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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明民族國家?

民族國家的概念意味著每個國家都對應一個人們基于共同傳統、價值、語言和歷史而構建的社群。從進化尺度來看,民族國家顯然是一個非常新的概念。現代人類已經存在10萬年以上了,但國家是最近才被“創造”出來的,最多也就幾千年的歷史。但如果我們試圖理解群體和群體沖突,從國家開始是個明智的選擇,因為它集中體現了人們如何意識到某些種類的群體認同既不言自明,又富有吸引力。

19世紀的歐洲地圖上出現了許多新興民族國家:有的是許多政治體間完成了政體統一,如德國和意大利;有的是從古老的大帝國中分裂出來的獨立國家,如匈牙利和塞爾維亞;還有新形成的民族,如愛沙尼亞。那個時代,浪漫主義的民族國家理念占主導地位,根據該理念,國家是建立在共同文化和語言基礎上的政治體,而共同的文化和語言又源于共同血脈。當時盛行的理念是,國家應該與那些“自然的”和“祖先傳下的”共同體相對應——現代民族國家不像傳統帝國一樣通過征服將土地歸并到一起,而是建基于國民間的自然親近感與凝聚力,而后者又源于國民擁有共同祖先和傳統。精英浪漫主義運動強調了族群文化特征,并將現代民族國家看作共有文化特征在政治領域的延展。從這個視角(有時被稱為“原生論”)看,塞爾維亞、立陶宛和意大利可以說早就是“潛在國家”了,它們只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缺乏組建自己國家的政治時機。1

與此相反,一些主張“現代論”的歷史學家和人類學家相信,在許多情況下民族是由國家建構出來的。也就是說一旦你建立了一個國家,你就會開始注意或強調國民的某些共同特征,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會有意創造出一些共同特征。例如,人類學家歐內斯特·蓋爾納(Ernest Gellner)曾指出,民族主義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是工業社會的結果,他認為,分工明確的工業社會對現代國家提出了一系列新要求,官僚國家需要行政管理通用語、一定的合法性,還需要具備行政能力的中下層政務工作者。在蓋爾納看來,民族國家滿足了所有這些需求。國家資助的學校培養了官僚階層,從不同方言中提煉整合出的語言構成了通用的官方語言(就像在德國和意大利發生的情況)。如果一個國家看上去建基于國民的共同文化價值觀和共同血脈,那么這個國家就更具合法性。2關于起源的神話增強了國民命運共同體的感受,同時也提供了一種幻想的承諾:一旦建立主權國家,民族就可以回歸到所謂的黃金時代。3

根據這種功能性的解釋,大多數浪漫主義者聲稱的民族國家概念其實源自實用功能,而且許多關于民族的事實其實是被編造出來的。也就是說,如果政治目標是統一某個地區并把它變成一個有效政治體,人們總是可以通過尋找一些可利用的起源神話以及挖掘方言間的相似性,將該地區所有人轉變成具有共同文化、語言和血脈的民族,進而創造出建立民族國家的情感訴求。例如,一些歷史學家認為,在精英們發明挪威語之前,其實沒有統一的挪威語;在精英們努力建成愛沙尼亞這一國家之前,很少有人會認為自己是愛沙尼亞人。同樣,歷史學家經常饒有興致地戳穿一些歐洲國家“被發明的傳統”,例如,蘇格蘭裙和英國王室禮儀通常被描述為古老而真實的傳統,但它們實際出現于19世紀,當時一些英國上層精英認為得體的國家應該保留過去習俗的遺跡,因此才將它們“發明”了出來。4

然而,這種對“建構”民族的描述過于夸張了,主要是因為其僅僅關注一時一地,也就是19世紀的歐洲帝國。但在其他地方,早在現代官僚政治國家出現前,人們就已經看到了語言、族群和政治體之間的直觀聯系。例如,雖然數千年來中國不同地區間的沖突錯綜復雜,但中國人都認定他們國家必須包含漢文化(不管統治者是漢人還是胡人、蒙古人或女真人),甚至連朝鮮人和日本人也是這么認為的。在許多完全不同的地區,如希臘城邦和約魯巴王國,人們都會產生基于共同傳統和語言的民族認同,它們的時代要遠遠早于現代意義上民族主義出現的時間。5

這就提出了一個問題,為什么這些共性如此重要?為什么人們會如此在意這一點?事實上,即使“現代論”的描繪是正確的,即使國家實際上是由來自不同群體的精英建立起來的,我們也應該追問:為什么人們會覺得共同身份很有吸引力?為什么他們會捍衛(可能是虛構的)民族遺產?為什么精英們會編織出關于民族的謊言來說服大眾?實際上,關于族群的理論論述回答不了這些問題,答案在于一種更普遍的現象,與集體行動和穩定群體的構建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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