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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打賭

四個人來到街上,走了沒幾步,看到街對面的一家酒吧,南洋說,那是間酒吧,好久都沒去了,進去坐坐?湯澈一愣,問,還喝?真有興致。四個人昂頭走進去。

進了酒吧,虞男一下子就趴在吧臺上睡下了,可能是過去一個鐘頭飲的酒力量上來了,竟微微起酣。酒保擦著高腳杯,試圖喚醒虞男,說,先生,醉了?虞男聽見話,居然醒來,連連點頭,說,對對對,一間酒屋蓋的小,沒有奇花異草,哪里來什么點蒼石呢,《紅樓夢》是本書。酒保笑道,真是醉了。

睡夢中的虞男又被搖醒,是湯澈,說,醒醒嗨,要睡散座上咪一會,人家做生意呢。虞男聽懂了,晃了晃腦袋,說,你是說我占座?南洋不理會虞男,說,麻煩來杯“新加坡司令”。酒保開始調制起來。湯澈說,虞男是真的醉了。

虞男睡夢中身子坐的不牢,失去平衡,差一點跌下來,回頭一看,是一個長有卷發戴眼鏡的年輕男人,原來是駱峰,對虞男說,虞男?挪挪地方,我和酒保有話要說。虞男說,什么話?不就是買酒么,早晚也要醉的,像我一樣,不如不喝吧。南洋大聲說,例來睡覺不喝酒,喝酒不睡覺,這是坐吧臺喝酒的規矩,你看看你那副熊樣子。話音剛落,引來許多目光朝向吧臺看。

酒保把酒調好,虞男依然占著位置犯迷糊,駱峰無座可占,南洋小口喝了,湯澈在虞男旁邊坐著,看酒單。酒保對虞男重復說,先生,如果您在這睡覺,被我們老板瞅見了,我是要挨訓的。南洋說,酒保是這一片地主,吃他的喝他的,就要歸人家節制。湯澈說,也和勁爆的DJ不合拍。駱峰站在虞男身后,看著琳瑯滿目的杯子說,虞男,你睜眼看看,這琳瑯滿目的杯子漂亮么。虞男說,甭勸了,沒用,我今天哪也不去了,就在這過。這樣,從現在開始,我開始喝酒,只要是睡一次,我就給一次小費,一直熬到明早,行嗎?酒保說,三位可是見證,他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打這種賭,不是我這個調酒的欺負顧客。湯澈對虞男說,規則可以改改,后半夜可以睡的,沒人逼你熬通宵。咱既然在吧臺上坐著,就要挺起胸膛像個爺們。酒保,來一杯“馬天尼”。湯澈也開始小口喝起來。

酒保說,南洋連續來酒吧消費三年了,留了至少三年的髭須,喝完小酒擱下小費默默離開,純爺們。湯澈品一口酒說,是啊,不像有的顧客,喝完酒就哭起來,像BJ童謠里唱的“小小子,坐門墩,哭著喊著要媳婦”。駱峰問,要媳婦,做什么?酒保擦著酒杯說,點燈,說話兒,吹燈呢,作伴兒。明早起來,梳小辮兒。南洋說,第一次學的時候,饒舌。也有喝了酒不困亢奮的,見誰都歡樂,抱起良家婦女跳舞,跳完了交上朋友,酒勁起來就罵人,沖婦女嚷道“滾滾滾”!湯澈說,這種人就是變色龍,酒瘋子。不知不覺,虞男眼睛迷瞪上了,南洋和湯澈沒有拍他,虞男沉沉睡去,剛打起鼾,南洋拍了下,說,哎,醒醒吧,該付小費了。虞男忽然瞪圓了眼說,剛剛你們的對話我都聽見了,一字不漏,喝完酒的哭起來,天真的像個小孩子,鬧起來的呢,抱起舞女跳舞。酒保說,人家說的是良家婦女。虞男說,你就說抱沒抱吧??粗涎螅瑴狐c點頭說,抱了,確實抱了。虞男問,抱完撒手了么。南洋說,說這類話點到即可。虞男說,不對,說書先生說書精彩主要是細節處理的好。你講的醉漢抱起舞女跳舞這段,還沒交待跳舞的具體環節,就突然過渡到發酒瘋,真是變了一個人,像那風流倜儻的唐伯虎和那鄉間醉漢的距離,我聽了覺得失真,能不假寐養神么,我給你喝了倒彩。湯澈說,這段內容你沒講完整啊?有本事你講一段?虞男說,講故事規矩太多了,看那“三國演義”,一說是曹操醉酒斬劉馥,再是典韋醉酒丟雙戟,又是張飛醉酒失徐州,或是袁將醉酒失烏巢,幾個故事占據了書文的半壁江山,不知不覺讓聽眾嘗出力道,盡是古風軼事,上雀樓臺,計謀詭譎的歷史,幾個回合而已,這才是故事。南洋和湯澈互相看看,酒保重新換了一張巾帕,擦起酒杯,面部平靜如水。

虞男問酒保,你這人,真是賤骨頭,沒客人點酒正好坐下來歇歇。你倒好,一只巾帕不夠,又換了一只新的擦起酒杯來,你把酒杯擦那么亮,光鮮你家招牌?。坎恋谩爸ㄖā钡捻?,我怎么休息?酒保仍舊低頭,說道,外國風俗,職業道德,就是這么傳過來的,像上戰場后的兵士擦刀一樣,我閑的沒事干,難道一雙眼睛望著你酣睡?南洋說,酒保作證了,虞男在酣睡,且虞男自己也承認有休息的欲望。酒保說,我只伺候諸位喝酒。湯澈說,都罵酒保“賤骨頭”了,真醉了,待會還得睡。虞男說,瞎說,我醒著呢。南洋看著虞男泛起微紅的雙頰,說,到哪一步了呢,他才剛“坐門墩”吧,離“變色龍”恐怕還早,他在吃餛飩前那陣工夫究竟喝了多少酒?酒保頭也不抬說,他點了兩杯“尊尼獲加”兌了綠茶,點的是我家的外賣。虞男又埋頭睡去,仍舊淺淺的發出鼾聲。南洋示意湯澈不要亂動,也不說話,兩個人一人小口抿了一口酒,愜意的等虞男睡沉。酒保說,他就是喝酒太快,才醉的這么容易,要像你們喝的這樣慢,這樣悠閑,能堅持到酒吧打烊,何至于受人奚落。我推薦的新菜他又不肯吃,吃了也能抵抗酒精對腦神經的侵襲。

駱峰說,小心這一盤被虞男反殺了呀。南洋和湯澈被說的低下了頭只顧喝酒,南洋說,酒吧喝酒就應該小聲的喝,互不關心,我真討厭玩這破游戲,酒保那冷漠的眼神,瞳孔射出的寒意像在嘲笑我們。酒保看看二人說,這游戲,我可一分錢小費沒收,沒參與。虞男鼾聲陣陣。

駱峰看了看表,又是一刻鐘。南洋問,聊什么?是風景優美的XSBN,還是有風車的荷蘭,有阿爾卑斯山的瑞士?有泰姬陵的印度?湯澈說,南洋,你酒精上頭了,談話要注重細節,就不怕虞男醒來詭辯。我講個故事,你仔細聽。虞男此時醒來,正在關鍵時刻,問道,怎么,憋著講故事了?酒保繼續擦著杯子,不理睬三人。虞男講,“一千零一夜”的序幕還記得嗎?山魯佐德用講述故事方法吸引國王,每夜講到最精彩處,天剛好亮了,使國王因愛聽故事而不忍殺她,允許她下一夜繼續講,她的故事一直講了一千零一夜。南洋問,扯這勞什子做什么?虞男說,你們不覺得目前我是那個喝酒聽故事的國王嗎?你們甘心引頸而戮,講一宿的故事?南洋問,你的意思是?虞男說,我喝了酒,在吃餛飩的時候聽你們講了好多故事。現在你們倆喝酒,我講一個怎么樣?南洋瞅一眼湯澈,說,好,開始,如果我們輸了認罰。吧臺上有個買醉的付錢走了,駱峰坐上去,要了杯冰水,靠著湯澈。

虞男問,你們的書丟過書頁么?三人一愣,南洋說,好戲開場了。虞男說,小時候我丟過書頁,一本叫《銀河之王》的科幻書,被撕去一頁,我一覺醒來就痛苦萬分,可又找不到兇手,無奈了數十年。說罷,又迷迷糊糊打瞌睡。湯澈搖了搖虞男說,虞男,如果你睡了,這一輪就視作棄權,要給酒保小費的。酒保笑著說,自己講故事都能睡。南洋說,噓,讓他睡,磨刀不誤砍柴功。湯澈說,兇手好找,撕書的人如果樂于談這一頁,或者閉口不談這一頁,都有嫌疑。虞男迷迷糊糊醒來,繼續說,你倆看過這本書?南洋說,哪有,聽你講的。虞男接著講,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我逛書店時,在科幻圖書欄目區,小時候缺那一頁的《銀河之王》就在這里,二十多年了,居然還暢銷。我把書抽了出來,發現是塑封的,聯系了售貨員,她告訴我沒有樣書了。湯澈說,為了一頁內容,要重新買下它?虞男說,書分上下部,尺寸和小時候規格一樣。我點了一杯果汁,坐在椅子上欣賞我手里缺掉的那頁。怎么也記不清是哪頁缺失了,只好一頁頁的翻讀。從主人公薩沙接到銀河司令部的指令,開往x星系,尋找散落在那里的飛船燃料原材料起,偶遇x星系鳳凰星座的原住民,雙方用光速手槍開始較量,飛船上薩沙的同伴卡爾向總部發出請示,薩沙正在陷入惡斗,請求總部能凍住過去的時間,隨著總部向鳳凰星座發出干擾星座順時針運轉時間軸的波段,未來的時間漸漸被凍結,時光倒轉,終于原住民瞬間消失。薩沙來自另一個星系,干擾信號對他所在星球的作用,看到鳳凰星座時間回溯變快,不斷日落日升,一個人感受到星球向相反方向運轉。(南洋打了個哈欠。虞男沒有停。)薩沙取到原材料,對總部說,星球如此逆方向轉下去,星球上的原材料將無法凝聚行成,會慢慢分解,至少形成之原因會成為一個迷。薩沙返回駕駛艙,看到艙門慢慢關閉,劇情發展到門縫中只剩下一縷射進的陽光時,回憶里像有個重錘敲了下我的腦袋,斷開的劇情即將接上,我的書就是這一頁被撕掉的。

湯澈說,缺頁補上了,猶如女媧補天。虞男說,再看,又是薩沙回到行星上吃飯的場景,小時候被撕去的記憶并沒有在新書中補全。我剝開兩頁書中間,并沒有看到有撕裂過的痕跡,看到書的頁碼標注處,頁碼沒有缺失,但的確是缺一頁兩面的內容,因為我舊書被撕去的頁碼導致從120頁直接翻到了123頁。(南洋和湯澈都用手托起腮聽著。)虞男說,找到售貨員,說這書缺了一頁。售貨員看了頁碼沒錯,不理解的望著我說,怎么可能呢,書是塑封的。我說,缺內容。售貨員說,印刷的問題吧,可以調換。我一時無話,又問,這本書還有存貨嗎?售貨員查了一下,說,這個老版本的書,書店就此一本了,因為不熱銷,所以沒有存貨,如果您需要,有新版本的可以進一批,您要幾套,新版本是三冊裝的。我搖了搖頭,說,謝謝,先不用了。拿起手機,在幾個購書網站上查這本小說的老版本,一無所獲。南洋說,他在講泡沫故事,像小時候電視里流行的肥皂劇,真能拖到天亮。湯澈說,有懸疑色彩,會有反轉。南洋讓酒保幫忙調酒,湯澈也要了一杯“軒尼詩”,酒保忙了起來。

虞男看著酒保調酒時雙手上下擺動的動作,趁著五顏六色的光線,漸漸眼皮發沉,睡了下去,南洋說,別睡啊,虞男。說著朝柜面上拍了五十元錢,說,虞男,五十元買你一段故事,你不吃虧。酒??粗X說,虞男不講,吃虧的是你們倆,互相不能療慰寂寞,度過漫長的夜。湯澈說,虞男真沒趣,自己講故事還要“假寐”。酒??粗衩嫔系奈迨X,說,這錢是給虞男的,還是給我的?南洋說,替我們喚醒他,錢就歸你。酒保趴在虞男耳邊,說一句,酒調好了,伏特加加冰六百元的,朋友請的。南洋一時無話,將六百元刷了卡。一杯加冰伏特加擺在桌面上,虞男搖搖酒杯,放下,接著講,我回老房子找一下我缺頁的那本舊書,新書舊書比較一下,看能否在細節上有所發現。我來到老街,走過沿街的一遛商鋪,進了巷子,有小時候的記憶,印象真深刻。

酒調好了,南洋和湯澈碰了杯,喝了起來,湯澈說,虞男也喝。南洋說,再喝他又要醉,讓他醒著。虞男說,敲響一戶門,門沒鎖,半掩著,門內走出一個老伯,見了我說,回來一趟,來老屋取東西?說著把一串鑰匙遞給我。南洋說,老伯是誰,你家的管家?湯澈說,新社會哪來的管家。虞男說,老鄰居,搬家后幫我們家照顧一下老宅,女兒在加拿大,老鄰居姓賴,一直不肯隨女兒走,對老屋有感情。我走進自家院子,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坐北朝南的客廳,東側是一間臥室,臥室窗外是一塊幾平米裝煤的空地,接著是四間屋,餐廳、廚房、浴室、廁所。我回頭一看,南屋的門已經被梧桐樹擋住了,只留下一個拐彎的樓梯,踏著樓梯而上,腳下鋪滿了灰塵樹葉和苔蘚,打開二樓的玻璃推拉門......

虞男發出輕微鼾聲,酒保剛要趴在虞男耳邊說話,南洋說,別點酒了,我卡要刷爆。虞男不等喚醒,嘴巴先于眼睛動起來,講道,我的房間,一排沙發,一個衣柜,一個書桌,一把折疊椅,一張兩米的床,兩排書櫥。我打開兩本書比較,規格一樣,只是舊書和新書比起來,缺失處的痕跡不一樣。我小時候這本像是人用手工倉促撕毀的,裝訂處有鋸齒撕痕,新買的這本卻像根本沒有裝訂這一頁,但缺失的內容一致。故事中的薩沙看到艙門慢慢關閉時,舊書就缺頁了,被撕掉了,而新書在這一處卻插了兩頁插圖,而后的排版居然和舊書一致,后面內容的段落間的間距和舊書一行不差。

南洋說,我這樣理解的,新買的這本書不缺頁,是在舊書缺的那一頁上補了兩頁插圖?虞男說,一切都是迷,不可思議。湯澈眉頭緊皺,思考起來,左手手指敲打著柜面。南洋問,這本書的大體情節你還記得么?虞男說,在星際中,幾個星系都有智慧生命,直到有一天大家通過探測器發出的信號,找到了近距離幾個有生命體的星系。這時候的人們在干什么呢,無非是在掠奪宇宙資源,做成更多燃料飛往其他星系再次掠奪。幾個星系的人們達成共識,互相之間沒有掠奪戰爭,是友邦狀態,只存在掠奪競爭,誰能在掠奪能力上更勝一籌,其他對手就要被淘汰,未來自己要征服的星系也要落入他人之手,等待落后者的只有所在行星上幾百年可憐的壽命。隨著各星系武力的優化速度逐漸由快變慢,探險者們發現,被掠奪星系上的原住民自衛反擊能力居然在不斷提升,甚至有侵略自己星系的可能。所有的探險者都好像掉入了一個被計算好的陷阱,通過被原住民擊毀的飛船,被原住民獲得了自己星系的坐標,屠戮與被屠戮的關系發生了顛倒,這迷一樣的現象到底是誰主宰的呢?難道真有上帝的存在?它此刻醒來在懲罰探險者的侵略?這就是這本書上部的內容。南洋說,像西方殖民者劃好勢力范圍,在搶奪殖民地,只是來自殖民地被殖民者的致命一擊,有層層迷霧,的確猶如宗教產生的力量,讓人無法評判,我期待你講下部。湯澈問,這書你借給過誰了?虞男說,《銀河之王》這本書當時很搶手的,書店里給我爸爸留了一本,不過只有上部,當時下部還未刊印,也許是沒翻譯出來。南洋說,居然有翻譯到一半就開始上架的小說?虞男說,之所以念念不忘不僅因為缺失了一頁,因為只看了上半部才會被迭起的高潮吸引,在心里久久不落,倘若欣賞完了整部書,心里掀不起一絲漣漪,那缺失的一頁也會被遺忘。南洋“咕咚咕咚”喝了兩口酒,說,世上的事大致如此,所以有的電影情節故意設計空一些,不滿,給觀眾想象空間。湯澈也拿起酒杯猛喝一大口,說,對,只有好的藝術作品觀眾吃起來可以不吃滿碗的。

虞男說,我發信息到了同學群里,大家普遍回復,那是很早的一部書,小時候《銀河之王》似乎只有上部,下部像失蹤了一樣,在一座城市里找不到。南洋說,這是一部殘書,起碼上部是,我勸你看完下部,看能否推出上部隱藏的缺頁內容。虞男說,這次買的是上下部完整本,我就埋頭看起來。湯澈問,然后呢。虞男說,餓了,也困了,從房間里帶出了一面卷著的席,用自來水洗了兩面,拿一塊毛巾涂上洗手液刷起來,然后晾上。記得這附近有一家黃燜雞米飯,記憶中的飯店已經改為了照相館,失望之余,在路邊飯店炒了菜,路過糕點店買了一些糕點,直奔鄰居賴伯伯家,在他家院子里坐定。湯澈問,你怎么要來攪擾鄰居?虞男說,沒筷子沒碗碟怎么吃?我往口里扒著飯,賴伯伯笑瞇瞇沖著紅豆薏米山藥粉,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粉湯端了上來。我問,賴伯伯,小賴妹妹多久回家一次?賴伯伯說,佳佳她已經在那里定居了,這房子要拆遷了,好比即將化為塵土的枯葉,她早已沒了感情嘍。這時候從屋里走出來一個小囡,怯生生的,眼睛滴溜溜盯著我和賴伯伯,伸手就抓桌子上盤子里的肉松蛋卷,賴伯伯喝道,客人的餐食怎么能隨便動,叫人了么?我平日做的雞油卷不好吃?我說,這孩子是?賴伯伯說,我閨女佳佳的,生下孩子就去加拿大了,說有個孩子拖累,和丈夫也不在一個城市,國外闖蕩,難!還要我跟過去和她一起住幫忙照顧孩子,你賴伯母前年生病人沒了,我就守著這破磚爛瓦的住吧,咱們這房子帶院子,產權明晰,聽說拆遷一平米能換一點三平米,閨女在加拿大就有錢隔三差五補補營養了,不用每晚吃花生醬拌飯了。攢下來的錢買新房爭取付首付,現在租的是外國人的房子。我問,把錢給閨女了,你住哪?賴伯伯說,不用操心,我在南郊還有一套房子。不過那套房子更舊,要等著政府拆遷,等拿到了錢我就去加拿大找閨女,就怕她容得下小囡,容得下我,容不下她媽媽,按照風俗,新房不設靈堂的。我不聲不語默默吃完了飯,最后說,賴伯伯,幫我找兩節五號電池,我今晚就用。賴伯伯拿來電池,說,這么晚了,還待在這偏郊巷里,和我這老鄰居作伴,你搗鼓什么呢?我說,沒事,翻一翻老書,坐一坐老沙發,開一開老電視,會一會老友,看一看老景,憶一憶老人,喝一口老茶。賴伯伯說著要給我沏茶,我擺擺手說,不喝了,賴伯伯,那碟點心給小囡吃吧,就是買給你們的。賴伯伯笑著說,今夜要是不走,明天給你當早點吧。我一起身,躲在房頂偷看菜肴的貓猛的往后撤了下身子,又轉過身,用爪子給自己下巴飛快的撓癢。剛出屋門,聽見賴伯伯把殘羹冷炙倒下桌子,放進了一個盆里,一只貓,兩只貓,三只貓跳躍到院子當中。

虞男喝起了水,南洋眼皮打顫,像被施了咒,趴下瞇了一會,虞男說,酒喝光了,人不要睡,否則我要罰款。湯澈說,你的故事太長了。虞男說,說過要像“一千零一夜”講到天明的,模仿山魯佐德。虞男說,南洋既然沒聽全睡著了,要罰,罰錢還是罰酒?南洋說,罰酒。說著把加冰威士忌倒了一半給湯澈,自己的杯子也倒了一半,和湯澈碰杯,“咕咚”喝了一大口。虞男說,聽我講故事,眼皮不要打架。我繼續講,我一夜沒睡,想探究完下部的故事情節,這部書時隔二十年我終于讀完了,你們猜我發現了什么?湯澈問,什么?虞男說,下部的98頁之后也是缺失的,至少缺了兩到三頁,直到101頁左右才恢復正常敘事,當然從頁碼上看不出,頁碼印刷完整,也配了兩頁插圖,從跳躍的情節上推論的確如此。后面情節很完整,丟失的頁面不影響整體故事脈絡,但牽扯到幾個人物的幾個畫面,我腦補不出來,只好又到賴伯伯家吃早飯。湯澈說,又到賴伯伯家了,這老頭子話癆,難忍,略過略過。南洋說,故事里既然對賴伯伯有重點描寫,絕對不是虞男在拖時間,有伏筆,我愿聽。

湯澈趴在吧臺上聽,虞男說,賴伯伯見我來了,問,早晨吃甜不吃甜?我應道,吃甜。賴伯伯把厚厚的芝麻糊放進碗底,用滾燙的牛奶倒進調勻,香氣撲鼻。又把另一袋芝麻糊倒進茶杯中,說,我這是不含糖的。說罷也用牛奶沖了。然后端出兩碟雞油卷和昨天的那盤肉松蛋卷,喊了小囡一聲,也催促我用餐。小囡把一只雞油卷拉的老長,賴伯伯把雞油卷一截一截掰開撕碎,喂給小囡吃,小囡吃了一口就吐了,說,不吃,不吃,肥油!賴伯伯說,那喝昨晚的雞湯。小囡說,不喝,雞毛蒜皮味!賴伯伯說,我小時候,看《紅樓夢》中,鳳姐病了,娘家遣人探望,問及吃食,鳳姐只要上回送過的雞油卷。雞油卷啊,好東西,可書中沒有說做法,把你老姥愁的啊。我說,媽媽,媽媽…小囡接過話茬說,和書中的味道不一樣,媽媽,媽媽,我不吃,那個書中的雞油卷的雞啊油啊有錢也沒處買去!賴伯伯抱著小囡說,后來你媽媽跟你一樣大的時候,老家來人送的跑山母雞很肥,收到后,燉雞湯前,把雞油摘掉,看著黃燦燦的雞油,想到了“雞油卷”…小囡又接過話說,媽媽留著哈喇子,一邊想象一邊吃,美味,蒂麗舍絲。小囡骨碌了一下眼球,盯著盤子里的肉松蛋卷,賴伯伯問我,昨天晚上空調機響了一夜,你住下了?我把裝有肉松蛋卷的盤子推給小囡,說,住下了。小囡吃了肉松蛋卷又吐......

南洋拍了五十元錢放在柜面上,說,這個環節跳過吧,解鎖下一章節。虞男看看表,夜里兩點四十分。湯澈也開始困了起來,迷瞪著雙眼說,賴伯伯這個人一定要說透。虞男說,你們喝酒,我接著講。二人飲完加冰威士忌,南洋腹內如炭火燒心,湯澈又讓酒保調酒,虞男說,賴伯伯講,女兒生下小囡,沒坐月子飛到大洋彼岸也已經四五年了,我一把老骨頭能度量你們什么,省下小囡的吃穿用度,剩下的錢夠我棺材本就行了。我說,佳佳妹妹和你斷了來往了吧?賴伯伯說,還有小囡,有血緣那根紐帶,斷不了,兒孫膝繞。我說,佳佳一個人去闖新世界,把小囡丟給你,你們留在舊世界,她生了孩子去和丈夫在第一世界搞丁克,搞浪漫。賴伯伯說,他們這樣做,不是浪漫,大大緩解經濟壓力,佳佳給我選了最好的養老院,錢對我講沒用,佳佳給我選擇什么樣的生活,我就過什么樣的生活,不要講挑剔,我和佳佳都靠在懸崖邊上。把舊的房子一賣,加拿大我不想去,佳佳從小聽話,錢給佳佳做儲蓄,小囡她也領回去,如果小囡不認她,佳佳老了也可以住養老院,很劃算。我聽后淚目,繼續回家翻書。兩部裝的書都一樣,只能寄托于三部裝的了。于是在手機上聯系網店,買三部裝的《銀河之王》。按照情節找缺失的頁碼,終于在原刊載在120頁末尾處出現了薩沙回到駕駛艙,艙門慢慢關閉,一縷陽光射進門縫時,后面情節又中斷,也是插圖,我感覺小說像被隔斷的電纜,斷裂部不斷放著電,刺激著我的心臟。再往后翻,在第三冊中,下部98頁之后缺失的部分也如上半部一樣缺失,情節來了個大的跳躍,我感覺情節仿佛變成了一條看不清楚的眼鏡蛇,卻向自己吐出芯子挑釁,我終日失眠。

湯澈說,那兩頁劇情你知道是幾處情節?也許只有兩處,也許是三處,也許六處,也許涵蓋了你所不知道的秘密。虞男說,出版社到底要隱藏什么呢?就像來到了一間大宅院,廚房、衛生間、會客室、臥室、書房都讓你用,隨便進出參觀,可就不讓我看有明媚陽光的天井。南洋說,你這個故事有尾嗎?虞男說,上部缺頁后的薩沙拿著勺子吃飯,對星際聯合部隊司令官侃侃而談,說以現有的科技能力,造幾個人工黑洞,將已經掌握的殖民星球置于其中,一旦發生時光倒流,開采盡的能源,是否能在黑洞中像遇到春天的嫩芽一樣破土而出?司令官說,你說的好像是電影中的特效,黑洞像一個粉碎機,指望空間扭曲讓時光倒流,仿佛眨眼間的那一瞬,只能在腦海中有眨眼前記憶的概念。薩沙說,我們探究宇宙的根源是什么?難道只是為了被x射線、宇宙線、射電爆發所輻射?我們是做一個探險者,找到能讓所在行星燃燒的能量,至于奴役其他星系,我覺得是偏執狂才做的事情。想發財,為什么不去看看過去幾百年前的金融雜志和富有王儲的小說,礦類和一切燃料都用來做星球的壽命延期儲存,奴役是千年前的古人用的野蠻手段,只適合對付未訓化的野豬。司令官打斷了薩沙的話說,我們如今不需要商人、慈善家、學者,只需要能征善戰、有勇有謀貫徹密令的戰士。薩沙,等你的兵艦攻克其他陣營無法進入的熱區,再夸夸而談吧,熱區擋在鳳凰星座不遠,是繼續進軍繞不過去的漩渦。

虞男看了眼駱峰,駱峰正低頭看著手機,虞男接著講,我略過薩沙和司令官緊密的談話,見一女宇航員叫萊迪的出現在敘事中,看到薩沙,遞了個眼色。我覺得這個“眼色”有問題,打開整部書,眼睛略過和萊迪一切有關的內容,卻沒有能解說那個眼色的答案,我意識到,關于這個“眼色”為核心描寫的的前半部分劇情應該是丟在缺失的上部了,如果可能,下部缺失的頁碼也和這個“眼色”有關。湯澈說,小說內容人物的一個眼色影響到印刷紙張的缺失,怎么可能呢?或許這個眼色你覺得重要,如果犯忌的話,作者在寫的時候就刪除掉了,何必造成印刷品的不完整。南洋說,也許在寫的時候確實沒刪除,后來劇情崩塌、狗血,作者認為是這個環節導致的,當然我這只是假設,劇情沒有崩塌,或者是有讀者看出缺頁的那一段涉嫌抄襲、剽竊,作者在這本書再次印刷時,跳過出版社,聯系了印刷公司,導致上部缺了兩頁內容,下部缺了兩頁內容。湯澈說,如果讀者發現頁碼內容缺失,一定會聯系印刷公司調換書籍,可所有的印刷品都缺失這兩頁內容,豈不是印刷史上的一次事故,讀者會不會將印刷公司告上法庭?出版社最吃虧,作者以后怎么和出版社再次合作?南洋說,書頁里頁碼可能沒有缺失,是虞男覺得內容缺了而已,也許是虞男對于作者的寫作能力要求過于苛刻了。湯澈說,可舊書的確缺頁了,被撕掉的那一頁內容就是證據。南洋說,也許這本小說不暢銷呢,根本就沒有讀者群。外國的公司打起官司來周期長,所導致你當時只買到第一部譯本,下部譯本等到官司結束,讀者群體和出版社、作者達成共識才開始刊印,也許通過一場官司,他們國內上下部是完整版,有那個萊迪的奇怪眼色出處了,可為了避嫌,也許是擔心國外讀者指責作者抄襲,向國外發行的版本是刪減本。湯澈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也許國外科幻小說如叢林廣袤,沒有人對這部平庸的小說熱衷,幾乎沒有讀者群,即使有幾個讀者看到缺失內容,也懶得理睬,因為根本沒影響到整體故事完整性。相反國內就不一樣了,剛剛開放十多年,讀者精神世界匱乏,引進的作品都奉為經典細讀,像虞男這么較真,才引得這幾天的精神恍惚。

虞男說,問題又來了,我小時候買的第一部的缺頁,有明顯的手撕痕跡,這怎么解釋?難道是作者坐輪渡來到書店干的?湯澈說,去賴伯伯家吧,他那里一定有答案。南洋說,又去賴伯伯家。說完抽出一張五十的鈔票放在柜面上,說,這一輪我輸,湯澈堅持住,我要睡過賴伯伯這一章節。虞男說,賴伯伯正給小囡剪頭發,我笑著問,怎么不去街上剪?賴伯伯笑答,街上的剪刀太涼又亮,像宰豬的屠刀,嚇得小囡魂都掉了,每次舒緩過來都要哭一鼻子,真不知道她從哪里看到過屠刀是那樣的,現在殺豬都用電擊器了。小囡用眼珠翻過眼白瞪著賴伯伯,又瞪著我。賴伯伯說,一用電推子,小囡怕的更多,簡直是電擊器,剛觸碰到皮膚,小囡就嚇得從椅子上溜滑到地上了,“忽通”栽倒,嚎啕大哭,每次帶她去理發都像去殺豬場,可她看剪子在別人腦間亮晃晃的活動竟沒事,真是冷漠啊。我笑著說,賴伯伯為什么話里話外要把小囡比作小豬呢?賴伯伯說,水一會就燒開了,我要給小囡洗個澡,洗澡的時候尖叫聲真像給豬仔退毛,沒法形容。我說,賴伯伯,我用下你家的電腦,查些東西。賴伯伯停住剪刀,說,在客廳,打開電源就能用,我要給小囡洗澡了。

湯澈喝下了整杯酒,眼皮開始打架,用手扇了自己一耳光,睡眼迷離的看著虞男,周圍影子隨著酒的作用越來越虛幻。虞男說,我進了屋,打開電腦,進入瀏覽器,找到讀書網站,我拿著小說的上下部比對著內容,用手機掃碼解開一章章的付費內容,到了飛船艙門緩緩關閉,薩沙只看到一縷陽光從艙門外射入時,后面出現了需要解鎖的一個黑色框體,框體里有一個標注,標注寫到:此處為完整版省略處,付費解鎖后查看,包月用戶可暢通瀏覽。我采用了網站包月的辦法后,跳轉出一系列小說清單,像病毒一樣,涉及到了許多知名作家未發表的小說,點了一下進入看了一會,是描寫一個公務員打辦公室蒼蠅的故事,一只一只的打,打完蒼蠅,似乎一天的工作就戛然而止,公務員坐在椅子上,等待下一只蒼蠅的飛入,甚至打開了窗戶吸引更多的蒼蠅,荒誕又無趣。小說全程寫公務員性格上的壓抑,思維異化與辦公情景的虛擬性,還沒看完,覺得與寫公務員之死的那篇有異曲同工之妙,便關了網頁。酒保說,講不完了,我快下班了。文學界隱藏的、遺失的璀璨星辰太多了,而你要找一個蹩腳小說的缺失頁,仿佛也在作家的小說里打蒼蠅。

虞男說,我將瀏覽內容又調回《銀河之王》,我先看了下部,我找到小說標注的解鎖環節,缺失的內容映入眼簾,居然是未翻譯的英文。萊迪對薩沙說,我們在一起是為了星際遠航,這征途可能要30年。薩沙對萊迪說,不知道聯合指揮部還是否允許遠航的戰士結婚,這是違反指令的。萊迪說,也違反了倫理,因為聯合指揮部讓我們入職宣誓,擺脫一切不合常規的行動和欲望,我們就像是會說話的機器。薩沙說,違反倫理?我想,我們大概是克隆人,真實的人類卻被我們保護。萊迪說,你對司令官講話的時候,跟他講一講宇宙的起源,談一談人生理想,甚至探討一下對土著奴役手段的野蠻,看他是否聽懂,如果排斥,說明他也是克隆人。如果能和你講下去,說明至少你我這個層級的戰士不是克隆人。搞清了你我這個層級的人不是克隆人,真正的克隆人在哪個層級呢,我想團結他們,把他們從野蠻的征服太空的指令中解救出來,也許能讓我們的星球擺脫殖民競賽的怪圈。駱峰聽到這里說,基本上對上了,后面司令官對薩沙說,我們如今不需要商人、慈善家、學者,只需要能征善戰、有勇有謀貫徹密令的戰士。這足以證明薩沙有資格成為商人控制經濟,成為學者控制文明走向,他和萊迪作為一名戰士,更是一個真實的人。這番對話萊迪聽到了,所以給了薩沙一個意味悠長的眼色。

虞男點點頭,湯澈說,你們先聊,我也趴一下,五十元算輸掉這一輪,下一個章節叫醒我。說完趴到桌子上,細細的鼾聲起伏。酒保擦著柜面笑著,駱峰說,對于這個“眼色”沒有過多形容,它只是停留在紙上的幾個字,但你能敏銳的捕捉到詞語詞性帶來的豐富含義,這就是不同民族的人種間交流上的奇妙之處,即使是通過一本小說的婉轉表述,即使是譯本。虞男說,我又看下部遺失的部分,萊迪作為潛入者犧牲了。薩沙已經升任管理層,對司令部使用克隆人培養成潛入者的計劃表示抵制。抵制無效,克隆人被批量培訓,抵達戰場,薩沙痛苦的在日記中寫到,他們雖是克隆人,卻是能拯救我們的人,我們居然要靠衍生品拯救。我看到這里,想,為什么說克隆人能拯救一切呢?駱峰說,前文說過了,克隆人是張純白紙,薩沙想利用具有同等智慧,卻沒有被統治階層洗腦的克隆人成為休戰的宣傳者,把整個好戰的星球政策扭轉。克隆人處于最底層,卻最容易啟發心智,最容易爭取。虞男說,原來,薩沙是第一個想拯救星球、拯救宇宙的人,這本書的完整版你也看過?駱峰笑著點頭,湯澈和南洋已經睡熟,駱峰說,你講講賴伯伯吧,這是個隱藏的主角。

虞男說,院子里小囡咿咿呀呀唱起了歌,賴伯伯從屋外走進來,我看見電腦旁有一個相框,就指著問,相框里面的佳佳妹妹當時多大?賴伯伯說,14歲。看著我手里的小說,賴伯伯說,還記得《銀河之王》?這差點成了一本禁書,當時談到了克隆人,書籍出版那陣還沒有克隆技術,書籍正在公開銷售。1986年,科幻作家愛德華出版了一本極受歡迎的小說《原罪》,這部作品圍繞著潛逃的黑手黨黨徒辛巴的陰謀展開。在黑手黨支部行將覆滅時,辛巴受命潛入無人孤島,利用支部領袖的基因制造了七十二個后代,后來分別寄養在七十二個家庭里。給許多讀過這本書的讀者帶來毛骨悚然的感覺,克隆技術成功又被緊急叫停后,不少讀者越來越對《原罪》這種作品抵制,《銀河之王》的譯本為了能成功銷售就刪去了克隆人部分。正當我準備告辭時,賴伯伯手里拿著一頁紙說,這是你那本《銀河之王》缺失的那頁,你買的早,克隆人的情節還在,佳佳就撕下來。這一撕就是十幾年,你從小不愛同她講話,這頁書就留在家里了,都發黃了,若是這頁能和書不斷開,我想書頁就不會發黃,就像那歌詞里唱的“好像哈密瓜,斷了瓜秧”。書頁還給你,一個小小的紀念,還給你。我接過斷頁,插進書本,跟賴伯伯道別,回到我家二樓臥室,一籌莫展。

虞男對駱峰說,書不是我借的,是我媽媽當時借給賴伯伯的,說鄰居小妹妹要看。駱峰說,你怎么沒考慮那個鄰家小妹呢,離你那么近,這些年賴伯伯卻一直惦記著你。虞男說,不是沒想到,是生活本來就應當平靜如水。搬離了老家,卻把鄰家小妹和賴伯伯漸漸淡忘了,雖是認識,他們的神形音貌在我腦海中早已捏不成形了。也是我的錯,舊的相識也應該互相察覺動靜。你能想到賴家小妹如今這么能闖蕩,這么獨立自我,可生下的小囡卻這么兇,但依然在這個小城舊宅的角落里,伸手要吃我的肉松蛋卷么?歷史驚現重復了,重復了她媽媽小時候和我的故事。人若在一個舊環境不挪窩,歷史的一幕幕會不斷重復上演,這會讓很多人退行,像古廟一樣幾十年保持不變,比如眼光狹窄的賴伯伯。

說著虞男喝起了水,不困了,和南洋湯澈嬉鬧間補足了睡眠,對酒保說,柜面上他們留的打賭輸下的現金,我就不客氣了。說著收起了錢。酒??粗嵉膬蓚€人說,兩個人,自己把自己喝趴下了,真乖。南洋是???,霸座占了半年多,顧客怨聲載道,這位姓湯的小兄弟才剛剛上道,要步南洋的后塵,今夜卻都偏離航線,進入了你的邏輯圈,果然被你反殺了。虞男數著票子說,今晚我再去別的酒吧吧臺轉轉,同更狠的人喝酒講故事,我快成了這條街的賞金獵人了。酒保說,等這兩位醒了明白過來,再也不敢霸座了,今晚你去別處講什么故事呢?虞男說,素材就是剛剛一夜間駁倒兩個酒膩子的故事,采于生活的故事才有根底,滿條街的酒保將來都會在我的“朋友圈”里點贊的,咱們先加個好友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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