迎兒最為清楚,進了宮,就是進了大獄,一輩子也出不來了,更過不上平常的人倫日子了。在家里大家當(dāng)你是大小姐,眾人寵著慣著,到了宮里就什么都不是了,死了也沒人知道。一想到這里,曹迎兒終日以淚洗面,只恨自家男人個個無能,竟要靠賣女兒來博富貴。
史氏、薛氏和李鳳卿見曹迎兒哭個不停,忙到她屋里來勸她,薛氏道:“妹妹哭什么,嫂子這有好話和你說,喜事。”曹迎兒大怒,指著她罵道:“你快夾著臭嘴離了這里,好多著呢!什么‘好話'!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都是好畫兒。什么‘喜事'!狀元痘兒灌的漿兒又滿是喜事.怪道成日家羨慕人家女兒作了什么貴妃,一家子都仗著她橫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貴妃了!看的眼熱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臉呢,你們在外頭橫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國舅爺了.我若不得臉敗了時,你們把王八脖子一縮,生死由我。”一席話罵的三人啞口無言,只好悻悻而退。
曹惜兒也來到姐姐屋里,默默無言,靜靜的流下兩行淚。曹迎兒看看妹妹,也說不出話來,過來半晌,曹惜兒終于說道:“姐姐,到了宮里,你的脾氣也都改了吧。”話音剛落,曹迎兒又控制不住心里的悲苦,摟著曹惜兒嚎啕大哭起來。
過了兩天,曹寅帶上潘清、詹雨仁一起送曹迎兒進京,臨行前,曹惜兒緊緊地抱住曹迎兒:“姐姐,我想你。”眾人忙拉開兩人,曹迎兒流著淚依依不舍,一步三回首,登上了馬車。
一行人曉行夜宿,風(fēng)塵仆仆的到了京城,又是一通打點,終于把曹迎兒送入宮中,沒過幾天,就得到了皇上的恩寵,竟然被封為貴人。曹寅大喜過望,也沒有閑著,交際權(quán)貴,應(yīng)酬賢達,尤其是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這幾位儲位懸空之后的搶手人物,曹寅依次拜訪,并悄悄察言觀色,尋覓下一個投靠的目標。
這一日,曹寅回到館驛,召集一起進京的門客、下屬,商議總結(jié)這幾日在京城的收獲。曹寅問大家:“各位以為,眼下哪位阿哥有望繼承大統(tǒng)?”詹雨仁道:“十四阿哥武略過人,如今又統(tǒng)領(lǐng)西北大軍,在青海與和碩特部落決戰(zhàn),皇上如此器重,日后繼承大統(tǒng),應(yīng)該不成問題。”曹寅道:“帝王之道,絕非武略而已,十四阿哥有勇無謀,不是帝王之才。”潘清道:“我看四阿哥和八阿哥兩人精于統(tǒng)籌大局,皇位肯定是他們兩個當(dāng)中的一個。”曹寅搖搖頭,“四阿哥為人陰沉,八阿哥又過于張揚。關(guān)鍵是他們倆的生母,出身都不顯赫。君臨天下,他們倆都不夠資格呀。”眾人見幾個熱門的阿哥曹寅都不看好,于是問道:“那大人看好哪位阿哥?”曹寅得意的說:“肯定是三阿哥。”
眾人嘩然,忙問道:“大人何處此言。”曹寅解釋道:“大阿哥和二阿哥如今都已入獄,剩下的阿哥就數(shù)三阿哥最為年長,其生母為皇貴妃,地位最高。關(guān)鍵是三阿哥文采飛揚,才華橫溢,深得圣寵。”潘清不解道:“十四阿哥武略非常,尚且不能繼承大統(tǒng)。那三阿哥只有文韜,不就和十四阿哥差不多嗎?”曹寅不屑的冷笑道:“這你就不懂皇上了,你知道我當(dāng)御前侍衛(wèi)的時候,哪位同僚最受皇上器重嗎?”眾人紛紛搖頭:“不知道。”曹寅道:“是納蘭性德。”眾人大駭:“是詞壇宗主納蘭公子!”曹寅道:“對,就是他。當(dāng)今皇上雖為滿人,卻是心向中華,平日里最器重的就是這些才華橫溢的讀書人。三阿哥好學(xué)不倦,很像當(dāng)年的納蘭性德,皇上最近又給三阿哥賜爵親王,我看這皇位非三阿哥莫屬。”
眾人聽后,嘴上不敢說什么,但心理都對曹寅的書生之見有所擔(dān)憂,納蘭性德雖然文采天下第一,但在皇上眼里不過就是一個弄臣,歌功頌德、粉飾太平的槍手。太子之位怎么可能給一個詞臣呢。曹寅早年為博圣寵,也沒少讀書,詩詞歌賦寫的也只比納蘭性德略遜一籌,后來沉迷其中,雖然做了江南的文壇領(lǐng)袖,可在本職官位上卻做的一塌糊涂。現(xiàn)在又自以為是的認為皇上會把皇位傳給同是書生的三阿哥,端的是個迂腐。曹寅見大家都不說話,以為都認可了自己的判斷,于是接著說:“三阿哥主持編簒的《律歷淵源》和《古今圖書集成》已經(jīng)完結(jié),我要給三阿哥獻上一份厚禮。一要出銀子為三阿哥刻印這兩套書,二要組織江南的鴻儒名宿寫序做傳。攀上三阿哥這條線。”眾人不好再說什么,只得贊許道:“大人高見。”
這一日,曹寅帶上潘清和詹雨仁到三阿哥府上洽談出版書籍的事情,賓主相談甚歡,一見如故,三阿哥還留下曹寅吃了午飯,直到傍晚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出了王府,曹寅終于又投靠了新的主子,有了新的靠山,走在路上也洋洋得意。快到驛館的時候,突出路邊撲過一個乞丐模樣的少年后生,攔住曹寅的轎子,喊道:“是江南的曹老爺嗎。”詹雨仁不耐煩的掏出一文錢扔了過去:“滾。”那后生看也不看,還是扒著曹寅的轎子不讓他們走,“曹老爺,曹老爺,是我。”曹寅掀開轎簾,仔細端詳那后生,恍然大悟道:“你是……”那后生趕緊接下話茬:“我是徐煙。”曹寅趕緊吩咐潘清:“快,帶他跟咱們回驛館。”潘清雖然不知曉這個叫徐煙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但還是按照曹寅吩咐,拉他上馬,一同到了驛館。
進了曹寅的內(nèi)室,曹寅趕緊吩咐下人小廝給徐煙準備吃的,然后除了潘清和詹雨仁,其余的人都守在門口,外人一律不許進來。見如此情形,潘清更加好奇這個徐煙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