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自然論辯
- 紅樓之不貳臣
- 啼鳥還知如許恨
- 3155字
- 2023-05-14 19:00:00
“劉缽怎么在這里睡了。”賈珣見劉缽睡在三味書屋的榻上,身上搭著一張絲被。
初晴道:“他看書呢,趴在書桌上就睡著了。”
賈珣見書桌上擺著的機械書籍,還有他手畫的圖紙,眼睛一亮。
“爺這么高興,可是作得好。”
“確實不錯,去念什么子曰詩云,倒是浪費了。”
待初晴跟賈珣走后,原本沉睡的劉缽忽然睜開眼,眼里閃爍出興奮的神采來。
一直到正房傳來咿呀的樂章,方才在這起伏的旋律中沉沉睡去。
清晨。
香菱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說道:“爺今兒怎么這么早起。”
賈珣道:“去聽個會。”
扭頭一看,又睡著了。
雨霽為賈珣更衣,一邊道:“這才幾年,爺就成了伯爺,我好像在做夢一樣。”
賈珣側臉親了一下,笑道:“沒什么不同,不過在外頭好看些。”
忽又嘆道:“雖說是身外之物,到底還是此身所寄,總還是有些好處的。”
雨霽笑道:“爺這個年紀,本是該是意氣風發的,萬事無憂,怎么總是興嘆,雖不是我該說的,卻總還覺得奇怪。”
賈珣道:“聽其言而觀其行,我感嘆的是規律,但我過的是生活,總要做天地的異數,只看你,我也是無憂的。”
府上的宴席雖還未結束,但賈珣自去了蕭爽樓。
陳擬卬一早便到了,早早包了場,組織了一場學術會。
賈珣到的時候,樓閣上下已經坐了不少人,三五成群交談著。
他的入席,也吸引了大多數的注目。
東北的捷報和賈珣的封爵,讓不了解內情的里巷之人也不免多了幾分敬意。
而對現場這些頗有家資的王孫公子而言,最重要的,卻是原自然書行發行的書目,并因之而形成的一個學派。
這些內容并非從未出現,而是從未如此系統。
解剖學對傳統醫學的挑戰,科學和儒學的對抗,目前還只是一點沖突,談不上對抗和斗爭的程度。
因為時間太短,并沒有大規模傳播,只在豪商大族公子之間,且缺少真正的領袖,無法凝聚力量。
雖然池塘還淺,但王八是真的多,五大學科之間,又相互自詡正統,一群無法承爵的二世祖可不得使勁霍霍。
賈珣在三樓選了個靠欄桿的位置,好看中間的歌臺。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辯論會才開始。
賈珣忽地聞到臭豆腐的味兒,點了李盔的名,讓他去買。
讓攤販當即就做,給在場的諸位公子每人一份,別太小氣。
這里的動靜除了身邊兩座的人,旁人并不曉得,聽見的也未聲張,因為他們也想吃臭豆腐了。
臺上,陳擬卬穿著一身大紅袍子上去。
環顧四周上下,方才開嗓道:“今日農學之盛會,得諸位高朋來此……”
這話剛說了一句,四下便有聲音傳來,諸如:“狗屁農學,數學!”“科學!”“工學才是最吊的。”一時間將陳擬卬的聲音淹沒了。
憑著荊國公世子的身份,在遼東可以橫著走,在京城雖說也是個人物,不怕他的也不少,說不得揍他一頓,還不好意思去報復,誰叫你打不過呢?
“行家在這里,大家不妨聽聽他的意思,可以吧,通遼伯?”
賈珣看向說話的方向,雖然只是素色的常服,但笑言舉止,自有一番氣度,言出法隨的氣勢,沒有足夠的地位,是難以涵養出來的。
場中自有認得的人,聽其問禮,賈珣方知,這位便是被封為肅平親王,林后所出的長子,排行老三,乾德帝的三皇子,單名一個澹字。
雖系親王,但同樣是臣,倒不必行大禮。
簡單見過禮后,賈珣只得應下。
對眾人道:“本來不過是一個隨心之舉,我向來不習經傳,也算是個不學無術的了,因此愛看些雜書,尤其自番邦域外而來的,其文章學問,迥然與中國相異,又頗有可取,便取其綱要,搜羅異聞,不過為了分類取擇而已,讀書之人,也便于查找,至于主次之別,卻難定論。”
這話卻不能讓眾人滿意。
肅平親王道:“通遼候不必過謙,今日你若不定個名,在場之中,恐怕也無從辯了,只這般吵嚷著。”
賈珣見辭不過,便道:“其實,名字我已經給了,諸位只看每本書上,都印上的字是什么?”
“不就是‘原自然書行’嗎?”
這話一出,眾人皆明白了。
賈珣道:“若果然要給這學問定個名字,就叫自然吧。”
見眾人無話,又道:“這‘自然’一詞,本是出自《老子》所言,‘道法自然’之意,意思也簡單,《老子》講,萬事萬物,上下四方必有其根據,古往今來必有其因果,至于‘道’,則四方不足以拘束之,古今不足以度量之,其非因他人他物而所以然,自然而然也。”
“而自然這門學問要研究的,就是放之四海皆準,亙古不變的規律,人們再利用這些規律,去更好的生產,創造更多的財富。”
賈珣笑了笑,道:“我想,財富未必只能去搶來,還能創造出來,而自然中的諸多學問,就可以是打開寶藏的鑰匙!”
肅平親王拍手叫好,眾人也跟著應和。
一番喧鬧后,賈珣歸座。
“既然有自然的學問,是不是也該有不自然的學問?”一人倡議道。
“何謂自然,賈生已講得明白,在我看來,不過是不因人之所為而改者,即自然,因人而立者,則不在此列了。”
又有人道:“何謂因人而立者呢?”
“各種制度,皆為人制,又為人守!”
此言一出,興趣的方向似乎就發生了變化。
果然人對科學研究或許有些興趣,但更多的人卻更關心權力。
于是這場陳擬卬興致勃勃為了確定農學主導地位的辯論會,剎那間變成了一場關于朝政議論的喧嘩。
但是與會之人,倒沒有蠢得過分的人大放厥詞。
說的都是高屋建瓴的文人話,對于時政的點評都十分收斂,也不敢不收斂。
陳擬卬找到賈珣,同桌坐下。
看著場中高談闊論的翩翩公子,怎么也高興不起來,剎那間對這些人的感官迅速下滑,從意見不同的朋友變成了令人生厭的俗人,連對手都不算了。
畢竟要成為對手,可是比成朋友還要嚴格的,也更可遇而不可求。
“怎么都這樣啊?”陳擬卬嘟囔道。
“這原是常態,對于自然,他們未必有多少熱心,不過是聊以打發時間而已。”
陳擬卬嘆道:“天涯何處覓知音?”
賈珣道:“你搞這樣的辯論沒用的,空會耍嘴皮子的多了,不如按之前說的,你辦個比賽,甚至也可以弄個考試,通過的可以入學校,然后也發月俸,或許可以尋到幾個愿意研究的,你種的豌豆不得要幾個懂行的幫著看顧。”
陳擬卬道:“珣二哥這話在理,我也打算辦個書院,就叫擬卬書院,比國子監出的大人物還多呢。”
賈珣道:“我就是國子監出來的。”
“你不算。”
“我覺得還是換個名字吧,這名兒我怕沒人來讀。”
陳擬卬道:“不怕,所有來讀的我都發錢,比國子監多一倍,我不信沒人來。”
賈珣笑道:“你搞得我都想來回爐重造一下了。”
“不如你來做老師嘛,你發行這么多書,一定在行的,學生我要發錢,只能在老師上面省一點了。”
“你最好知道你在說什么?”
“哎,無錢寸步難行啊。”
正當陳擬卬發牢騷的時候,肅平親王卻走了過來。
賈珣起身迎了。
陳擬卬卻仿佛未見。
肅平親王喊了聲:“小叔。”
陳擬卬扭頭道:“王爺來了,坐。”
賈珣倒忘了這茬,這小子可是公主的兒子,還是太上皇那一輩兒的。
“今兒請你來給我撐撐場子,給過成了這樣。”
肅平親王道:“原不是什么大事,況且聽通遼伯一番話,本王也覺得頗有收獲。”
“胡亂說幾句罷了。”
“可不是胡說。”劉澹笑說,“這番見解,倒頗得我心。”
賈珣也不好接這話。
宮里本來就是太上皇,皇上了,再來個皇子,三代同堂的話,倒不知道該效忠哪個了。
正在這時,一股子臭豆腐的香味在樓中蔓延開來。
賈珣對眾人道:“今兒請諸位品嘗美食,同享!”
當即便有人大快朵頤了,有人只勉強地吃了一兩塊。
“王爺不愛吃嗎?”
一邊的侍衛道:“好叫通遼伯知道,王爺不在外面吃。”
“是了,是我莽撞了,那我就多吃些吧。”
陳擬卬一邊吃著臭豆腐,又問:“上次我去遼東的時候,大家都還是很有些學問的,今兒去不一樣了。”
“地方就這么大,能來的都是權貴之家,真才實學的可不就沒門路了。”
陳擬卬點頭。
肅平親王道:“通遼伯對人才頗有些見解。”
“天下事,天下人都能有些見解,見解對不對,行不行又是另一回事了。”
劉澹笑著點頭,看了眼場中的辯論,并無興致。
聲言尚有他事,匆匆離席,注意到他離開的人,卻沒幾個。
賈珣也尋個由頭離開。
出了蕭爽樓,問來葷道:“昨兒叫你準備的酒肉可齊備了?”
“才運回來的羊,直接運到軍營了,又去酒廠里取了好酒來。”
“府里的宴席,請不了這許多人,今晚便在軍營,和兄弟們再痛快喝一杯,記得去請關大哥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