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即便如此,動物與人類在家庭生活中彼此相似的地方也多得令人意外。甚至有時會讓人覺得我們如今正在行走的道路起源于難以想象的遙遠的過去。我們很少能夠窺見虎、狼的求偶行為,而貓、狗、牛、馬之輩則看起來過于放縱,但這種現象也已經在變化之中。作為在靜謐的林間持續著貼近自然的生活的物種,鳥類還尚未匆忙地拋棄古老的習性。因此在春心萌動的時節里,它們會稍稍放松警惕,并不在意接受人類的觀察。我曾在九州南端的長崎之鼻附近見到過在初夏的蒙蒙細雨中情意綿綿共筑愛巢的藍磯鶇夫婦。據我觀察,這種鳥進入發情期之后,皮膚會變成醒目的大紅色,但事實果真如此嗎?在退潮之后的小小的巖石頂端,一只藍磯鶇正展翅昂首,高聲鳴叫。最初我以為那是雛鳥在呼喚食物的到來,卻見到另一只鳥盤旋而下。這時我才明白飛來的那只并不是鳥媽媽,而是雌鳥在回應巖石上那只雄鳥的“tsumadoi”[2]。由此我判斷它們的巢穴應該就在附近。此前我也曾在此地郊外的一處庭院中目睹過類似的事情,并在《談雀》一文中提到過。小鳥在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時會選擇黎明來臨之時這一天地間最為靜謐的時刻,這的的確確是它們與生俱來的生活習性。某天清晨,我偶然在這一時刻從夢中蘇醒,望著一夜未閉的窗子外的樹梢間透出的漸漸明亮的曙光,此時,有兩只鳥兒輕輕落在離我最近的那根樹枝的一端。看身形是普通的伯勞鳥,但它們的叫聲和動作卻與平時不同。一只在那根樹枝上一動不動,而另一只則數次向樹下飛去,穿過灌木叢,又飛到地面上落下,最終又飛回到原來的那根樹枝上,一邊慢慢地貼近停在樹枝上的那只鳥,一邊不斷地發出鳴叫聲。那叫聲非常低沉,我也無法理解其中含義。但就像聽外國人講話一樣,雖然不解其意,根據其前后反反復復的舉動,卻也能多多少少把握一二。我想象著它們仿佛在低聲交談,說著“啾啾,啾啾,在此處安家可好?”“啾啾,啾啾,此處蟲兒遍地跑”。如此看來,那其中一只鳥不斷拍打翅膀的情形,果然與在薩摩海邊見到的藍磯鶇的舉動無比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