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鄭二人一聽，真是喜出望外。

他兩個的父親都是武職，雖然都官高爵顯，但大明重文輕武，那些迂腐矯情的督學官未必會買兩個老將的賬，這也是為啥這兩個貨今年連個舉人都沒中的原因，如今于謙愿意去說，以于謙太子屬官的身份，加上他會元的名頭，跟順天府督學去說，督學多半會買賬。

兩人原不過是想要點小人情，沒想到一下子竟撈到這么大的好處，不覺都心花怒放，陳侃立即眉開眼笑的說：“好，于司諫，咱們對脾氣，我交下你這個朋友。”

鄭熙也趕忙應承：“其實秋闈跟不跟督學打招呼，倒也無所謂，于兄你為人豪爽，值得交，咱們對脾氣，我也交你這個朋友。”

小白跟著于謙離開了國子監，邊走邊憤憤的說：“你救了他們倆，你若……”

于謙冷冷說道：“我是救了你，我若不出面，他們就要把你扭送順天府了，你現在說不定就得坐牢了。”

小白一拍腦門，真是服了這于謙了：“你若不出面，我現在已經讓他倆找不著北了，對了，你說的什么跟督學打招呼啥的，是不是要保舉他們中舉啊？”

于謙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中舉？誰說的？”

“秋闈不就是鄉試嗎？你去跟督學說，不就是要保他們嗎？”

于謙矜持的一笑：“你聽仔細，我剛才說的是跟督學打招呼，又沒說保他們一定中舉，或許他們兩個怎么考都一定不中呢？”

小白恍然大悟：“沒想到你于謙這濃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騙人？”

“以貌取人！誰說濃眉大眼就不騙人了？”于謙剛得意一笑，突然覺得不對：“胡說，我騙人了嗎？我可沒騙人啊，我可什么都沒說呀，你莫要憑空污人清白。”

小白嘆了口氣，坑人不見血，要說這玩人的把戲，還得是讀書人耍的溜溜溜啊，要不咋說天下第一好事，還是讀書呢，還是說正事吧：“你這么著急來找我，是不是又出事了？”

于謙嘆了口氣說：“是有一樁事，太子正為此事煩心，我一時想不出好辦法，所以來找你商量商量，看看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于謙便開始解說，呂震奉命前往揚州徹查運河絕潰的事，并將河間府奏本中的內容一一說了，奏本的內容是太子說給心腹屬官的，于謙記性極好，幾乎是原封不動說給小白。

說到最后，于謙十分憂慮的說：“現在皇帝震怒，雖然還沒下旨，但刺客的供詞對太子十分不利，尤其是刺客供出那身材肥胖的雇兇者，讓人不自覺與太子聯系到一處。太子回到東宮就唉聲嘆氣不止……”

于謙說到這也不住嘆氣：“如果皇帝認定是太子指使刺客，那么揚州漕河絕潰的事，皇帝也會認為是太子所為，誰不想讓欽差查出漕河案子的真相，誰是幕后主使的嫌疑就最大。”

小白聽完并沒有立即表態，而是蹲在地上，找了個枯枝畫了起來。

于謙不解，“你在干什么？我找你來是想你幫我出主意的。”

“邪門啊，這么邪門的事，你難道沒想到？”小白又比劃了幾下，將樹枝一扔，拍了拍手道。

“當然邪門了，漕河的事明明跟太子無關，但現在卻成了太子最有嫌疑……”

“誰說這個了。”小白不耐煩的打斷了于謙，于謙雖然學問是頂尖的，但對于破案的事，實在是不擅長。

小白指著地面第一個斜線：“我問你，既然刺客武功高強，那刺客是怎么受傷被抓的？”

于謙一愣：“對呀，我怎么沒想到？”

小白又說：“刺客不管是誰派的，能派去刺殺欽差的刺客，功夫一定不會稀松拉夸，呂震一個文官，他又不會功夫，是怎么在武功高強的刺客手下逃生的？而且還是一人面對兩名刺客，他若真有這個本事，當禮部尚書還真是屈才了，應該去當禁軍教頭。”

于謙一拍腦門，立即想到了：“對呀，我怎么沒想到？不過他是文官，當不了禁軍教頭。”于謙忍不住糾正。

小白氣的只翻白眼：“誰跟你說有沒有禁軍教頭了，我說的是呂震。”

“對對，呂震有問題。”于謙的思路終于回到正題上。

小白的腳尖挪到第二個斜線前：“招供后馬上死，那個被抓的刺客是個……是個死士……”那個詞應該叫死士吧，小白在戲文里聽過，戲里就是這個詞。

“對，是死士。”于謙點頭：“刺客若真懷了必死的決心，被抓時應該毫不猶豫的了斷，為什么要等到招供后才死？不早不晚偏偏招供后立即死，他是怕有人再來審他，他熬刑熬不住說了實話，這說明他的使命就是把那番供詞說出來，說出來之后就可以死了，所以這個刺客必是受了指派來陷害太子的。”

經小白一提點，于謙徹底開竅了，“只要把刺殺欽差的罪名栽贓到太子頭上，那么所有人都會認為是太子不想讓漕河絕潰的真相大白。”

“你小子行啊，一下子就看到本質，我來找你是對的。”于謙由衷的佩服起小白，這小子雖然沒讀過書，但腦子真是靈光。

小白卻不說話了，因為他突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這些事應該都是那貴人的干的，先把漕河弄絕潰，然后派自己進去過去臥底……自己這樣算不算拆了貴人的臺？

“走！”于謙拉起小白就走。

“上哪去？”小白一愣。

“去東宮啊，把這些事跟太子殿下說清楚，然后……”于謙義正言辭，目光坦蕩。

“等等……去東宮？去說清楚？”小白這下可作難了，怎么說清楚？娘的，我可是來臥底的，這前前后后反復幫太子，哪還有臥底的樣子？

于謙目光灼灼，表情堅定：“對呀，咱們現在就去東宮，大家一起研究個對策，不能讓小人奸計得逞。”

小白故意顯得很為難：“我就不去了吧，我就是個小人物，原來就在公廚干個雜役，我這樣的小人物怎么能幫太子出謀劃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