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席先生！”

艾莉莎的聲音幾乎要帶上哭腔。她身上還穿著在鋼索城的打扮，單色的長袖毛呢和布格子裙，周圍人的目光讓她感到十分局促。

這一路上的新奇見聞確實令她大開眼界，但對于這個在蒸汽之城生活了一輩子的女孩來說，科技與魔法帶來的未知和恐懼要遠大于憧憬想象。

“哎呀，這小妹妹多可愛！你怎么不給她買套新衣服？”

哈娜看起來很喜歡這個“外地”來的小姑娘，她一下把艾莉莎摟在懷里，用手捏那張小巧的臉蛋。

“太瘦了！在這里多吃點好吃的，把營養都補回來。”

艾莉莎羞于回應，只把頭埋得很低。

而楊蘇藏在人群中注視著艾莉莎，他聽見這具身體的心跳聲撲通作響，即便楊蘇沒有真的與艾莉莎生活過，但來自原主記憶中的強烈情感，還是讓他幾乎克制不住相認的沖動。

不行，現在不是時候。

一來是不清楚這個桑席到底是什么人物，再來就是按照妹妹的性格，自己一旦出現，估計就再也脫不開身了。

但是顯而易見，桑席對他們這種出身特殊的超凡者懷抱著高昂的興致，這個機會，楊蘇同樣不想放過。

把玩著手中一張精致的卡片，楊蘇已經做好了決定。

“好了女士們，給害羞的姑娘留一點私人空間吧。”

桑席.福克納雖然很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但為了防止艾莉莎把他的皮夾克扯成皮裙，他還是暫且收斂了許多。

“桑席先生。”

一位旗袍小姐邁著小碎步匆匆跑來。

“有個人說想單獨見您。”

“什么？”

半個巴掌大小的卡片遞到桑席眼前，他只是粗略地掃了一眼，墨鏡下的目光立即變得凝重。

卡片上刻印著一個雙環圓圖案，圓中畫滿了扇葉狀的花紋，除此之外只有一個簡單的署名，散發出細不可聞的飄光。

他當然認得這張卡片的主人。不單是他，在巴別塔里沒有人不認識這個響亮的名字。

只是...自己與她并不相熟。

桑席腦中忽然記起些什么，連忙轉頭詢問。

“那人在哪？”

“他就在殿外等候。對了，桑席先生，”

旗袍小姐湊到桑席的身邊低聲耳語。

“他說他也是純粹法師。”

“好，很好！”

仿佛驗證了心中所想，桑席興奮地雙手一拍。

“哈娜，麻煩你照看一下艾莉莎。”

“沒問題。”

哈娜的年齡并不比艾莉莎大幾歲，短短一會兒的時間，她們就聊得火熱。

桑席則是大步跨出殿外，快速環顧一周，立馬就發現了站在角落的少年。

一身棕灰的復古西裝，一看就知道不是巴別塔打扮的人。

“幸會，幸會！”

桑席摘掉墨鏡，熱情地上前握住那人的雙手。

“費比安閣下，真沒想到我能有機會見到你！”

“幸...”

楊蘇的笑容凝滯了半秒。

他預想過好幾種可能會發生的情況，但沒想到居然會是如此炸裂的一種。

費比安？那個管垃圾場的貪財老頭？

怎么會把我認成他？

大腦飛速運轉，楊蘇很快得出了結論。

看來是桃希在鋼索城中拉攏費比安的事情鬧得不小，桑席略有聽聞，但從來沒見過那老頭，所以錯認了人。

并且以他的態度看，費比安的實力應該不弱...

確認艾莉莎沒有跟過來，楊蘇保持著臉上的笑意，在短短數秒之后，他決定順水推舟。

“您太客氣了，桑席先生。”

“哎，怎么會！我早就聽聞過您擁懷A類特質，執掌蒸汽之城的大名，只不過...”

“像您這樣傳奇的一位角色，居然如此年輕！怪不得芙蘭米小姐會一意孤行了，你們簡直是郎才女貌！”

桑席發出大叔特有的爽朗笑聲，引得路過的人們側目而看，而楊蘇則是默不作聲地腳趾抓地。

這大叔也太愛演了...

話說費比安真有這么厲害嗎？A類特質？執掌蒸汽之城？我怎么不知道呢...

“芙蘭米小姐最近繁忙，所以我想請您替我登記...”

“那是我的榮幸，費比安閣下。”

桑席朝殿內做出了個請的手勢。

“以您的實力，我想，認證大魔法師綽綽有余。”

楊蘇的腳下頓時一虛。

大魔法師。

他不是在驚訝費比安的實力，而是在想，桃希所說的任務到底是什么樣的，居然連一個大魔法師都不愿意幫忙。

午間時分，魔法協會大殿內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多是一些家長牽著孩子來登記見習法師，整個大殿內的環境開始吵鬧起來，法術綻放的光輝四處升騰。

艾莉莎端坐在柜臺的旁邊，看著哈娜溫柔地引導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放輕松...深呼吸，雙手聚攏。”

“想象著有一股微風朝你吹來，又涼爽，又舒適...”

“吹呀吹呀，最后那些風兒，就全都跑到手上啦。”

小男孩憋紅了臉，手中許久都不見動靜。

“【氣流】這么簡單的基礎法術，怎么學了多久都學不會呢？同班比你小的孩子都會了，你再不會，以后人家飛起來，你就只能在地上跑...”

家長見孩子遲遲不能成功，氣得當眾說教。

“您別著急，有些孩子就是起步晚一些，回去再好好督促就可以了...好啦，下一位。”

隨著測試的孩子越來越多，那些成功了的，哈娜就會給他們頒發一枚圓溜溜的小勛章。

那就是“見習法師”的證明。

艾莉莎看著那枚晶瑩的勛章，眨眨眼睛，藏在裙子下的右手微微合攏，一股強勁的氣旋悄然生成。

...

楊蘇盯著手中那愈發旺盛的焰團，冷汗與熱汗齊流。

好消息，他知道他的單線程小程序到底該怎么用了。

壞消息，他知道得有點晚了。

【單線程已啟用，進程：永恒】

【檢測到對象...】

【對象已應用。】

兩分鐘前，楊蘇試探性地釋放了巴別塔的基礎法術【焰火】，在眼前的小字跳動了兩行之后，這團烈焰就陡然出現。

在發現這玩意兒怎么樣都滅不掉的時候，楊蘇意識到，原來這行小字的前半句話誤導了他，這個進程代表的不是某項程序已經在執行...

而是對某個即將執行的對象的增幅，而巴比塔的法術就在能夠增幅的對象之列。

那么這團經過【永恒】增幅的火焰該怎么處理？

楊蘇此刻位于協會大殿高層，桑席的辦公室中。真切的熾熱迎面撲來，眼前的火焰翻滾，明明感覺已經切斷了聯系，卻總有一股力量在支撐它無休止地燃燒。

門外的腳步聲響起，桑席就快要回來了。

楊蘇稍顯慌亂，他還沒來得及想好怎么解釋。

既然收也收不回，藏也藏不住...

左右環顧，發現房間內的窗臺大開，楊蘇屏息凝神，左手上漸漸開始有氣流涌動。

【檢測到對象...】

【對象已應用。】

一道上升的氣流從左手手心生成，他小心翼翼地將氣流挪動到焰團之下。

數尺高的火舌瞬間爆燃而生，楊蘇一秒都沒有遲疑，將手中的火舌從窗外送出。

不斷上升的氣流就這么裹挾著焰火往高空行進，在空中拖曳出一條筆直的尾跡。

正在此時，身穿酒紅色巫師袍的桑席推門而入。

“久等了，費比安閣下。”

察覺到空氣中溫度的變化，桑席微微一笑。

“我們馬上開始認證。”

楊蘇的視線停留在窗外的天空上，焰流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能收回。

在來的路上，他故意放慢腳步向桑席請教問題，桑席也十分痛快地一一解答，甚至直接為他傳授了一個名叫【魔法樹狀圖】的基礎法術。

按照桑席的說法，這法術是每個巴別塔的小孩一出生就會學的，它收錄了人類目前已知的所有魔法分支，其中每一個作為基石的底層法術，在經過不斷的蔓延開枝后，都會指向獨屬于自己的終極。

閉上雙眼，一尊參天的古樹在楊蘇的腦海中具現，無數晦暗的光球串接在一起組成了枝干。

那些光球代表法術，越往上的越朦朧不清，整個樹冠部分更是完全籠罩在迷霧之中，任何探知都掀不起一絲波瀾。

這些都無關緊要...

在古樹的最底端，根部由一百二十個形狀清晰的光球組成。

桑席還與他說，學習基礎法術無關天賦，只需要理解其本質，所以老人小孩都能學。

這不就意味著...不需要多久，他就能夠擁有一百二十種【永恒】的法術了嗎？

楊蘇睜開了眼，轉身向桑席點頭示意。此刻他面含笑意，目光宛若一名真正的大魔法師。

“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