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浪潮：國民服務型院校聯盟

以教育推動社會進步是美國的傳統，一些大型公立研究型大學既擁有豐富的經驗，又有新興技術賦能，再加上它們本身也有心要堅持創新，因此備受鼓舞并逐漸結盟，實際上相當于一所下設各個分校的綜合性國立大學，這樣一來，當年美國開國元勛們的愿景就有可能實現。這些第五次浪潮院校構成了國民服務型大學的網絡體系，它們為每位符合學業資格要求的美國學生提供便捷的入學機會，推動研究和人力資源的發展，從而促進創新，提高全球競爭力，為美國的國家利益服務。美國可以依靠這些有遠見的創新型院校的現有能力搭建一個覆蓋各校園的真實網絡，利用它們在浸潤式線下教學和網絡教學兩方面的寶貴經驗，使其影響力觸及美國的角角落落。組成這個網絡的將是那些正推動美國高等教育轉型的院校。它們提供大量受教育的機會，尤其針對教育資源有限的學生。這些院校的能力匯聚起來，可以為各種經濟條件的美國人提供進一步受教育的途徑；它們能研究并開設面向未來且不斷發展的與美國競爭力和安全相關的課程；它們能通過培養大量高技能的畢業生來支持工業發展和經濟繁榮。

我們都知道大學在過去幾個世紀里是如何推動社會技術進步的，它們愿意盡力處理高等教育里尚未解決的不平等現象，因此美國有可能會迎來一個既追求知識又渴望社會進步的新時代。第五次浪潮院校作為一種全新的高校類型，可以應對美國高等教育在21世紀面臨的許多關鍵挑戰。它們會讓每名學生成功，并通過大幅度調整授課內容，使學生規模擴大到目前錄取人數的2倍，多培養出3～5倍的畢業生，并且為10倍于當前數量的學習者提供服務。要實現這樣的目標，各高校需要利用大型在線學習和其他技術支持，使用個性化的自適應混合手段，從而擴大校園全浸潤式、研究型教學法的傳統方式。這項工作將實現聯邦政府和許多州政府已經做出的承諾，即為處于不良環境的人群增加更多的受教育機會，并改善弱勢學生群體的學習成效。一流研究型大學構成的第五次浪潮院校網絡將同時進行研究和開發，以推動經濟增長，促進國民繁榮、社會轉型，增強國家在全球的競爭力。

第五次浪潮院校將設計新的高校機制（機制創新），支持新穎的探索和知識生產方式（認知創新），用新手段教學和學習（教學創新），以期在促進知識發展的同時，也推動社會進步。第五次浪潮院校代表了高等教育的創新設計，它們胸懷壯志，給自己立了4個軍令狀：①以學生為中心；②以解決問題為目的；③與市場需求相關聯；④將公眾價值最大化。這種思路與新美國基金會（New America Foundation）一份報告中的建議完全吻合，該報告試圖勾勒出“新生代大學”（The Next Generation University）的模樣。該報告的作者得出了4個關鍵性結論：“主動以學生為中心很重要；越大越好；大量錄取水平參差不齊的學生的同時，也能完成教學任務且不降低教學質量；高等教育機構能快速且大規模地進行創新。”

這是人類的一項全新事業。與其他快速的社會變革期一樣，我們要重新思考社會的價值取向和抱負，不然我們無從決定如何設計、管理和評估各組織和機構。鑒于此，我們認為普及性教育應作為第五次浪潮的目標。第五次浪潮院校力求建立一種高校機制，不僅保持卓越的學術水平，也擴大招生，實現錄取的多元性。在這幾章中，我們將這種機制比作加利福尼亞大學系統和加利福尼亞州立大學系統的結合體，前者的各個分校保持著全球一流的研究能力，后者則在錄取招生的廣泛性方面做得非常不錯。普及教育的目標現已提出，這些院校的社會參與度和融合度就會得到加強。這樣一來，完全采用新模式的高校（以及包含多個分校的高校體系）或高校中的特定部門才會進入普及性教育體系，謹慎地整合各種新興手段來進行探索、生產知識并學習。某些讀者可能會因此聯想到英國的開放大學，或者眾多由美國大學提供的繼續教育項目。但我們應該從知識、教學和項目的角度來探討這一概念。它不僅涉及理論學習，更關系到學習方案的設計。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第五次浪潮將會實現普及性教育，主要研究型大學的研究教學資源將用于社區學院和技術學校的相關課程中，從而增加這些課程的含金量，使其既有學術嚴謹性，又與就業關聯。無論學生的經濟條件或生活狀況如何，這種普及性的學習機制都將賦予他們成功的必備知識和技能，讓他們可以自由地發揮才智，盡可能地去追求自己的創意想法和專業理想。第五次浪潮院校構建的普及性學習體系將為每位學生服務，無論他們的社會經濟背景如何，無論他們處于工作或學習的哪個階段，都讓他們有機會被錄取，有機會接觸到世界一流的知識生產過程。

當代幾乎所有高校都聲稱自己以學生為中心，公立、私立、營利性機構，無不如此。若果真如此，我們就無須再三斟酌大學的準入門檻、學費高低或畢業率了，我們也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說“高等教育系統滿足了各種社會經濟狀況的求學者的需求”。盡管有些公立大學已經大大增加了學生受教育的機會，但大多數院校的學費仍不足以使所有人都能負擔得起，尤其無法確保學生能堅持到拿學位證。第五次浪潮院校要以學生為中心，首先要做的就是大幅度改善招生情況，換句話說，就是要保證每一位有學習能力的求學者都能考上大學，不論它們的社會經濟條件或生活狀況如何。實際上，這可能意味著要承諾接納所有被認定為符合學業資格要求的學生；這也意味著，絕不能要求學生支付超出其承受能力的費用，也就是學生們不必背負畢業后無法償還的債務；最重要的是，這意味著寄養家庭的孩子、家中第一代大學生、缺乏經濟條件或有學習障礙的人，他們在完成中學學業后都不會在繼續求學時碰到障礙。其次，第五次浪潮院校的各方面制度都要靈活有彈性，能滿足個別學生人生緊要時期的需求，讓他們有機會根據具體情況選擇開始、暫停或繼續學業。家人生病、經濟不穩定、孩子出生或全職工作都不應當讓學生失去讀完大學并獲得學位的資格。最后，普及性學習是全面參與當代知識型經濟的必要條件，而與其目標一致的是第五次浪潮院校將作為一種永久性資源，無論求學者處于何種職業和人生階段，都能為他們提供繼續教育、再培訓和技能提升的機會。

此外，第五次浪潮院校將有可能在基礎研究、應用研究甚至跨學科和綜合性研究方面取得重大發現，其獨特之處在于尋找解決方案，應對當今時代在社會、經濟、環境和發展方面提出的巨大挑戰。以尋找解決方案為目的，就意味著不僅要有效地響應聯邦、行業和慈善資助者的研究和計劃（需求拉動），最終也將根據新興研究和領先領域（供應驅動）制定和確定籌資議程。傳統的研究型大學提供的學位課程和研究項目都圍繞著當下重要的研究與開發領域展開，而第五次浪潮院校則積極預測未來在創新和市場方面的發展趨勢。它們與行業和政府合作，并成為公私部門間互動的紐帶；它們會不斷調整自身能力，促進行業創新；它們會不斷優化課程設置，培養學生重要的基本技能，而這些技能絕不僅僅是從大學畢業所必需的，有了這些技能，畢業生才能在奔騰不息的經濟發展中大展宏圖。

此外，第五次浪潮院校還會盡最大可能體現其公共服務的價值。雖然公立研究型大學都依靠公共資金，但他們并非都以服務公眾為使命。第五次浪潮院校則以公共價值最大化為準則，為學術界重新樹立服務公眾的榜樣。它們為了實現這一使命，專門規劃了一套機制。慣性思維常常阻礙當代大學的運作，不僅不利于它們完成使命，還增加了所有參與者的成本，比如學生、為研究經費和學生津貼買單的納稅人。第五次浪潮院校是全新的組織，好似一張白紙，它們可以免受根深蒂固的學術官僚體制的束縛，發揮優勢。其體制規劃包括5項新措施來保證成功：①規模經濟；②精益運營；③以金融手段擴大錄取范圍；④網絡化運營；⑤技術密集型運營。

在線教育的創新使各院校能夠以較低成本接觸到大量受眾，但很少有大學有志于實現真正的規模經濟所需的大規模運營。隨著其服務人數的增加，第五次浪潮院校將利用技術和機制降低服務成本，同時降低科研成本，提高科研投資的回報率。由于它們鮮有歷史遺留問題，速度和效率不會受到干擾，運作起來將會高效而精準。它們可以集中共享重要的行政職能，分散其他職能，從而發揮一切使用價值，將浪費降到最低；它們可以避開傳統大學通常會遇到的成本螺旋式增長和行政結構臃腫問題。具有前瞻性的公立大學——例如第2章中會談及的大學創新聯盟的成員——已經向我們展示了一點：提高教學質量并不需要以縮減招生名額為代價，它們反而更有能力為弱勢學生提供負擔得起的教育。這些院校已經證明，提高學生入學機會的關鍵在于學校的意愿和業務能力，而非財務上的可行性。第五次浪潮院校將借鑒這些成功經驗，確立一種新財務模式，保證每個合格的考生都能接受高等教育，無論其經濟條件如何。

長期以來，美國高等教育院校一直深受同質化困擾，即院校間存在相互模仿的總體趨勢。這些院校既不追求新目標，也沒有新使命，彼此競爭而不是相互合作，在毫無優勢的領域里草率拼殺，結果白白浪費了數百萬美元的經費。相比之下，第五次浪潮院校與合作院校共享技術、行政和基礎設施資源，提高了效率，擴大了影響。它們借助一流公立研究型大學的力量來建設自己，因此能夠充分利用并調動各方面資源，實現優勢互補和協同增效，從而降低授課、學習和研究的成本，并增加這些活動的有效性。第五次浪潮院校將集合現有的技術，推動合作研究，同時為數十萬名求學者提供大規模教育服務。把第五次浪潮的愿景變為現實，并不需要添加任何新東西。管理學生和教職員、跟進科研產能、管理設施和財務、實施大規模在線教學……實現這一切，現有的軟件和系統足夠了。我們只需要對這些資源進行網絡整合，就可以支持第五次浪潮院校獨立運作或協同運作。

大學的核心功能之一是生產知識，所以高校的基本任務就是探索、創造和創新。對于一個學術單位而言，這個功能優于其他功能，并且支持其他功能。優質的高等院校善于支持研究工作，善于支持研究人員在各自的領域進行重要探索，善于支持他們想辦法將知識和創新廣泛傳播到社會和經濟中去。第五次浪潮不光著眼于提高研究能力，它還通過三種重大且相互影響的方式重新定義了知識生產，打造出知識創新的新范式。

第一，第五次浪潮院校將利用獨有或共享的知識資本來尋求知識型解決方案，應對全人類面臨的挑戰。全球化日益加劇，世界越來越小，我們面對的挑戰已經不再局限于國界之內，目標明確的探索必須優先于純粹的為探索而探索。認清這一現實后，各聯邦資助機構，比如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逐漸把關注重點放在有實際影響力的研究上。第五次浪潮院校將推動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以應對全球性的巨大挑戰，并負責處理諸如貧困、氣候變化、可持續經濟增長、性別平等、公民安全和受教育機會等問題。

第二，第五次浪潮院校將通過跨學科研究來實現知識創新，因為當代面臨的問題已超越了傳統知識領域的界限。為了應對重大挑戰，它們將鼓勵教師們跨越學科領域，進行產生深遠影響力的研究，探索新興的學科和工具。例如，人工智能、機器學習和量子計算的最新發展提供了新的研究方法，可用于處理跨學科和多領域的復雜問題及惡性問題。

第三，第五次浪潮院校已經認識到，知識生產本身并不一定能帶來問題的解決方案，也不一定能讓公眾受益，但它們作為知識創新者，可以想辦法使研究的影響力最大化。這需要讓新的利益相關者（例如，非專業研究人員、公民和大學生）參與探索活動，并建立有效的機制廣泛傳播研究成果。知識創新還需要大學與政府、私營部門、資助機構及社區建立起合作伙伴關系，將研究后的干預措施在社區中測試和推廣。第五次浪潮院校可以作為先鋒隊，推動以影響力為導向的研究，同時，在傳統大學的歷史遺產的基礎上，將社會進步、經濟增長和人類繁榮視為探索和知識生產的首要目標。

制度創新使大規模學習成為可能，也讓研究更具包容性。之前一直被排除在研究領域之外的力量開始得到重視，其中包括大學生、少數族裔、女性，還有一些從業者過去沒有機會參與研究，因為學術工作都由教職員主導，現在，他們也成為研究力量的一部分。以亞利桑那州立大學為例，經過重新規劃，其可以進行實用性研究，其研究成果轉化為對社會、經濟和環境的有益影響，其學術部門也不再按傳統學科劃分，而是根據全球化新挑戰進行了重組。有些本科生、非傳統學生、專家及從業人員有技術、有想法，但無法進入傳統的“從研究生到博士后研究人員再到終身制教授”的發展軌道。現在，科研單位開辟了供他們參與科研的專門通道。認知創新還為創造開辟了新渠道，使研究成果具有社會影響力。因此，亞利桑那州立大學開發了一系列機制，確保科研通過商業化、公營/私營領域及社區和發展中國家的直接應用而產生真實的影響力。

第五次浪潮院校還可以成為教學創新者，他們可以重新設計教學，通過基于技術的大規模教學，滿足當代社會對高質量教育的需求。從歷史角度看，小型文理學院模式與第一次浪潮緊密聯系在一起，最能代表大學在傳播知識方面的作用。始于第二次浪潮的大型公立大學以擴大受教育機會為使命，對第一次浪潮的模式進行了改革，但即便如此，該教學方式也已經達到極限。在未來的幾年中，教學法的創新將需要滿足日益增長的教育需求的大規模教學。第五次浪潮院校憑借在線教學的新功能，將檢驗、完善和部署新的教育平臺，在不增加成本的情況下覆蓋更多受教育的人。

高等院校為了大規模開放在線課程（MOOCs）等平臺，研發并驗證使用方法，同時提供具體的教學內容，促進了這些替代教學平臺的誕生。如果在線平臺還有學位授予權的話，實際上就進一步推進了教育大眾化，因為它們推進了數字化教育的規劃和大規模實施，使靈活的教學方式成為在線教育的一部分，可以為大量的潛在學生提供個性化的在線體驗。靈活教學和人工智能技術已經將在線學習變成了一種完全個性化的體驗，使跟蹤每名學生的學習進度成為可能。這些技術手段可以覆蓋整個國家服務型大學網絡。創新院校在教學理論和實踐方面都取得了進展，從而證明了各種新興的在線教學法。這些院校將把自己的發現整合到了新技術、新方法中，通過與其他院校的合作來進行驗證。作為教學創新者，第五次浪潮院校將以低廉或免費的方式，使更多受眾獲得服務；而且因為它們有機會接觸到遠程學習者，所以可以使這樣的教學傳播到社會的每個角落。第五次浪潮高等教育改革通過大規模部署新技術，可以服務全美國學生，這樣的話，國民服務型院校就可以改變教學實踐，從根本上改變學生在大學里的學習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