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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乳虎初嘯

  • 夫子霸宋
  • 墨落皇朝
  • 4210字
  • 2023-04-19 08:25:00

“思嘆故都零落,龍池楊少安,孤身赴險,破外虜劉家寺軍寨,攜江北殘民東歸勤王。

今聞虜酋宗弼,攜船踞江,十八萬士民義憤,不惜死戰(zhàn)于大江之上。

奈何少安兩及第,至今白身,聞建康陷落,遭虜酋焚掠……”

看著面前的大話精侃侃而談。

桌上的李易安落筆如飛,韓世忠撇撇嘴。

連個紙筆桌椅,都要找自己這個賊配軍借取的窮酸孱儒。

嘴皮子一張一合,倒是大言不慚。

表功要官,這楊家小孱儒,胃口很是不小,這是想要權(quán)知建康府。

建康知府的差遣,那是要不來的。

不收復(fù)建康,擊退宗弼,想都不要想。

戰(zhàn)宗弼而勝之,也是天方夜譚,想都不要想的。

他韓太尉截擊大江,憑的是八千水軍,宗弼在岸上只能徒呼奈何。

逼退宗弼,截獲一定數(shù)量的船只,才是韓世忠的戰(zhàn)略意圖。

決戰(zhàn),怕是楊家孱儒想多了。

當年東京汴梁城聚兵民百萬,尚且城破。

黃天蕩一野地,如何困得住虜酋宗弼?

聽到大話精說到甲兵兩萬余,青壯三萬余,壯丁五萬余的時候,韓太尉更是嗤笑出聲。

不說甲胄從何而來,十八萬人,近十萬壯丁,就有些大言欺人了。

琢磨了一下,楊家小孱儒剛剛做的那首詩。

宰相、執(zhí)政、朝臣的臉面,被這小孱儒踩在了腳底下磋磨。

聽聞楊家的老夫子楊時,也是一樣的貨色。

當年可是怒懟蔡太師、王相公、李相公的。

欽宗朝太學(xué)生伏闕,楊時也做過遮掩。

現(xiàn)時這樣的人物,可不怎么受待見。

“李娘子,潤色一下,再謄抄一遍。

隨手再做一檄文,號召天下義軍齊聚黃天蕩決戰(zhàn)完顏宗弼。

賊配軍,我有兩淮防務(wù)之策,能不能上?”

在汴梁城時,楊博想著如果入了金朝,起步會很高。

與韓世忠見面,巧遇李易安,楊博又有了新的想法。

現(xiàn)在不正是討官的時候嗎?

一地知府四品高點五品低點。

如果能權(quán)知一下,起步就是四五品,朝大夫、中大夫的官階。

也算是一步跨過士人行列,進入大夫階層。

南渡大江,只要弄了金兀術(shù),這就是起步價。

伯祖楊時一生宦途,最高不過國監(jiān)祭酒,從四品、中大夫階。

二十許五品起步,從官職看,宰執(zhí)在望。

想通了這些,楊博自然對著最大的地方下手。

建康府望兩淮啟江南,是個不錯的地界。

看著李易安的雋秀小字落在紙上。

野心勃勃的楊夫子,又看向了韓世忠。

“咱一賊配軍,不通文墨,你且寫來咱觀瞧一番。”

楊家小孱儒肚子里有貨,雖說開口沒好話。

但韓太尉也不介意踩著小孱儒風(fēng)光一把。

“賊配軍,你倒做的一席春秋好夢。

楊夫子能喚你一聲賊配軍,算是你的造化。

咱們且行且看,看楊夫子以后能否照拂你一二。

流民南渡之事,何時開始?”

謀劃沒有落地之前,就是幻想。

現(xiàn)在所有謀劃的根基就是順利南渡。

韓世忠援手,這恩情楊博還是要記下的。

東走真州、六合,只怕會與完顏撻懶面對面。

彼此死戰(zhàn)一場,十八萬人必然潰散兩淮。

自行渡江,沒有軍馬轄制。

過江之后,一旦變亂,也是一樣潰散的結(jié)果。

“明晨即可,咱差遣樓船為你這小儒護江。”

賊配軍、小孱儒、小儒的稱呼,兩人呼喚起來也是利落。

大事在前,些許稱呼也要算計一下的。

大事談完,等李易安這邊墨跡干透。

韓世忠卷走上書、檄文,帶走桌椅板凳。

帷幕也被軍漢撤走,獨留李易安忐忑的站在白地之上。

“且安心做書記,此戰(zhàn)之后,江南安定,可自去他處。”

給了金三娘一個眼神,楊博轉(zhuǎn)身就走。

目前不是跟名人聊天的時候。

活著出了黃天蕩,楊博跟眾人才有真正的生路可言。

“關(guān)三郎,快馬知會金六郎,加快速度,不眠不休趕至江岸。”

讓關(guān)三郎派人通知大隊人馬啟程,楊博也在周圍找好了駐地。

等大霧散盡,遠望對面的江岸。

楊博還是在快速的謀劃著。

可信之人,目前唯有金三娘。

女書史不成,喜歡背刺。

金六郎主要還是利益相合。

利益紐帶沒了,金六郎也就是路人。

至于韓世忠,更不可信。

明日渡江,如果見了兩萬甲士,肯定會起吞并之心。

渡江的次序必須要安排好。

不做安排,只怕韓世忠的船隊,會卷走自己的精銳甲士。

這些計謀,可不能指望到時候隨口說一下。

下面的人馬如臂使指。

流民之中心思雜亂的人太多太多。

大隊混亂,只怕金家寨的人馬都會被卷走。

楊博不斷思索,也不斷派人帶著一張張紙條送給后面的金六郎。

只要有萬余精銳南渡大江,事情就差不多穩(wěn)妥了。

最好明天渡江的人馬,能在三到五萬之數(shù)。

少了只怕韓太尉會不以為然。

傍黑吃過飯就睡下。

黎明時分。

金六郎那邊的前隊人馬也到了江岸,帶隊的是金二。

“二郎,過江之后,仔細檢查甲胄,楊夫子不過江,不準露出甲胄。”

金二帶來了三千先頭部隊,都是最精銳的漢子。

甲胄也被繳獲自劉家寺大寨的布帛,層層纏繞之后,背在了身上。

武器當然要拿在手里。

只是依照楊夫子的吩咐,多半拿的都是制式的長槍。

戰(zhàn)斧、馬槊之類,留在了后軍之中。

金家寨原本最精銳的百余相撲手,也在這三千人之中。

有了金二帶隊,有了這百余相撲手。

三千人過江之后,不至于混亂。

有了這三千人,又可以彈壓后續(xù)過江的人馬。

等楊夫子這個主心骨過江,問題基本就不大了。

韓世忠那邊,在大江之上,也是說話作數(shù)的。

天一亮,三十多艘大小船只,就靠到了江岸。

依照楊夫子的吩咐,金二帶著關(guān)三郎。

將連夜籌備的散碎銀錢,挨個給船家、船夫送上去。

一時間,岸上、船上的氣氛,就相當融洽了。

有了銀錢開路,金二這才帶著披頭散發(fā)、衣衫襤褸的三千精銳,開始了南渡之旅。

楊博站在岸邊,看著金二的人馬逐漸減少。

兩三趟之后,又出了新法子,加快渡江的速度。

船只在北岸順流而下,到了南岸繼續(xù)順水而下,靠到北岸。

北岸這邊派出壯丁,再從下游將船拉到渡口。

這樣做,船夫這邊不用太費力氣,又不時的有銀錢賞賜。

小半上午,就將金二的人馬送到了南岸。

下午的時候,金六郎也押著百十條小船到了江岸。

南渡的速度,也開始慢慢的加快。

“小孱儒果然有些本事,渡河章法森嚴,不是凡物。

走了,人馬已過萬,奈何不得了。”

幫楊夫子護江的樓船之上,韓世忠從高處下來。

那小孱儒已然乘著自帶的小船上了江面。

而且周圍還有幾十艘小船遮蔽,端的是密不透風(fēng)。

只待小孱儒上岸,南岸就有了主心骨。

萬人隊伍,輕易不好驅(qū)散,沒什么便宜可占了。

“太尉,那小儒心性如何?”

站在韓世忠身邊的梁紅玉,在樓船上,對夫家的稱呼也是正式。

想到昨天被丟下的李易安,還是感覺有些不妥。

“能帶著十八萬人穩(wěn)妥渡江,夫人說他心性如何?

看作為不像梟雄之輩,經(jīng)世之才還須再看。

小孱儒不可小覷。

老夫子楊時親朋故友遍天下,夫人萬不可得罪狠了。”

韓太尉像政客多過像丘八。

這次小孱儒守的密不透風(fēng),沒有戳到要害。

對楊博的戒心也就提了起來。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發(fā)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fēng)。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居士,這闕如何?”

小船之上,楊博看不到韓世忠,但能想到一些惡意。

無非人已經(jīng)在大江之中了,也就沒了那些擔(dān)憂。

看同船的李易安望著江面出神。

也就剽了必須要剽的臨江仙,不然剽的不專業(yè)。

“楊夫子氣概非凡,有氣吞天下之勢。”

聽完一闕臨江仙,李易安也是眼神一亮。

但很快沉寂下去,嘴上恭維了一下。

心里卻依舊想著那闕卜算子跟半闕摸魚兒。

若是早上二十年,十五年也好。

自己必然拜伏于楊夫子腳下,如今卻是零落成泥碾作塵了。

“氣吞天下不可亂說。

聽聞居士好酒,等安定下來,咱們喝上一場。

且安心跟隨。

常平是女書史,我從未碰過。”

提醒了一下李易安不可說虎狼之詞。

楊博又掃了一眼分船渡江的女書史。

也是為了安全,這大江之上的背刺,可沒地方浪。

“恨不相逢未嫁時……”

看著大江輕聲呢喃,李易安也不再多言。

安然過江,踏上松軟的江岸,楊博心中的巨石落地。

“二郎,你隨船過江,協(xié)助六郎。

相撲手帶一半過去,有喧嘩作亂者直接格殺。

三娘,讓長槍甲士帶上弓手,拱衛(wèi)渡口,有擅自離隊者,格殺!”

渡江是流民架構(gòu)最為松散的時候,容易變生肘腋。

落地之后,兩頓稠粥下肚,也就恢復(fù)盡然有序了。

此時此刻,紀律一定要嚴肅。

不然隊伍散亂,可能就在一時三刻間。

安排好這些,楊博依舊著甲肅立在金二的三千精銳面前。

這個時候,必須做好主心骨。

第二天,韓太尉依舊言而有信。

送來了十多船夾雜著炭粒兒的糧食。

雖說質(zhì)量一般,但還算是能吃的口糧。

至于楊夫子這邊,自然是失信了。

說好的一萬五千銀兩,韓太尉不提,楊夫子自然不會奉上。

韓太尉親口說過軍糧二字。

沒聽說軍糧還要銀子的。

糧船也被楊夫子的散碎銀錢買通。

干了兩天一夜,才在韓太尉的催促之下,樂滋滋的離去。

十八萬人渡江,與楊博的估算有很大的偏差。

江面太過寬闊,一個白天也就兩萬人上下可以過江。

第三天金六郎過江而來,楊夫子這邊才輕松下來,主要的物資已經(jīng)渡過大江。

剩下的流民不過江就會餓死在兩淮地界。

也就不用金六郎在那邊坐鎮(zhèn)了。

楊夫子在大江南岸開始放松,由他攪起的風(fēng)浪卻在小朝廷肆虐。

因為提領(lǐng)海舟張公裕得力,沖散了金賊小船隊。

在海上浪蕩了許久,趙茍爺終于有了喘息的機會。

行在得以在溫州駐蹕,而且已經(jīng)一月有余。

韓世忠正在跟真州知州、向子忞打嘴上官司。

韓世忠彈劾向子忞棄城而逃,向子忞狀告韓世忠劫奪真州財帛。

韓世忠這邊與行在的交流通暢。

楊博的上書,也就順利到了小朝廷。

東京汴梁是南渡君臣的不可言說之痛。

楊博從那邊拽回十八萬人,一下就戳在君臣們的肺腔子上。

窒息、心酸、驚懼,一時間就涌上了眾人心頭。

見了楊博上書,當即有人彈劾楊博棄都城而逃。

可算來算去,君臣們有些傻眼。

楊少安這貨兩朝進士第,竟然還是白身。

白身沒有差遣,還不是開封府直屬官員,彈劾自然是彈在空處。

楊博上書討官,倒是小事兒。

兩淮附近的州府縣官根本派不出去。

不是告病,就是直接蹽了找不著人。

就連宰相呂頤浩也是屢次告病,要自己罷相。

前段時間還弄出‘熒惑犯紫薇’的天象之說,企圖再次自己罷相。

御前奏事,還是被押解來的。

宰執(zhí)都如此,前線的州府縣官無人認領(lǐng),也就自然而然了。

楊少安頭大,想要上去頂雷。

朝野上下沒什么雜音。

但上書后面附詩諷刺朝野,就讓人惱火了。

小小后輩,以宰執(zhí)天下的口氣。

在上書之中作詩諷刺一干朝臣,這也是聞所未聞的。

降罪還是封官,其實也很好決斷。

決斷的基礎(chǔ)就是小楊夫子手里的十八萬流民。

小朝廷自然有人要將楊夫子定為匪首楊某,可直接被朝堂的君臣打斷。

十八萬汴梁流民,可不是那么好打發(fā)的。

一旦變成江南亂匪,威脅行在都不是難事。

即便不會威脅行在,荼蘼了本就零落的江南,那也是小朝廷的慘事。

有罵的自然有捧的,楊夫子的伯祖楊時,在朝在野還是有人望的。

宰執(zhí)呂頤浩就支持小楊夫子權(quán)知建康、臨安一帶。

雖說被小輩罵了心有不忿。

但履職過司戶參軍的呂頤浩不是投降派。

對于楊博上書之中,血戰(zhàn)完顏宗弼還是有些想法的。

如能在黃天蕩擊敗完顏宗弼。

那兩淮跟江南,就有安定的機會。

呂頤浩支持血戰(zhàn)金兀術(shù),投降派自然怕戰(zhàn)敗之后遭到報復(fù),小朝廷又吵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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