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管理何為:一個“理想主義”踐行者的人生告白
- 席酉民
- 803字
- 2023-04-21 20:09:09
五、對生活和社會的困惑
對于這樣一種生活, 我雖然年紀不大, 卻也產(chǎn)生了一些不解。比如, 辛苦勞作一年, 可到來年春季, 我們家里還是總要設(shè)法向親戚朋友借糧, 以度過“春荒”, 甚是無奈。還有社會生活, 也給予我心靈巨大的震撼。
20世紀60年代初, 我伯父聽從政府號召, 從城市返回農(nóng)村。他在農(nóng)村也算是個文化人, 擔任了生產(chǎn)大隊的會計。在“四清”運動中, 不知何故, 說他有問題要清查。
當時, 我們家有一個封閉的小院, 兩側(cè)分別是三間鞍房 (房頂兩面坡型) 和三間廈房 (房頂單面坡型), 外帶一個街門、走廊直到庭院。我伯父是一個很愛干凈、不愛講話, 但很有情調(diào)的人。他在院門外栽種了兩顆大槐樹, 并令其纏繞成拱形門洞, 上面還有葡萄架形成的涼棚, 進門的照壁和庭院花園后的墻壁上有冬青藤盤繞出造型, 還用在河道里撿回來的造型奇特的石頭和花卉裝點, 院內(nèi)花園有兩顆大的棕櫚樹以及各種時令花卉。我伯父伯母居住的廈房前, 還有兩架齊房檐高的玫瑰、帶花格的廳門等。總之, 在農(nóng)村, 我們的庭院不算大, 但這樣的布局和格調(diào)很是特別, 周圍村落知道的人時不時會來探訪, 路過的人也大都會駐足觀望。
然而,“四清”運動開始不久, 在問題未查清之前, 工作組首先封了我家的兩間廈房, 即中間的門庭和右側(cè)房間, 里面堆放著生產(chǎn)隊牲口吃的麥草, 只給我伯父伯母留下臥室, 于是他們只能在窗戶外放上板凳, 每天從窗戶爬進爬出。這對我伯父那種自尊心強的人無異于奇恥大辱。有一天, 他突然不見蹤影, 大家四處尋找, 生怕他想不開, 尋了短見。好在過了一兩天, 他也許是冷靜了下來, 自己回了家。
后來, 因為并未查出問題, 房子退回, 但兩位長者每天爬窗戶的畫面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里。那個窗戶不大, 是上下兩半對開, 下半部是固定的, 只有上半部可以自由打開, 一個大人進出談何容易。特別是我伯母還是一個小腳女人, 每次爬上凳子, 再攀上窗臺, 弓腰從上半截窗戶鉆進去的情景讓我難以忘記。盡管年幼, 至親所受的莫名傷害還是在我內(nèi)心留下滿滿的不解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