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管外匠戶(一)
- 宋末商賈第二部
- 海紅鯨
- 3222字
- 2008-11-23 13:14:54
不等來世敏回答,烏古論骨赧一把攬住他的肩膊向后轉,哈哈笑著說:“走,商大哥請你去吃酒,我們兄弟邊吃邊說些心里話。”
烏古論骨赧的身體粗壯,一身力氣可不是普通個子的漢人可以抗拒的。雖然自認體質不是那么差,但肩膀上的骨頭好像能聽到咯吱的擠壓聲,痛得幾乎流出冷汗的來世敏只能無奈的苦笑,乖乖的跟著這位女真大漢走到街上。
碼頭上人來人往,山東白云軍的船隊正忙著裝貨,為首的陳宗華見岸上的貨物已經差不多裝完,對身旁的涂蒙問道:“涂哨長,你們后衛營是鄒野原戰后才建的新軍,別說是貴軍的統制,連本官去年五月就到膠西任職至今都沒見過局主,你怎知昨日所見自稱為來世敏的那人是他?”
涂蒙回應道:“陳案曹說得不錯,本軍絕大多數人是不曾見過局主,但本哨出身大宋泉州護衛隊,卻是見過局主兩次的,故而認得局主。另外七哨中有一位名喚牛娃的士卒,也曾在中都大興府與局主見過一面,他也說昨日所見是局主無疑?!?
“既是那位不愿暴露身份,我等也萬萬不可泄了他的行蹤。如此,你帶哨中兩什的人去尋那位來世敏,問問有何要我們做的,是否留些人手于此護衛聽用。”陳宗華只是一個小小的回易案曹,既不清楚掌權高層的內情,根據地官府的治政也甚少與聞,更因身在別國境內負有運回急需物料的使命,只好在臨走前讓涂蒙去問個明白:“記住,我們在一個時辰后就要開船了,不管有事無事都須在此時間內回報于本官?!?
涂蒙帶人剛下船,就見一隊人馬在鎮北端從東邊的道路上轉了個彎,跑上街道以極快的速度往鎮內馳去。
急驟的馬蹄聲讓烏古論骨赧一怔,看清了這隊人馬裝束后,他與來世敏喝酒的意愿只得半途而廢。
“去,這廝怎地不在下邑相候,反倒回頭來這里了?”烏古論骨赧不無遺憾的小聲罵了一句,轉過頭對來世敏說:“小兄弟,看來我們下次見面才能相聚了。告訴某家,你叫甚子名字,再見面時也好有個稱呼?!?
記下了來世敏告訴他的名字后,烏古論骨赧丟下一句:“日后再與兄弟吃酒?!本痛掖蚁蜩F匠鋪跑去。
這時候,葛驛鎮南邊的街上也有兩架一轅雙騾的轎車,在柴大官人和幾個家將的護衛下向碼頭方向急馳??偣膊虐儆嗾傻男℃倝航值?,相對急進的雙方看到對面同樣急奔而來車馬、騎隊時,只剩下四十余丈的距離了。北進的轎車只是稍減車速,車夫放聲高喊懇求:“車上有垂危的重癥病人,煩請官人大爺君子們相讓則個,借過一條路,好心必有好報。”
也是合該有事,南下馬隊略微一頓,當先一匹馬上的騎士正抬手欲舉馬鞭下令,卻看到回頭朝自己望來之人的面容,沉肅列板的臉上泛起一絲酷厲的喜色,抬起一半的手轉了個彎朝后一甩,鞭子“啪”一聲抽在馬股上。已經緩下速度慢跑的戰馬吃痛有不過,又開始加速起步向前沖,把一架雙輪兩層的小般載車擠下路溝,踢得一個攤子上的盤碗杯盞等器具成了一地的碎瓷,嚇得街上不多的幾個行人慌不迭朝邊上躲,以免被波及遭受無妄之災。
兩輛轎車里,前一輛是冀玉芙、蕓兒護持著依然時昏時醒的冀夫人。昨天因為受了那契丹軍卒惡漢的折磨,總冀夫人身心俱損,發起高熱來一直不退而陷入昏迷,但只要察覺車子一移動就會驚叫掙扎,所以直到半夜時分方來到葛驛鎮。
此刻,心急如焚的冀玉芙和小丫頭蕓兒只盼能快點趕到宋城,即使請不到高手郎中將母親治愈,也要讓父親和母親見上最后一面。因此,今天母親稍為安靜了一點,冀大小姐就要車夫以最快的速度向河對岸的宋城趕。
駕車的車夫曾受過冀觀察恩惠,故此也是心急要將冀夫人遲快送到城內,于是將拉貨車的騾子各加了一匹到轎車上,以圖能稍快一點。
來世敏此時正處于兩方車馬的中間,欲待跑到街邊的屋檐下躲避時,無意間見到馬隊當頭的一個,赫然竟是認識的人。不禁暗自咒罵:“該死的,我是背時遇煞了還是怎么的,來來去去都見得到蒲察官奴這惡軍漢。哎喲……”
轎車已是很近了,車夫急得大喝:“呔,兀那漢子不要命了!”
別人的眼中,來世敏是嚇呆了不知躲閃,而急沖馬隊的那些軍漢,也許是目中無人,或者根本沒把細民百姓、一般富民官紳的生死當回事,反正他們對這兩駕應該是有身份地位之家才用得起的轎車視而不見,還是率隊縱馬急馳。
只有蒲察官奴自己才明白,來世敏親眼看到這個百夫長落于敵手,俘獲他的還是人們看不上眼的契丹糺軍,而且是糺軍的幾個小兵小卒將忠孝軍隊官捆成了個粽子。若不能令此人盡快緘口,讓這漢兒將事情傳了出去,天下無敵的忠孝軍那里還會有他蒲察官奴的上位機會?這下好了,前方是漢兒正主,遠處護車的馬背上,則是壞了他殺人滅口大計的那個“柴大官人”,先縱馬踩斃漢兒后再尋個由頭將馬上的家伙殺了,卻不是去了自己的一塊心??!
只有不到十丈的距離了,寬僅丈五六的小鎮等街道根本沒辦法避讓,來世敏回頭一掃便發現自己的處境極為危險,而且他還看到那個蒲察官奴臉上帶著的笑容,眼睛里射出的是詭計得逞的得意。
“不好!娘的皮,原來那廝是成心對著我來的。哼,想要傷老子么,只怕沒那么容易。”來世敏跨出的腳收了回來,下意識的下蹲、側倒、手腳收縮成球狀連滾了兩匝。撞上路邊柱子停下之時,人也坐到了柱后,抽出的短銃在按動擊錘的同時翻手對準第一匹馬頭。
“砰!”心情太過緊張的來世敏指頭滑開,擊錘沒到位就彈了回去。好在這顆子彈沒讓人失望,滑脫的擊錘依然將底火擊發。
蒲察官奴座下馬的耳前眼后間爆出了一朵血花,那匹可憐的馬連嘶叫也沒來得及發出,就“嘭”一下摔下地去,在慣性的作用下一直滑到第一輛轎車的頭騾前面才停住。
蒲察官奴不愧金國第一勁旅忠孝軍的百夫長,在來世敏手銃亮出的瞬間就知道大事不妙,他見過被那種兵器擊中的契丹兵,也對契丹人的尸體做過探查。蒲察官奴心里十分明白,此等兵器威力其實比自己軍中所用的箭匣手弩厲害,而且不是厲害一點半點那么簡單。因此,蒲察官奴第一時間里便脫開兩個腳鐙,右手猛擊馬鞍,并借鞍上傳來的反沖之勢腰腿發力朝上躍起。當身體離開馬背升空時,要部下勒馬停止前進、接應自己的吼聲出口:“依……兒……瑪……”
蒲察官奴側后的一騎軍卒騎術相當厲害,在勒馬的同時還能夠空出一只手來將百夫長拉住。由于出其不意和沖力過大,蒲察官奴還是把這個騎士撞得坐不穩向后倒,幸好這個軍卒雙腿有力夾得牢,又還有其他兵卒在背后幫著推了一把,兩人這才沒從人立而起的馬上掉下。
看看擠成一團的戰馬和轎車,來世敏見沒有人受到傷害稍放下心,趁人忙亂不注意時飛快地換了一發子彈,將手銃交于左手呲牙裂嘴的站起來,從衣服下再抽出一把凝神戒備。
忠孝軍的人馬在沒有披掛鎧甲準備戰斗時,實在是與一般人無異,此次一個百人隊分成數撥到歸德府、睢州一帶,原也是奉上命只為搜捕不為外人知的要犯而來。前兩天與契丹糺軍打了幾次遭遇戰,雖說小小的勝利有些少斬獲,但比起他們要辦的事來還是得不償失?,F時在此葛驛鎮又被一個漢兒賤奴阻擊,還死了一匹久經訓練的戰匹,同來的十數驕兵悍卒俱覺得失了面子掉了份,頓時勃然大怒,收束住奔馬后就紛紛下地,抽出腰刀向來世敏逼近,要殺了這漢兒泄憤。
來世敏細數了一下,共有十多忠孝軍大漢,心里七上八下的相當不安:只四把手銃可射八發,即使每槍能打倒一個讓他們失去戰力,也還剩下六個。強自鎮定的站到柱子后面,用手銃朝蒲察官奴指點,罵道:“好個不要臉的家伙,一對一的打來某人不過,卻去尋了恁般多幫手來助拳了么。相不相信老子先把你這連契丹……”
“住口!”蒲察官奴可不想用血肉之軀去嘗試不知來歷的兵器,下意識的跨步閃到一匹馬后,聽到這漢兒叫出“契丹”兩字,不用說也知道這漢兒賤奴為了逃生要揭自己的老底了,急急探頭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