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

行人稀稀落落，街面幾家夜宵攤也弄起了早點，不時的一陣鍋爐的白煙飄散在街面上，充滿了煙火的氣息。

這里大多是老式的土木房子，各種滴水小巷縱橫交錯，挨家挨戶的擠在一起。

本來這后街是沒有人賣早點的，可是有人第一個賣早點，還賺到了錢。

這街頭早點攤便鱗次櫛比的開了起來，后街清晨街面上的人，也多了起來。。

趙木生跟著八婆來到了后街的街頭，想來是八婆準備去吃早點。

總歸他家老奶給他說過，八婆總是一個講究人，早上還要吃早點。

不過后街這地方，趙木生來的次數有限，小時候因為去后街同學家寫作業，還被他家老奶打了一頓，再三告誡他不要去后街閑逛。

后來年紀漸長一些，趙木生也明白他家老奶在忌憚些什么了，后街這很亂，的確不是個適合正常人待的地方。

“啊~老板！來兩根油條，一碗豆漿，油條要剪碎。”

趙木生看著街面上，不時有打著哈欠的人，倦怠的在長桌前坐下，早點攤的老板熱情的招呼著。

見到八婆過來，這油條豆漿鋪子的老板像是見到了熟客，伸手。

“八姑~是不是照舊啊！”

不過八婆卻是搖了搖頭，“不了！今日換換口味~”

豆漿油條店的老板也不強留，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老主顧，他也沒必要為了一單生意得罪人。

八婆看著油條豆漿店，隔壁早點鋪忙活的老板娘，眨了眨眼睛，一抹藍從全白的左眼一閃而逝，而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后街街頭都是各式的早點，各種混雜的食物的香氣，飄散在街面上，趙木生本來沒有吃早點的習慣，但被這香氣吸引，不禁咽了咽口水。

“師傅！不是要吃早點嗎？是不是你沒想好要吃什么啊？”

八婆回頭用眼神刮了趙木生一眼，“哎呀呀！就知道吃吃吃，你是一頭豬，眼睛都是拿來出氣的嗎？”

不遠處，老板娘給客人端著已經煮好的牛肉米線，小心的注意著這邊。

八婆突然生氣，搞得趙木生一頭霧水，這是怎么了？

對面早點鋪給客人端著牛肉米線的老板娘，似乎也察覺到了八婆的目光，轉而和她對視，然后親和的笑著開口。

“八婆您來了，要來我家吃早點嗎？”

八婆已經察覺到這早點鋪老板娘的不對勁了，挑了一下眉頭，然后順勢答應了下來。

“那老身就有勞你準備了~”

老板娘笑了笑，一邊順手收拾著一個客人吃完的碗筷，用抹布抹了干凈桌面，一邊與八婆搭話。“怎么能這么說呢，我這小攤還多虧八婆您照顧生意了。”

趙木生跟在八婆身后，這才抽空看了和八婆嫻熟搭話的老板娘一眼。

額...即使洗的邊緣發白的圍裙擋著，趙木生也看得出來她胸脯子大、屁股也大，是個好生養的，氣質上是柔柔弱弱的女人樣，和城里那幫吵吵鬧鬧的假小子不一樣，應該是個好人家。

趙木生見對方看過來，便轉頭看向小攤長桌一側放著的牛肉湯鍋。

老板娘對著八婆身后的趙木生輕輕一笑，可惜趙木生現在聞著牛肉湯的香氣，直咽口水，壓根沒注意到她小動作。

倒是八婆挑眉回頭看了趙木生一眼，而后站著等老板娘過來。

待老板娘找了條新毛巾，把條凳擦了干凈后，八婆這才在條凳中間，坐了下來。

趙木生本想挨著八婆坐下來的，卻被她擺了擺手，開口阻止了。“坐旁邊去！想吃什么自己點。”

“這個...”趙木生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自己啥活也沒干，“師傅！這是不是不太好啊！”

八婆眼睛微迷，有些鄙夷。“哎呀呀！你可別跟老身學你家老娘，口是心非。”

聽得這老奶這么直白，不給人留臉面，趙木生倒是有些尷尬，但沒一會兒就抬著右手招呼老板娘。

“老板娘！上一個大碗牛肉米線~”趙木生早就一直注意著這攤子之前的客人點餐，知道這賣些什么了，還分大小份。

嗯！從之前到現在，趙木生的主要注意力還是在吃的上面，這也沒辦法，沒干活轉移注意力，他肚子也餓啊！

本來想著要叮囑老板娘多加牛肉的，可是一想想這么說，似乎有些不要臉，趙木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了。

沒一會兒，老板娘端著一大一小兩碗米線過來了。

八婆吃得還略微清淡一些，趙木生感覺壓根吃不飽，不明白她大早上吃東西的意義所在。

趙木生一看，這么實在的牛肉米線可不多見了，自然低頭專心吃東西了。

老板娘離開之后，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趙木生身上，不過這一切都沒逃過八婆的眼睛。

“老身要個勺子~”

八婆故意找了個借口，想要把老板娘喚了過來試探。

不過趙木生這個鐵憨憨倒是實在人，主動繞過長桌，去給八婆拿了個勺子。

注意到八婆似乎特別講究，趙木生還貼心的給她擦了擦了。

搞得八婆心中有些無奈，呼出一口氣，忍住了想動手給這個鐵憨憨一個教訓的沖動。

八婆剛剛到后街街頭早點攤的時候，自然沒打算來吃牛肉米線的，只不過是發現了這老板娘有些“異常”的盯著趙木生而已，她這才來看看情況。

說實話，后街這地方魚龍混雜，藏著的靈獸妖怪也不少，但基本都屬于躲在人類社會茍延殘喘，養老的那種，八婆自然不會去多管閑事的趕盡殺絕。

不過這老板娘，明顯是對趙木生更感興趣，這可就讓八婆不得不注意了。

雖然八婆到現在都只是打算讓趙木生幫自己頂住炎魔破封的大劫，并沒有真把他當成全指派的自己人，但還沒到炎魔破封之前，他也決計不能出事。

“老身有些渴了，可以勞煩你帶我去院里討口水喝嗎？”

于是吃完早點之后，八婆借著討口水喝的理由，讓老板娘帶她去院里打井水。

八婆起身，趙木生因為受了她請吃早點的恩惠，對這位師傅也殷勤的很，伸手去扶她，卻被八婆躲開了。

她這靈活的樣子，確實是不像是個老奶。

“你在這呆著吧！老身一會出來找你。”

趙木生倒是不知道八婆為什么不讓自己去，但也沒深究，坐下喝著碗里的湯，等她去喝水。

老板娘扶著八婆跨過門檻，進了自己的院里，進了院里，人看不見的地方。

這院子也不大，采光井正對著一口石條碼起來的井口，旁邊放著打水的木桶，院子一側，還長著一株光禿禿的樹，說實話，這樹出現的有些突兀。

老板娘原本臉上那親和的笑容便已經消失了，她放開扶著的八婆，往后退了一步，拉開白色的袖口，露出一截白色玉藕一樣的手臂，上面卻有一個冒著青煙，黑呼呼的手掌印。

老板娘絲毫沒有因為八婆的“試探”而生氣，反而是平靜看著她，心平氣和的開口“老婆婆！你想做什么？”

八婆卻沒有回答這老板娘的意思，邁步走向院子一側那株光禿禿的樹，用手摸了摸它光滑的樹皮，然后看向老板娘。

“你殺的？”

面對盯著自己的靈門中人，老板娘倒也平靜，搖了搖頭。

“不是！”

八婆盯著老板娘看了好一會兒，而后才側著腦袋，看向院中一個昏暗的屋子，里面傳來一陣男子的鼾聲。

于是八婆雙手的指頭握了握，臉上即使掩藏的不錯，也看得出她的憤慨之色。

但八婆還是抬頭看向老板娘，開口警告。

“不要以為可以仗著自己有點本事，便自以為伸張正義的出來亂動手，人族自己的事，輪不到你們靈族插手。”

八婆知道真正的老板娘沒了，也不是這靈族動的手，那么只能是她憤慨，而不能隨意去管的事了。

“老身不知道你為何來六盤溪水鎮，但那個鐵憨憨是我全指派的人，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八婆又稍微恢復了一下顫顫巍巍的姿態，走出了小院。

倒是那個老板娘略有所思的看著八婆離開的方向，伸手一晃，手臂上黑色的手印，便慢慢猶如蛇皮一樣，蛻了下來，露出下面白皙光滑的肌膚。

她眉頭微皺，雙手撫胸，食指輕輕叩起，抵著精致的下頜，口中喃喃道。“全指派！當初主導靈族在東方大陸滅族的門派，居然已經可憐到，窩在這樣一個小鎮下面了嗎？”

趙木生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已經被當成八婆利用的籌碼，避過了一劫了。

這化身后街小吃攤老板娘的神秘女子，自然就是那從南城坐著火車，一路追著趙木生而來的神秘女子。

這神秘女子自半年白天、半年黑夜的南域來，身份自然不用多說，自是靈族無疑。

至于她的目的，怎么看都和趙木生脫不開關系，要不她也至于一路追著趙木生，來到了這六盤溪水鎮這小地方。

和東方大陸上茍延殘喘的其他靈族，藏在人族之中了一殘生的目的不同，這神秘女子來到六盤溪水鎮，自然是有其他目的。

但現在神秘女子，剛剛弄到一個身份用來接觸趙木生的時候，卻是被八婆識破了靈族的身份。

這神秘女子感覺自己未必能打得過八婆，加上對方所提的“全指派”在靈族口碑里也是臭名昭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女子雖然是無限接近妖王，但對人族群毆，也多有忌憚。

靈氣復蘇，靈族本就是天地的寵兒，天生比人族更容易吸收靈氣，出現極限的強者。

但架不住人繁育能力太強了，人族的基更大，他們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似乎隨時隨地都能繁衍。

最終，與其說靈族的沒落是敗給了幾個人族天尊，或者是幾個妖王叛變，還不如說靈族被人族用人口基數給淹沒在群毆里了。

靈族同境界可以以一敵二，夸一個境界可以以一敵十，但沒用。

當人族出現可以和妖王抗衡的天尊之后，靈族直接被圍毆的后繼無人了，最后只能在殘存的十大妖王的帶領下，跑到南域與世隔絕。

神秘女子是自小在南域成長的靈族，自然對人族沒什么好感，特別是到了人族社會之后，看他們對待自己同族的都是“丑惡”的樣子，更加覺得他們靈族更有資格主宰大陸。

而這次，神秘女子就是帶著南域某位妖王吩咐的任務來的，她要找一把“鑰匙”。

這把“鑰匙”據說是南域數千年前，從天而降的神秘“東王神宮”的大門鑰匙，被人從南域搶走，帶到了東方大陸。

而現在神秘女子帶著“鑰匙”的永久羊皮紙指針，偷偷潛入了東方大陸，自然把目標鎖定在了趙木生的身上。

神秘女子根據鑰匙指針的指引，能確定東王神宮的鑰匙，絕對就在趙木生身上。

但現在趙木生突然牽扯到了“全指派”的頭上，神秘女子顧及全指派的勢力，她現在孤身一人，反而不好對他下手了。

所以神秘女子只能暫時以后街小吃攤老板娘的身份潛藏下來，再找機會去尋找鑰匙了。

趙木生待到八婆從院里喝完水出來，之后兩人從后街回團街心，繞到了南街。

這里有個南城門，是六盤溪水鎮“四鎮”中，唯一剩下的一個城門。

這里拆了一半的城門洞里有家裁縫鋪，是個八婆認識，一個戴著小圓眼鏡的精明老奶。

八婆和這老奶閑聊了一會，給趙木生拿了兩身成衣，似乎沒給錢，是簡單樸素過時了一些的款式，不過趙木生倒是覺得穿著很自在。

之后，八婆又帶著趙木生去見了批發香寶蠟燭錫紙的門市，逛完一圈，趙木生才隨八婆回到了團街心的香寶蠟燭店。

本來趙木生以為今天八婆，是會帶自己去認人，認的是“全指派”的靈門中人，結果...

合著香寶蠟燭店還得從批發門市買東西，八婆只是帶他去認認進貨商而已，然后讓自己做苦力，批發了一大麻袋香燭回來。

面對趙木生對全指派是否還有其他人的詢問，八婆沒有過多解釋。

只是告訴他，目前全指派在六盤溪水鎮的全部人，就趙木生和她而已。

趙木生感覺自己加入了一個假的靈門，不過還好他是沖著香寶蠟燭店這份營生來的，也不算失望。

回到了香寶蠟燭店，趙木生原本想幫八婆把店門打開，賣東西。

但八婆卻是不管他，告訴他自己要睡回籠覺，現在這香寶蠟燭店就交給趙木生打理，他愿意怎么辦就怎么辦。

說實話，趙木生還真不知道，八婆賺錢不積極，憑什么這么講究的生活啊？

難道香寶蠟燭店這么賺錢的嗎？

可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怎么感覺八婆似乎不怎么操心店里賺錢的事，生活的很悠哉啊！

趙木生雖然好奇八婆的家世，但還是沒瞎去打聽，老老實實給八婆看了一下午的店，把賣了兩把香的五塊錢還給了八婆，然后回家去吃飯了。

八婆關了門，手里拿著有整有零的五塊錢，在二樓看著趙木生離開的背影。

“有點滑頭，但還算老實。”

她身后戴著“鳥窩”帽子，委屈巴巴的紙人小女孩圓嘟嘟的臉頰兩側的花瓣已經枯黃，失去了本來的顏色，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他就是個大壞蛋，弄壞了我的帽子~”