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我超越
- (美)斯科特·巴里·考夫曼
- 2180字
- 2023-03-14 17:01:22
心理熵
人的大腦是一部預測機器,我們無時無刻不在加工接收到的信息,并評估這些信息在多大程度上同我們的期望匹配。在基因設定的框架之下(但基因不會完全決定我們的所想所為),大腦便會以一種目標導向的方式來指揮我們的行動、思維和情緒,以實現自身的基本需要。但請記住,這里所說的“目標”(goals)是一種寬泛的用法,范圍涵蓋從安全保障目標,如獲得食物、歸屬、地位和配偶,到更多的與“具體目的”(purpose)相關的目標,如成為一名世界一流的運動員或者幫助發展中國家的貧困群體。正如前面提到的,人類擁有靈活的“目標庫”(repertoire of goals),這一點非常獨特。
“熵”最初被用在物理系統的運作上,它是對系統內在的混亂程度的一種度量。但適用于物理熱力學系統的熵原理(比如自組織),同樣適用于所有信息加工系統,包括大腦、神經系統以及人的心理過程。所有生物有機體(包括人)僅在其內熵能夠被有效控制的情況下存活。
在心理熵狀態下,我們會體驗焦慮、痛苦之類的不適感受,身體的壓力系統被激活,釋放一系列的激素(包括皮質醇)在人體內循環,讓身體做好準備采取某種行動。此外,跟警惕、情緒、記憶、學習相關的大腦特定區域被激活,細胞中控制炎癥和壽命的基因也被激活。
確定無疑的是,我們的生活中總會有一定量的心理熵存在:我們從來都沒能對周圍的環境做到完全掌控,而且我們認為可以預測的事情總是在不停地變化。一定的壓力和不可預測性均屬健康范疇,可謂正常。如同英國哲學家艾倫·瓦茲所說:“人們往往想要在世界中獲得完美的保障,而世界的真正本質卻是瞬息萬變,這種矛盾一直存在。”或者如數學家約翰·艾倫·保羅斯指出的:“不確定性是唯一的確定,知道如何同無常相處才是唯一的保障。”
此外,那些高度神經質、有閉合需要、有強迫癥的人,會發現不確定性非常令人厭惡。神經質是一種人格特質,它的特點包括負面情緒、焦慮、恐懼、思維反芻等。當高度神經質的人不得不面對不確定的反饋時,他們的神經系統傳達的情緒化反應要比應對負面反饋時大得多。如心理學家雅各布·赫什和邁克爾·因茲利奇指出的,在神經質測試中得分高的人“寧可選擇他們了解的惡魔也不會選擇他們不了解的惡魔”。神經質會對心理健康產生巨大的潛在影響,一些研究者深入鉆研后認為,神經質是所有精神疾病的共同內核。
有些人會對危險的跡象過分敏感,大多數人在面對未知時則至少會表現出些許不適。每個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對以下事物有一些恐懼,比如對失敗、被拒絕、失去控制、失去情感聯結和失去名聲的恐懼。要想尋求完人的發展,那么減少、控制甚至擁抱不確定性則十分重要,這不僅對我們的健康與幸福至關重要,對生存也是如此。
持續的恐懼和焦慮會在學習、行為和健康方面給人們帶來嚴重影響。反復遭受歧視、暴力、忽視、虐待可能給人帶來終生影響,它們會改變發育中的大腦內對壓力特別敏感腦區的連接方式。
盡管大腦的很多變化是適應性的(這些變化同發現威脅有關),并且是有意義的,但這些改變讓作為整體的有機體付出了代價。事實上,我們的基因并不“關心”我們的幸福,甚至我們的精神健康。如果基因可以說話,它們會告訴我們,它們只關心自己如何才能遺傳到下一代的基因當中去。如果實現這些生理上的目標意味著必須以犧牲更高層次的目標(比如你的計劃)為代價,那么就這樣去做。盡管你可能強烈地渴望傾盡所能來創作一支新的交響樂,或是解決一道復雜的數學證明題,但人體系統中若有太多的心理熵存在,它就不可能最大限度地且全力以赴地助你完成要做的工作。
在生物功能運轉的各個層面,我們的機體不停地嘗試最大限度地減少出乎意料之事——能產生熵和不可預測性的體驗,其實現方式為針對不同的環境輸入調整自身反應。如果內熵水平太高,我們就得迫不得已地開發替代性策略以將熵最小化,同時滿足我們的基本需要。如果不見成效,系統就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喪失適應能力,最終崩壞。
這一點不僅對我們的生理機能而言有著深刻的含義,對我們的心理而言也是如此。我們會用相當多的體能來保持頭腦正常運轉,進而使我們保持適當的可預測性和一致性,以便我們能夠判定哪些行動會讓我們靠近自己的目標。生活中感受到的不確定性越多,我們就會浪費越多的代謝資源,體驗到更多的壓力。當內部的混亂狀態變得過于嚴重時,我們就可能采用不利于他人的策略,更不用說會傷害自我的策略。這樣一來,我們對于可能性的感知力會變弱,僅由一些有限的情緒、想法、行為支配,使得我們的潛力大為減損,無法成為真正想要成為的自己。如果你前一天晚上成宿未眠,不斷琢磨一個模棱兩可的體檢結果,那么第二天你就不大可能寫出一曲交響樂。
研究表明,我們的心理加工過程同我們的生理過程是密不可分的。正因如此,我才將馬斯洛提出的生理和安全需要整合起來。當安全需要無法滿足,人們就會以特定的方式做出反應來恢復平衡,或者說恢復內穩態。以這樣的視角看待人類的行為,會讓我們不帶任何偏見地審視不適應的行為,同時更好地理解人類。
任何人在任何時間都有可能被安全需要操控,采取一些由人性決定的行為模式。當安全需要無法滿足時,我們就會失去對他人的信任,并以懷疑的態度待人。我們可能會輕易地訴諸破壞性路線來重獲安全,比如加入惡勢力團伙和有組織的犯罪活動。正如馬斯洛所說:“有安全感的人和仿佛生活在敵營中做奸細的人,兩者間存在著一種性格上的差異。”
接下來讓我們從一個跟所有人都有關的例子開始理解安全需要: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