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打量著她，一位不知名姓的華貴女人。
她述說那些久遠(yuǎn)的故事，給一個第二紀(jì)元的鱗人講述第一紀(jì)元時諸神的亂戰(zhàn)。她自身必然同樣久遠(yuǎn)，才能如此輕聲述說著。她是舊神。
羅文突然感覺衰弱了。他前后驅(qū)散光芒、又飛向天空，這些都是自然之人的力量，而但凡力量總有代價，他的精神還不足以支撐他肆意妄為。
他從天空上緩緩落了下去，落到暗域平滑如鏡沒有色澤的大地上。這里安靜極了，如同站在無波紋的水面，只有影子忠實地陪伴著他。
這顯得相當(dāng)不敬，還是在與一位可能的舊神談話時。
可是衣著華貴的女子顯然不在意這一點點冒犯，她從天空之上落了下來，就落在羅文的身前，離他很近，顯得很親切。
“你是誰？”羅文皺起眉頭問道。
“舊神。”
羅文的眉頭皺的更深了，盡量平靜道：“可你身上沒有一點屬于神的威嚴(yán)。雖然我知道，你們只是先行者，是一群擁有著力量、與我不同的智慧物種。所以你為何而來？”
“為了救你。無數(shù)來年，這里不僅是你們的禁區(qū)，也是我們的禁區(qū)。即使每一個人都知道蛇祖的尸體是一件寶藏，卻無人敢擅自挪動它。”
“為什么？”
“因為怕死。”
“……”
羅文沉默了。在他認(rèn)識的深山古林里，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是永恒不變的真理，每一片區(qū)域都會誕生一只最強(qiáng)的野獸，它殺死獵物，后面就會跟著一群食腐的鳥兒吃它享用后的食物殘渣。這只野獸之王顯然不會去驅(qū)趕它們，因為這就是自然的法則——生存和繁衍，除此以外的殺戮毫無必要。
但有智慧的生靈顯然又有新的法則。殺戮不再是為了生存和繁衍，他們?yōu)闅⒙举x予了更多的意義。
就像那位舊神之王，他將蛇祖的尸體用一座山峰釘在暗域的天空上，誰敢將它放下來？誰又敢不思量就像食腐的鳥兒一樣湊上去？如果有，那就是不要命了。
羅文心中隱隱確定了一個印象——舊神之王的力量，一定勝過在他之下所有舊神的總和。
羅文思量著，突地說道：“我曾見過你們，或者說見過她們。她們并不稱你們?yōu)榕f神，而是古神。”
華貴女子立刻說道：“是雪皇吧。我知道她。她是這一段時光誕生的新神。”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也許是因為立場不同。至少在我看來，我們是舊的，可在你看來，我們確是古老。”
“所以你是誰。為什么救我？”羅文問她。
華貴女子溫暖地笑了，迎著羅文的注視突地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死君和你什么關(guān)系。”
羅文思考著，又沉默了一會，然后輕聲道：“他選擇了我。”
華貴女子點了點頭：“我是日神。”她說道。
長久后，羅文再度問了一個他本就問過的問題：“為什么救我。”
這一次，華貴女人卻不再回答。
她吊著羅文，看著那張中年漢子的面龐，想要找到一個細(xì)微的抽動。可那張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地情感。
他看起來很安靜，是一個不會將心里話放在臉上的人。
在長久的凝視后，她突然道：“你怪好看的。”
羅文答不上來，她卻已經(jīng)背過身去：“你走吧，暗域的出口已經(jīng)為你敞開了。”
羅文安靜了片刻，轉(zhuǎn)頭向身后走去——在那里，暗域之中本該無窮無盡的出口突然只剩下一個，就在離他不過十步的地方。
他傾聽身后女子的聲音，可華貴女子安靜時，她的一切聲音就消失了。
也許還不能走。
所以他回過頭，就看到華貴女子已經(jīng)消無聲息面向他，正在打量著離去的他。
她此刻和先前在天空時一點也不像，不再嚴(yán)肅，而是表現(xiàn)出饒有趣味的模樣。
雖然羅文并不擔(dān)心她。在天空之時他就知道，女子并不會將他怎樣，從她最開始打開暗域出口的做法就能夠看出來。只是羅文想見她而已，他想叫她出來，肯定她有著權(quán)的力量。如果可以，羅文想要珍稀這份力量。
可是冒險觀測不到她，從開始到結(jié)束，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反饋。
所以他告訴衣著華貴的女人：“我看不到你。”
女子笑道：“權(quán)？當(dāng)然了，我不在此處。”
羅文想了想：“為什么讓我走？”
“那我又為什么要留下你？”
“我說了假話，你看出來了。死亡君主并沒有選擇我。”
“所以呢？”
“我冒犯了你。”
“所以我就要殺你嗎？”
羅文答不上來，他想了想，問道：“古神都是你這樣的嗎？”
女子輕笑道：“當(dāng)然不是，看人。”
羅文思索著，點點頭走出了暗域。
……
羅文離開了，女子卻還在笑。
暗域之中，黑暗突然出現(xiàn)，占據(jù)半邊，與柔和的光芒分庭抗禮。
從黑暗中傳出一個好聽的女聲：“為什么不多問問？”
自稱日神的女子輕笑道：“問了他就會答？”
“可他身上屬于死君的感覺是真的，他一定去過迷霧山脈，見過死君。這不對，死君應(yīng)該還在沉睡才對，他醒了嗎？”
“有什么區(qū)別嗎？他體內(nèi)那顆冰心也是真的，他一定還見過雪皇，雪皇還給了他一份庇佑。他身上還有龍君意志的殘留，他還見過龍君。你真的敢刨根問底嗎？”
黑暗里的女聲沉沉道：“雪皇才多少時光。”
“那死君和龍君呢？你敢多問？”
黑暗里的聲音沉悶道：“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姐姐，你還記得傳聞中的雙君協(xié)定嗎？龍君和死君一直都是盟友才對。我懷疑這個鱗人從迷霧山脈來。死君一定蘇醒過，龍君也突然有了載體再次活躍，有問題，也許會影響到我們。”
“為什么？”
黑暗之中沉默了片刻，然后黑暗消退了，一個美麗女子出現(xiàn)在柔和的光芒中。
她指著天上蛇祖的尸體，幽幽道：“它不是也以為能安然無恙嗎？現(xiàn)在呢？”
日神沉默了。
她看向羅文離去的方向，相隔暗域，眼眸中卻倒影出身處真界的羅文。
她突然嘆了一聲：“難道死君真正蘇醒，就一定是第二次大滅絕嗎？他未必能勝過古，他只是一個新神而已。”
未知的女子看向她，只是輕輕道：“姐姐，我們是他的資助者，你了解他的力量，你也了解古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