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秦暮雪也不避嫌，她挽起了自己的荷葉袖擺，一截瑩白皓腕出現在鳳千山眼前，只是那截手腕之上，除了一個顯眼的刀疤之外，便是一些退去的紅印子，密密麻麻的，甚至還有些被撓破了皮，淺褐色的小疤印在雪白的手腕之上，看起來著實有些刺眼。

白玉微瑕。

鳳千山擰緊了眉，語氣已經不善，“你這是在怪孤？”

“暮雪不敢?！?

秦暮雪垂下了頭，但又偷偷抬眼打量著鳳千山，被他瞪過來，立馬又心虛地垂了下去，兩只手不安地在身前絞動著。

鳳千山是看著有些兇，對她也下得去手，絲毫不會憐香惜玉，但秦暮雪如今已經漸漸找到了倆人相處的模式，她也在一點一點試探他的底線，看鳳千山會容忍她到什么程度。

“孤看你膽子大得很?！?

鳳千山冷哼一聲。

他知道外界對他是什么評價，他只是治軍嚴謹，說一不二，但也賞罰分明，因為那些人都是上戰場的糙老爺們，他怎么操練都沒有問題。

對待敵人他也狠辣，剝皮抽骨他什么沒干過，這才讓敵人聞風喪膽，不敢輕易來騷擾荊國。

鳳千山的原則是，要打，就要讓對方知道痛，長了記性才不會再犯錯。

但對待老弱婦孺，他一向是寬容的，雖然說不上和藹，但到底不會蓄意為難。

只有秦暮雪，他是傷過她，但那也是因為他對秦家有怨，但如今，他不會再傷她了。

這樣一個柔軟的女子，卻有一身的傲骨，即使她隱藏了起來，即使她小心翼翼地曲意逢迎。

但鳳千山知道，若是他稍有軟弱的表現，眼前的秦暮雪或許立馬就要對他亮出爪牙。

“王上……”

秦暮雪還想要再說什么，鳳千山已經不耐地揮揮手，“下去?！?

秦暮雪只能作罷，但臨到門檻處卻回身望了一眼，眉眼中蘊含著一抹期待之色，“王上，記得晚上要來，我等您。”

說罷便提著裙擺跨過門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書房。

美人計？

鳳千山冷笑一聲，秦暮雪是很美，即使他見過那么多女人，她也能排在頂尖。

但秦暮雪以為這樣就能蠱惑他，她太天真了。

也罷，晚上就去看看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這樣一想，鳳千山奮筆疾書的心情變得迫切了起來，也許連他自己也沒發覺，原本需要四個時辰才能批完的奏折，他生生趕在了兩個時辰內完成。

當然這是后話，此處暫且不提。

秦暮雪出了鳳千山的書房倒是一路閑庭漫步地走著，荊國的王宮是大，但花朵卻不多，到處都是綠植，沒有越國宮廷里的花團錦簇，讓人覺得有幾分乏味。

秦暮雪在花園里逛著，遠遠地似乎看到一身披黑色甲胄的將軍大步而來，身后的猩紅披風像一面招展的旗幟。

他風塵仆仆，仿佛自遠方歸來。

秦暮雪突然眼睛一亮，忙不迭上前攔住了他，“這位將軍，且等等?！?

這么些日子，她一直想知道越國的近況如何，但鳳千山那副死樣子，她也不好開口過問，如今難得碰到一個戰場歸來的將領，她想打聽一點越國的情況也是人之常情。

冷峰步伐一頓，看向眼前攔路的女子，目光微微有些疑惑。

誠然，荊國王宮里不時有各國甚至臣子們進獻的美人，但鳳千山都是不屑一顧，很多都賞賜給了軍中將領。

沒辦法，這些糙老爺們長年打仗，戰場里來去，血與火中穿行，也沒個可心的人兒噓寒問暖。

鳳千山這一舉動倒是造福了不少的人。

“姑娘有何事？”

冷峰看秦暮雪做姑娘打扮，心道她或許也是被進獻宮廷的美人。

不過這美人倒是真的美，冷峰是個武將，他也沒有什么好聽的詞匯來形容這種美，就好像是這姑娘出現在他眼前，連周圍平淡的景色都因為她而增色了不少。

“不知將軍從哪里歸來，我想問問家鄉的情況，不知將軍可否告知？”

秦暮雪的眼睫撲閃撲閃的，隱隱期盼地看向冷峰。

“咳咳……”

冷峰輕咳了幾聲，想著也耽擱不了多久，便開口道：“我自居庸關而來……姑娘家鄉是哪里？”

居庸關……那不是翼國？

秦暮雪心思轉動，想了想才道：“我來自越國，離開國都之時楚國大軍已然壓境，不知眼下情形如何？”

“不太好?！?

冷峰搖了搖頭，“我雖未親至，但也聽說了不少的消息，越王四處尋求援軍，但能夠派兵持援者怕是十之一二，照這樣下去，越國支撐不了多久?！?

秦暮雪臉色一變，身形有些搖搖欲墜，身后的碧柳趕忙上前扶住她。

秦暮雪面色凄惶，眸中盈淚，她咬了咬牙，哽咽出聲，“荊國乃泱泱大國，兵強民富，難道貴國就不能施以援手嗎？”

“這……”

冷峰為難地撓了撓腦袋，打仗打哪里，那是君王一句話的事情，鳳千山指向何處，荊國的軍隊便被派往何處。

至于荊國為什么不派兵救越國，那自然還有當年的那一樁陳年舊事在里頭。

“是我失態了，多謝將軍告之?！?

秦暮雪對著冷峰行了一禮，含淚轉身離去。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冷峰無端地生出了幾分憐惜之情，這樣的神仙女子，怕是他只能在夢中得見了吧。

不，或許他建了軍功之后，能求得君王將此女賜給他。

這樣一想，冷峰的心里便多了幾分激動，大步地邁向了書房，他的確有要事稟報給鳳千山知道。

居庸關大捷，翼國軍隊已經節節敗退，這一場由他領軍的戰事取得了圓滿的勝利，一定會在他的軍績上重重記上一筆，國師只怕也會樂得見牙不見眼。

回去的路上，秦暮雪憂思重重，看來不能再等了。

鳳千山一直和她打著太極，今日她必須得提到明面上來，要怎么樣哄得鳳千山出兵救越國，或許她真要舍了這一身皮肉？

秦暮雪沉沉閉了眼，紅粉枯骨，她也沒想過為誰守身如玉，亂世之中本就命如浮萍，她只能把握住自己可以把握的東西。

回到自己的寢殿，秦暮雪卸下了一身的防備，帶著幾分疲憊吩咐道：“香湯沐浴，今晚我要侍寢?！?

“王女?！?

碧柳與朱紫驚訝地對視一眼，王女與荊王還未行過大禮，就這樣服侍了他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